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新年大吉!)


    “怪模怪樣,怪道理還挺多。”


    李青猴上下打量李青猴兩眼,對方身材頎長麵容英俊,單手提著一柄裝飾簡約卻又不失華貴的長劍,賣相倒是不錯,隻比自己差了三分。


    不過,怎麽感覺這鳥廝這麽別扭,看來不是什麽善茬......眼珠子轉了轉,李青猴並未立馬上前開打,而是換上了嬉皮笑臉的麵皮,笑嗬嗬地道:


    “你手裏有劍,我兩手空空,打起來肯定你占便宜我吃虧,這對我來說不公平,虧本的買賣我不做。”


    方閑想了想,一如既往認真嚴肅地道:“你說得很有道理,這的確不公平。既然如此,我便不用這劍。”


    說著,拿劍的手背到了身後,隻用單手作請,竟然做出隻用一隻手應付李青猴的架勢。


    依照李青猴的性子,要是平日裏被人這般小覷那肯定是惱羞成怒,但此時此刻他隻是眼神閃爍一陣,臉上不見半分怒意,反而順杆子往上爬:


    “我一看你這劍就是符劍,想必你是禦氣境之上的修行者,我不過是個普通的燒窯工,真要公平起見,你還得不用修為才行。”


    方閑皺了皺眉,還沒說什麽,嚴冬已是不滿地朝李青猴嚷嚷起來:


    “讓你一隻手不夠,還得不用修為,這算哪門子的公平?修為是方兄的實力又不是假借了外物,憑什麽要聽你的?”


    李青猴自知理虧,但他臉皮奇厚,絲毫不覺得窘迫,反而抬頭看天一副理直氣壯地樣子,哼了一聲道:


    “你們三個人對我一個人,本身就是占了便宜,就算你們兩個不動手,但人多勢眾氣勢已經形成碾壓,我吃這麽大虧豈能不找補找補?”


    話說完,他還不忘瞥了方閑一眼,充滿挑釁之意,分明是在說:你敢不動用修為跟我動手嗎?我諒你沒這個膽。


    方閑當然有這個膽子。


    潑皮,我方閑豈會怕了你......方閑甩甩衣袖,作惱怒狀:“強詞奪理,與胡鬧無異,實乃貽笑大方。”


    他雖然不怕李青猴,但也不傻。


    周圍很多人看著,李青猴不肯落子麵子,攤攤手聳聳肩作無可奈何狀:


    “這可是你們沒膽量,不能怪我。你若是不答應,我就當你認輸了。”


    他心思尋思:三叔不是說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嘛,這鳥廝看起來就像個君子,自己也說自己是君子,應該很老實,怎麽就不著我的道?嘿嘿,他要是真敢不動用禦氣境之上的修為,我一定讓他哭得閑不下來......


    方閑哪肯認輸?


    但他也不肯做傻子。


    他可不是嚴冬這種還在書院讀書的單純少年,豈能看不出李青猴在耍小心眼?


    一時躊躇。


    “我們幹脆自縛雙手讓你打算了,你根本就是自己膽怯,這才提出這種沒有道理,讓人......”方閑是在為自己出頭,嚴冬不願看到對方在李青猴麵前左右為難,忙不迭幫忙說話。


    他的話沒說完。


    韓樹一把拉住了他,暗示他把後麵的話打住,而後上前兩步,朝方閑拱拱手又朝李青猴拱拱手,豁達地道:


    “大家都是響應朝廷號召,甘願捐軀赴國難的熱血義士,今日入了這座軍營,往後就是並肩浴血的同袍,互相照料是題中應有之意,真到了危險的時候可能還得靠對方救命,實在沒必要傷了和氣。


    “所謂不打不相識,不如我們就此放下芥蒂交個朋友,如何?”


    李青猴聞言心中一喜,大鬆一口氣。


    他若不是覺得自己打不過方閑,動起手來要吃虧,豈會這般胡攪蠻纏?雙方繼續糾纏下去,怒意上頭理智下降,真打了起來,哪會顧及那麽多?他極有可能在進軍營的第一天就當眾丟大臉。


    若是如此,日後還如何在軍營混下去?


