摩根集團給神仙宮賣了不少源能槍械,不過現在看起來,桃花仙社團好似沒有分到這種利器。


    作為在明日城起家的外部團體,桃花仙社團當然不是神仙宮核心力量,頂多就伊麗莎白本人算是嫡係骨幹。


    在能動用內應的情況下,數量有限的源能槍械分不到他們手裏,屬於是正常情況。


    因此,趙寧暫時無法判斷神仙宮自身是否能夠製造源能武器。


    隨著桃花仙社團徹底攻占治安隊官署,這裏的戰鬥落下帷幕,除了少數人員需要留下來搬運戰利品外,依照事先部署,絕大部分戰鬥人員將開赴下一處目標地帶。


    趙寧放開對伊麗莎白的控製,讓她繼續率領隊伍作戰,自己則因為黃小巋遇到了某種麻煩,打算先過去看看。


    普通人始終都是趙寧重點關注的對象。


    黃小巋還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普通人,他如今是變異體,這種存在趙寧目前還沒怎麽接觸過,眼下既然碰見了,又因為對方的行為引起了他的興趣,格外注意一下是情理之中。


    黃小巋從富仁醫院出來,一路向家中疾馳。


    現在他的意識一團漿糊,無論是想什麽還是看什麽,在表層之後都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水霧,根本掰扯不清。


    在從黑診所衝出來,他記得最清楚的是薑淮,那是他無比痛恨的對象,所以他殺了對方。


    眼下他滿腦子都隻有心髒病發作的爺爺,滿臉痛苦倒在地上的畫麵,那是讓他萬分揪心、自責、懊悔的場景。


    他知道隻有藥物才能解救對方,所以他發足狂奔,在熟悉的東港區街巷中依照本能筆直穿梭,遇屋翻屋,遇牆撞牆,爭分奪秒地往家裏趕。


    若是尋常時候,他迴家這一路或許不會遇到什麽阻礙。


    但是今晚不同,今夜的魔鬼城到處都是戰鬥,作為抵抗軍組織、神仙宮、光影教等諸多勢力大本營的東港區,更是亂得最為厲害。


    加上各種趁機出動的小幫派,黃小巋幾乎是在戰場上穿行。


    等他穿過幾個街區,身上的傷口已是越來越多,血滴不停,看得出來他在變異之後身體素質強了極多,如若不然,流血都得給他流死。


    在路過一個十字街口時,一直埋頭狂奔的黃小巋,忽然生硬地止住腳步,轉頭向不遠處的一家超市看過去。


    那隻是一家普通超市,入不了大勢力的法眼,彼處沒有抵抗軍組織、神仙宮、光影教的戰鬥人員,但這並不意味著就沒有人在拚殺。


    一群雜七雜八的人員衝進了超市,或者劫掠超市裏的各種商品,或者在收銀台後打砸,他們明顯是趁亂而起的地痞流氓、宵小之徒。


    黃奇林的身影正在混亂的景象中。


    他不是在戰鬥,而是在被一群混混追趕、毆打。當他倒在街上的時候,懷裏還死死抱著一遝來不及揣進兜裏的錢幣,至於那根撬棍早就不知去了何處。


    黃小巋發現他時,黃奇林已經被搶走了身上的所有錢幣,滿臉是血的倒在街邊痛苦呻吟,看樣子是連站起來都做不到了。


    而那些奪走他錢幣的地痞流氓們,則揣著戰利品吐著唾沫大步離開:“媽的,老不死的廢物,敢拿我們的錢,真是找死!”


    黃小巋渾濁的雙眼霎時充滿兇戾之氣,無言的怒火讓他的瞳孔像是冒出了猩紅的火光,他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吼叫,好似是在叫老爸,而後便四腳朝地,以閃電般的速度衝了過來。


    嘭,嘭,嘭!


    戰車般撞入還未走遠的混混人群,黃小巋堅硬如鋼鐵的龐大身軀,徑直把一眾混混撞得接連飛起!


    一連串骨骼碎裂的聲音在半空交響,夾雜著混混們殺豬般的淒厲慘叫,給這片混亂的街區染上了一層濃厚的血色。


    發狂的黃小巋探手揪住兩個沒有被撞飛的混混,把他們狠狠摔在了地上,他的力氣很大,地麵都被砸得出現了蛛網版的裂痕,至於那兩名混混自然是瞬間斃命。


    周圍的地痞流氓看到巨獸般的黃小巋發瘋殺人,無不嚇得肝膽欲裂,靠著兇狠的性情與手黑的風格,他們欺負普通人綽綽有餘,但碰到這樣的強者就隻能四散奔逃。


    黃小巋跑到黃奇林麵前,跪著將他抱起來,禁不住淚眼滂沱涕泗橫流,他有很多關心想表達,有很多話想說,可他的喉嚨與舌頭不聽使喚,隻能發出模糊的字節與野獸般的嗚咽。


    他的五官與身體都變了形,旁人很難認得出來,黃奇林受傷很重,意識本就不太清明,一開始也是掙紮著恐懼著後退。


    但他到底是黃小巋的父親,當兩人四目相對,他再清晰不過地體會到了對方的焦急痛心,片刻後他終於認出了對方。


    “小,小巋,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黃奇林悲痛欲絕,老淚縱橫,艱難地抬起顫顫巍巍的手,想要去觸碰黃小巋的臉。


    黃小巋沒法解釋,以他現在的狀態也解釋不清,他的第一反應是背著黃奇林去醫院,但他隻是稍微挪動對方的身體,黃奇林就痛得死去活來、嘴裏不停往外湧血。


    這是渾身骨頭多處斷裂,且髒腑內出血,經不起任何折騰了。如果有擔架黃小巋還能跟人抬著他走,但黃小巋如今是獸化狀態,哪裏做得了這些精細活?


