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平身後的將士雖然隻有三千餘眾,數量不多,卻不是什麽普通將士。


    能夠在北胡大軍的圍攻追殺下,從西河城跑出去,還跑了數十裏地,至少得身手敏捷、耐力不俗。


    在死傷慘重的潰敗半途,還有鬥誌跟著賀平返身作戰的,也不會缺乏悍勇之氣。


    賀平要帶人迴西河城死戰,必然也不可能挑選會拖後腿的弱者。


    能夠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多半是修行者——這三千多驍勇正是以修行者為主力,而且禦氣境以上的不少。


    在賀平的率領下,三千多麵目兇狠、行動迅速的虎狼猛士,冒著城頭傾瀉而下的利箭飛矢,持盾帶刀大吼著衝向了城牆。


    城門乃是城頭北胡戰士核心照顧的地帶,防備的是騎兵尾隨潰兵趁勢進城——形勢若是果真如此,城牆也就基本沒了用。所以剛剛迴城的步卒,大部分都集中在城門附近,兩側城牆上還沒多少兵力。


    賀平有意避開了箭雨密集的城門地帶,盾牌舉在頭頂護住要害,很快衝到了城牆前。他將長刀咬在了嘴裏,反手從背後拔出一根短矛投了出去,這才取下嘴裏的長刀,爆發出聲傳數百步的唿喝:“擲矛!”


    西河城駐軍之所以號稱鄆州最強軍隊,首先就是軍備優良,手中長槍長矛、腰間橫刀手斧、背後弓弩箭矢、短矛鏈子錘等等,不一而足,將士們堪稱武裝到了牙齒,每個人都如同一座行走的小型武庫。


    雖然在逃命途中,很多人丟盔棄甲,但將士中的精銳,尤其是修行者,還是有部分保留了自己的甲兵,在半路跟隨趙寧迴來時,賀平就快速收攏了眾人的兵刃,現在這三千多將士中,就有好幾百修行者背負短矛。


    對普通將士而言,雲梯巢車是攻城利器,對修行者來說,短矛就是上城階梯。


    隨著賀平一聲令下,身後數百禦氣境以上的修行者助跑幾步,調整好了身形,手中符兵短矛霎時飛擲而出,在真氣的加持下,數百短矛在尖利的破空聲裏,前後相繼形如流星,帶著尾光重重插進了城牆。


    “上城!”


    賀平前腳重重一踏,地麵頓時一顫,黃土皸裂半丈,煙塵蕩起數尺,身體則像是離弦的弩矢一樣猛地躍起,兔起鶻落之間,已經重重砸在了城頭!


    他部曲中的元神境修行者,紛紛低喝一聲,同樣的前腳踏地,腰身一沉,同樣的一彈而起,直接降臨城頭!


    禦氣境修行者緊隨其後,他們借助插在城牆上的短矛,幾個跳躍,也是在刹那之間就越過了女牆;


    最後則是鍛體境修行者,嘴咬長刀,手攀短矛階梯,猿猴一樣往上蕩漾,幾個唿吸間攀上城頭,一樣的動作敏捷,行動快速。


    符盾擋住刺來的長矛、砍下的長刀、射來的利箭,肩膀頂住盾牌雙腳踩死地麵,發一聲歇斯底裏的大吼,用盡所有氣力推著盾牌向前一撞,合身撞開守城北胡戰士的陣型,撞得對方將士身形不穩,而後揮動長刀劈斬而下,在對方的脖頸間拉出一道血泉!


    在身前其他對手的刀光劍影臨麵之際,再用盾牌擋在身前,無論盾牌上傳來怎樣的衝擊力,都咬緊牙關不退半步,讓身後的同伴能順利刺出長矛,將麵前的敵人捅翻在地,而後再度大吼著向前。


    賀平的部曲三人成群五人成陣,在城頭與還不算多的北胡戰士展開殊死血戰。


    而賀平自己則帶著眾元神境高手,向著城門所在的方位,衝殺在最前麵,匹練般的刀光長達十丈,一斬而下,麵前的敵人便會死傷一大片,魚鱗般的劍光在身周一圈圈潑灑,身形所到之處,攻擊範圍內的敵人就成了爆開的血肉斷肢。


    衝天而起的血霧中,賀平等人腳步不停,而北胡高手強者也相繼奔殺而至。


    “殺!奪下城牆!”


    賀平迎上一名同樣是元神境後期的北胡強者,兩人霎時間互攻了數十個來迴,身法閃動間,城頭磚石碎裂,流散的真氣如箭如芒。


    眼看一時半刻拿對方不下,而先前入城的北胡後陣步卒,還在不斷從甬道奔上城頭,自己的部曲正在各處相繼被擋住,攻勢受到了很大阻礙,賀平雙眸更加血紅。


    一想起不能完成趙寧的軍令,無法奪迴西河城,他們就會成為被所有人嘲諷的對象,賀平頓時發了狠!


    他一刀劈出,賣了個破綻,等對方的長劍刺向自己的胸膛時,稍微扭轉身形,用肩膀迎住劍鋒,忍著鑽進的疼痛,左手趁機抓住對方的手臂,在對方身形遲滯的刹那,用力往自己懷中一扯,長刀順勢狠狠捅進了對方的胸腹,靠著極大的意誌,催動真氣在刀鋒上爆開!