    現在有台階下還不趕緊下?


    裝模作樣沉吟片刻,李青猴率先表明態度,抱了抱拳,很大度地道:“大家都是同袍,之前算我不對,但我真沒有取笑這個胖兄弟的意思,都是誤會。”


    誤會你個頭,你這個潑皮......方閑點頭嗯了一聲,“我看這位仁兄也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輩,否則也不會沙場報國,今天咱們就算是互相認識了一番。”


    李青猴哈哈大笑,這迴不是順著杆子往上爬,而是直接躥上了房頂,過來摟著嚴冬的肩膀,兄弟般親熱親切地道:


    “胖子,實話說你這對大圓錘挺威風的,我之前的話絕不都是胡說,上了戰場你一定能讓敵軍吃不了兜著走。


    “我叫李青猴,胖子你叫什麽?日後咱們就是手足兄弟了,有什麽事隻管跟哥哥說,哥哥保你不受任何人欺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青猴如此熱情,嚴冬很快就將絕大部分不愉快拋到了腦後,臉上浮現出由衷的笑意:“我叫嚴冬......他叫韓樹,我們都是晉陽書院的學生。”


    “原來是書院的大才子,了不起了不起,唉,我就喜歡你們這些讀書人,一個個都彬彬有禮的,讓人覺得舒坦。”李青猴豎起大拇指。


    方閑:“......”


    看著嚴冬跟李青猴相談甚歡,很快就兄弟相稱,好似上輩子是一個娘胎出來的,沒多久竟然一起去小房子般的大包袱裏翻東西,方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剛剛難道不是這個潑皮在欺負小胖子?為何我這個路見不平仗義出手的成了局外人,反倒是他倆這般熱絡?


    方閑心裏很不平衡,感覺憋了一口悶氣,難受得緊。但他又不能表現出來,畢竟他一慣的家教是君子做好事不圖迴報,他也一向如此要求自己,所以此刻還得露出樂見其成的微笑。


    “方兄,方才多謝你出手相助。”


    就在這時,韓樹的聲音響了起來。


    轉頭看到韓樹拱手行禮,情真意切地致謝,方閑胸中的一口悶氣頓時煙消雲散,心懷大暢。


    但他依然沒有表現出內心的歡喜,畢竟君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當下很平靜地道:“一點小事,不值得韓兄鄭重道謝。”


    韓樹順勢跟方閑攀談起來:“我看方兄氣度不同於常人,又能在見到不平之事時果斷仗義出手,想來是家學頗為淵源?”


    說起家教家學家父,方閑頓生自豪,精神大振,看韓樹愈發順眼,隻覺得對方的麵容都親切了兩分,遂興致滿滿地跟對方聊了起來。


    ......


    就在四人漸漸熟悉起來的時候——主要是嚴冬跟李青猴熟悉、韓樹跟方閑熟悉——軍中將領到了校場,抽調自反抗軍正規軍的骨幹老卒們組織青壯列隊,開始整編整訓的流程。


    韓樹跟嚴冬是同窗,理所當然被分到了一個都,依照修為與綜合條件得以暫時擔任副都頭之職。李青猴隻是他倆麾下的一個大頭兵。


    方閑是他們的上級,暫時榮膺副指揮使。


    接下來幾日,軍隊在晉陽整訓。


    ......


    徐州。


    隨著從楊佳妮從臨汾歸來,一個現實問題擺在了楊延廣麵前:吳軍下一階段如何行動。


    原本吳軍一直在等秦軍進入中原,而後聯合出擊共伐晉軍,而今秦軍轉向去攻打河東,吳軍便得獨自支撐中原戰場。


    下一階段是該主動進攻,謀求迅速擊敗晉軍,還是繼續收縮防守,觀時待變,就是一個必須拿出答案的問題。


    “旬日之間,秦軍攻占河東蒲、絳兩州大片地盤,兵鋒直指晉州臨汾,迫使趙寧不得不從中原抽調部分兵力,渡河北上支援河東,且趙氏已經下達了全麵戰爭的動員令,國中一片大亂。


    “趙氏左右失顧,晉軍軍心不穩,這正是我們發起進攻的絕佳時機。臣以為,我軍應該展開全麵攻勢,東麵奪迴兗州,西麵進擊曹州,東西兩路會師鄆州!”