    他急得焦頭爛額、手誤無措,隻能跪在地上團團轉。


    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其他人,但他周圍沒有人,遠處的人連跟他對視都不敢,又怎麽敢接近他?


    就在黃小巋急得捶胸嘶吼之際,終於有一隊不懼怕的人來到了這條街道。


    黃小巋連忙迎上前求助。


    但對方卻對他毫不理會。


    等他怒急攻心動粗時,這些人裏冒出幾個強者,合力輕而易舉將黃小巋揍趴下,丟到了街邊。


    就丟在黃奇林腳前。


    這隊路過街道的人,是神仙宮的一支隊伍。


    眼瞅著黃小巋被揍得淒慘,遠處那些之前被他嚇壞的混混們,頓時大笑起來,對他指指點點,有人甚至唾罵出聲,狀極歡快、解恨。


    但當爬起來的黃小巋將吃人般的目光再度投向他們時,他們又無不閉上嘴巴低下頭去,當起了縮頭烏龜。


    憤怒的黃小巋沒有去向這些人發泄他的怒火,不是他還有多少理智,而是因為很快就有第二隊人來到了這條街道。


    那是光影教的戰鬥隊伍。裏麵有不少神官。看到神官,黃小巋眼前一亮。這些神官平日裏自詡憐愛世人,現在難道不應該幫他?


    他連忙湊了過去。


    可是他連話都說不清楚,神官們哪裏會理會他?哪怕他不斷示意重傷吐血的黃奇林,神官們依然不曾停下腳步。


    這是必然的,今夜,出來的光影教隊伍都有任務,怎麽會有心情關注普通人的苦難?最終,想要硬攔隊伍的黃小巋,再度被強者們揍趴在地,丟到了黃奇林腳前。


    此時,吐了半天血的黃奇林已是麵色如蠟、奄奄一息。


    他靠著沒有花的花壇,悲苦、慈愛、痛心、憐惜地看著同樣在吐血的黃小巋,艱難而苦澀地道:


    “小,小巋,算了,不要求他們了,不用求別人......沒有人會幫我們,這就是個沒有人情的世道。


    “算了,我們,我們迴......迴家吧......


    “讓我死在......家裏,讓我,再迴去看一眼,看一眼你的老媽,看一眼你爺爺奶奶,還有,還有小貝......”


    說完這些話,黃奇林好似耗盡了所有力氣,腦袋靠在花壇上閉上了眼睛,氣若遊絲。


    黃小巋不甘心,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黃奇林死,可他什麽都做不了,既不能挪動對方的身體帶對方去看醫生,也不能給他續上性命。


    他跪倒在黃奇林麵前,哭得渾身顫抖以頭搶地,虎狼般的嗚咽聲在這一刻沒有半分兇惡,有的隻是另一種更加深沉的悲哀。


    原來,他即便是強化成功,成為了普通人眼中超人一般的變異體,依舊不能真正改變命運、幫助到家人,無法讓家人從地獄般的生活裏解脫出來。


    他太渺小了。


    他隻是一個平民百姓,哪怕他今天是一個強者,可也隻是一個普通強者,別說神仙宮、光影教裏的下品、中品強者一抓一大把,就連普通幫派裏都不乏這種存在。


    他逆不了天。


    他改不了命!


    黃小巋悲慟無助地意識到,無論他如何努力,哪怕是拚掉所有,賭上性命,依然隻是這個世道中臭水溝裏的一隻孱弱老鼠,螻蟻一般的東西。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撕裂了。


    就在他即將失控,變成徹底的野獸時,急促但有序的腳步聲在他身邊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連串急救術語。他聽到了黃奇林驚訝、欣喜的問詢,也聽到了陌生、有力而溫厚的迴答。


    黃小巋抬起頭。


    他看到的,是幾名衣著普通,但手臂上帶著臂章的男女,正在對他的父親展開急救,而一架擔架已然在旁邊擺好。


    黃小巋是識字的。


    哪怕他現在理智所剩無幾,依然清晰認出了臂章上那幾個字。


    那是“市民糾察隊”。


    “市民糾察隊?”黃小巋起初一頭霧水。


    但很快,他混沌的腦子裏還是冒出了一團信息:在魔鬼城的一些地方,叛軍隱秘組織了不少人手,他們自稱市民糾察隊或者是市民武裝隊,跟天蟻集團對著幹。


    這些人,黃小巋曾經接觸一次,對方想要發展他加入隊伍。但彼時他拒絕了,因為對方是叛軍,是新聞中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邪惡勢力,妖魔鬼怪一樣的東西。


    當黃奇林被抬上擔架,送上一輛急救車的時候,站起身的黃小巋這才發現,這條街道已經被帶著同一種臂章的,衣著普通的男男女女給接管。


    哄搶商鋪的流氓地痞不見了,逞兇鬥狠的混混們不見了,因為各種原因受傷的人正在被救治,散落的商品貨物正在被歸整、複原。


    秩序重新建立。


    那是一種全新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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