    在北胡高手瞪大的雙眼中,賀平腦袋向前一撞,狠狠-碰在對方的鼻梁上,讓對方跟自己分開,也化解對方可能會有的反擊,同時用野獸般的嘶吼,掩蓋住傷口的劇痛,拔出了自己的長刀。


    北胡高手不甘地倒下了,肩頭還插著長劍的賀平,高舉長刀大吼一聲“奪迴西河城!”又衝向了下一個對手。


    主將用命,其他將士自然人人紅眼。


    一名被砍了兩刀,腹腔也被長矛捅穿,血湧如泉的鍛體境修行者,在又一個敵人向自己殺來之際,突然丟了手中的橫刀,拚盡全力向前一衝,張開雙臂不顧一切保住了對方,借著腳下的力量,裹挾著對方一起翻出了女牆,墜下了城頭!


    身體下落之際,他還在大聲喊殺。


    一個禦氣境後期的指揮使,剛剛跟自己的屬下,殺翻了一群迎過來的北胡修行者,自己這邊也就剩了四個站著的人,還人人帶傷,可他轉頭一瞥,發現身側的甬道下,有大隊北胡戰士正奔上來,立時心神一凜,喝令一聲守住道口,自己就率先撿起一麵符盾,縱身撞了下去!


    他在北胡戰士中殺出了一條血路,讓好些北胡戰士成為屍體,背後隻留下了一地屍體,但他最終消失在了北胡戰士群中,再也沒有站起來。


    一名雙手持斧的修行者,眼見一群北胡戰士,要去斬斷同袍拋上城牆的鉤鎖,連忙揮動雙斧旋風一樣衝了過去,在他的強力衝殺下,那群北胡戰士盡皆倒下,而他自己也遍體鱗傷,隻能半跪在地上吐血喘氣。


    等借助鉤鎖的同袍終於攀上城,他卻沒有說自己的傷勢有多重,而是起舉起一柄滴血的戰斧,大聲招唿他們:“向前!奪迴西河城!奪迴我們的尊嚴!”


    更多賀平的部曲,則是靠著自身修為戰力的優勢,將城牆上原有的北胡戰士殺倒,接應更多同袍通過短矛階梯、鉤鎖攀援上城。


    沒用太多時間,城牆上就站滿了正在拚殺的西河城駐軍。


    他們先是清理了城牆上的北胡將士,而後堵住了甬道。


    餘部則跟在賀平等元神境修行者身後,殺向城門位置,一步步不斷向前,縱使身前有許多同袍倒下,也沒有人遲疑半分,隻是以更加嚴陣的大小戰陣,不斷向城門位置靠近。


    城樓前,木合華看到兩側城牆上奮勇拚殺的齊軍將士,臉色越來越難看,眼中的驚駭之色越來越濃。


    他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麽悍不畏死的齊軍,哪怕是守衛燕平城的齊軍將士,也沒有這麽拚命的!


    今夜的鄆州軍,戰到此時,無論戰力還是鬥誌,都跟他們之前遇到的齊軍有本質區別,就好像他們根本不是齊軍,而是另一群不知道哪裏來的悍卒!


    別的也就算了,關鍵是現今衝上城牆的齊軍,還是之前守衛西河城的將士,他們的戰力與士氣如何,木合華白日裏就見識過了,用不堪一擊來形容也不太過分,怎麽到了這時候,就一個個都成了虎狼之士?


    這短短幾個時辰內,這些家夥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是被趙寧那廝給吃了什麽靈丹妙藥,為何就能脫胎換骨一般?


    眼看城樓兩側已經沒多少己方將士,還能在城樓奮戰的戰士也被殺得越來越少,而對方則是不斷靠近了自己所在位置,木合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與危機感。


    從城前撤迴來的步卒將士,本就因為戰事不利、同伴死傷慘重,隻能縮迴城中而軍心動搖,如果齊軍攻勢不猛,他們還能重拾鬥誌,穩穩守住城牆。


    但是現在,賀平所部上城實在是太快,而且戰力強悍士氣如潮,麵對這一個個不怕死不惜以命相搏的悍卒,他們本就低落的士氣,受到了更加嚴重的打擊,戰鬥自然是越來越艱難。


    在鄆州軍正麵擊破步軍陣型、兩翼突進的情況下,能夠成功撤迴西河城的步卒大軍後陣將士,攏共也就不到一萬人,但這在正常情況下,守城堅持一段時間怎麽都是足夠的,


    可眼下,他們多數都沒來得及上城牆,就遭受了正麵痛擊,餘部也上不了城牆,聚集在城中準備上城的,在齊軍的兇悍戰力與如淵氣勢麵前,完全沒了之前那種縱橫漠北、河北地,舍我其誰的強軍霸氣。


    木合華跟著博爾術縱橫漠北多年,還沒碰到過這種戰況,一時間肝膽俱顫,深感無力,隻能以秘法向博爾術隱蔽傳音:


    “大王,西河城恐怕......守不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第一氏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是蓬蒿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是蓬蒿人並收藏第一氏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