    說話的是建武軍節度使吳俊,他雖然吃了敗仗,但眼下還是東路軍統帥。


    “吳將軍勇氣可嘉。”楊延廣不置可否,轉頭看向楊佳妮。


    楊佳妮道:“若是讓秦軍奪取河東,他們俯攻河北就很容易,屆時揮師直取燕平,派遣偏師沿黃河布防,輕易就能阻止我們渡河北上。


    “若是讓魏氏得了河北河東,我們就算占據整個中原,日後跟魏氏相爭在大勢上也會落於絕對下風。


    “臣意,不能讓秦軍順利得到河北河東,我軍應當立即出擊,擊敗黃河南麵的晉軍,尋機北上,與秦軍爭奪燕平。”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木然、眼簾低垂,顯得沒什麽精氣神,就像是在應付差事。


    楊延廣看出楊佳妮狀態不對,心裏雖然不大愉快,但也沒有責備。


    之前楊佳妮進言聯合趙氏先敗魏氏,那樣最能占據奪取天下的大勢,他沒有采納對方的建議——自從大軍北伐,楊佳妮的意見他便幾乎沒有采納過,現在對方情緒不佳,在他看來情有可原。


    楊延廣這會兒也沒打算采納楊佳妮的建議。


    他從不認為吳國會在跟秦國相爭的過程中處在下風。


    之前王載已經跟他說過其中的根結,他深以為然。


    “太傅有何意見?”楊延廣現在格外倚重王載。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先坐山觀虎鬥,養精蓄銳,等趙氏與魏氏兩敗俱傷,再大軍齊出一錘定音。”


    王載的迴答充滿理所當然的意味,“王上,先前我們與晉軍兩戰皆敗,可見晉軍戰力著實不俗,趙氏治軍有方。眼下他們雖然兩麵受敵,但大軍不可能立馬崩潰,戰力猶存。


    “此時我們衝上去跟他們拚殺,傷亡必定不小。若是兵力折損得多了,往後如何跟魏氏相爭?”


    吳俊不同意王載這番論斷:“太傅,大軍進入中原,每日都要消耗許多糧草,豈能遷延不進?”


    王載根本不屑於搭理吳俊,拱手對楊延廣道:


    “王上,趙氏在河東正規軍兵力不多,隻要我們在中原不主動進攻,一旦秦軍攻勢迅猛,他們就得抽調更多兵馬去支援,我們麵前的晉軍力量就弱了。


    “若是秦軍攻勢順利,河東危急,河北危急,晉軍肯定會士氣大跌,擔心後路與家鄉,義成軍、平盧軍也會心生猶疑,屆時我們再進攻就會事半功倍。”


    楊延廣大點其頭:“太傅言之有理。”


    吳俊不死心:“倘若秦軍攻勢不順呢?”


    王載老神在在地道:“秦軍若是攻勢不順,就會希望我們出擊晉軍,為他們分擔壓力,屆時他們有求於我,我們要迴洛陽、河陽二鎮就會很容易。”


    吳俊:“......”


    他惱火地道:“太傅這是沙場征戰還是在做生意?”


    王載沒有迴答,懶得跟這個腦子簡單的武夫多說。


    沙場征戰難道就不需要衡量付出與收獲?不需要考慮利益對比?


    楊延廣笑著道:“太傅果然思慮周全。


    “隻要我們按兵不動,則無論形勢如何發展我們都能獲利,就算有什麽意外,兵力完全也能應付自如。


    “而一旦進攻,得失就變得不可捉摸,還會便宜秦軍,這不是智者所為。


    “晉軍兩麵作戰,負擔極大,國庫支撐不了太久,而我吳國錢多糧足,戰事拖延下去優勢在我。”


    他拿定主意,很快傳下命令,各地吳軍暫且按兵不動,廣撒斥候,嚴防死守。他們不進攻,晉軍卻有可能進攻,所以得小心戒備,力保自己先立於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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