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如水。


    在第三次被趙寧從帳篷裏趕出來後,達旦公主塔娜,無限惱恨的跺了跺腳,終於是不得不放棄自己的使命,三步一迴瞪的離開了這裏。


    趙寧的帳篷跟王帳比起來,當然小了很多,這就導致塔娜帶來的禮物,幾乎堆滿了帳篷,讓他連個伸展拳腳的地方都沒有。


    雖然不是見錢眼開的脾性,但在這麽多財物麵前,趙寧還是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有了這些收入,他就能嚐試再召集一個禦氣境千人隊。


    這可是實打實的好處。


    在戰爭已經不可避免的情況下,為了消除他心中的怨氣,達到交好他這個關鍵人物的目的,達旦可汗不僅送來了財物,還打算讓塔娜相陪,可謂是下了血本。


    通俗意義上說,一個受寵的王庭公主,價值絕對不低給這些財物多少,但在趙寧眼中,塔娜既然不能用來換錢,那眼下就毫無用處。


    他倒不是什麽道德高士,這些年青樓沒少去,家裏也有通房丫鬟,坐懷不亂不屬於血氣方剛的少年人。能做柳下惠,要麽是自己不行要麽是女人太醜。


    但是在當下這個節骨眼上,跟一個異族公主廝混、纏綿,趙寧還真做不出來。


    收了人家的豐厚禮物,趙寧卻沒有半點兒拿人手短的覺悟,到了第二日,雖然沒有立即南歸雁門關,但在達旦太子麵前,仍舊是一個承諾都沒有。


    人不狠站不穩,經曆過前世十年國戰的趙寧,可不是什麽溫潤君子,好處拿了,架子卻一直端著。


    無論達旦太子表現得多麽著急,言辭多麽懇切,在一旁瞪著他的塔娜,一雙水亮的大眼睛是如何楚楚動人,目光是如何委屈可憐又飽含羞憤,他就是死活不鬆口。


    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熬達旦王庭的性子,方便接下來雁門軍出動後,能在戰爭聯盟中處於主導位置。


    達旦王庭這群人,沒什麽腦子還自視甚高,傲慢而固執的瞧不起天元部族,趙寧沒辦法現在就扭轉他們的偏見,卻必須為接下來的戰局著想。


    無論如何,雁門軍主帥,也必須是聯軍主帥。


    隻有達旦軍無條件聽從他們的指揮調動,並且將軍令執行得不打折扣,戰局才能向著勝利的方向發展。


    雁門軍才不用為了給豬一樣的友軍救火、擦屁股,而自己行動失據,蒙受損失。


    就這樣,三日過去了。


    這三日裏,無論達旦太子欲哭無淚的眼神多麽幽怨,無論渾邪王巴圖三番五次來找他時,急得多麽像是被燒著了尾巴的猴子,無論每天晚上有多少窈窕的身影、水靈的女子試圖鑽進他的帳篷,趙寧始終無動於衷。


    在達旦可汗都忍不住,再次設下規模隆重的宴席招待他時,趙寧這才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畢竟過猶不及,他也需要見好就收。


    “天元部、契丹部狼子野心,以下犯上不說,還陰謀禍亂草原,令生民塗炭,此等險惡行徑,為大義所不容。


    “我大齊乃天朝上國,不僅是禮儀之邦,教化萬民,更有赫赫武功,威震四方,豈能容忍此等宵小之輩,將黎民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


    在達旦可汗開口詢問雁門軍的打算後,趙寧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大義凜然的開口:“可汗放心便是,隻要你部軍隊聽從調遣,我雁門軍自會全力相助。


    “在這個天下,誰興誰亡,是我大齊說了算。區區天元、契丹兩部,何足道哉?”


    他說這番話時,沒有格外加重語氣。


    但就是因為語調平靜淡然,所以顯得理所應當,配合他睥睨的眼神,嘴角那抹微微勾起的不屑,就更有真理般不容置疑的意味。


    就好像一個壯漢在說,自己能隨手碾死一隻螞蟻。


    沒有人會質疑。


    達旦可汗、太子、渾邪王等人,無不為趙寧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霸氣所動容。得到了趙寧的承諾,他們心頭一塊大石落地,俱都大鬆了一口氣。


    在他們心中,大齊還是強橫無匹的,沒有辦不到的事,天下也無人能夠抗衡。隻要大齊雁門軍願意幫他們,他們根本就不用擔心契丹、天元兩部。


    達旦可汗反應快,摸著肥碩的下巴沉吟道:“我部軍隊,要聽從大齊主帥調遣?”


    趙寧瞥了他一眼,沒有表現出多大情緒,但誰都能看出他不樂意、不開心了:


    “可汗覺得我大齊的沙場名將,沒有能力指揮這場戰爭?會讓戰爭失敗,令達旦部蒙受諸多損失?”


    達旦可汗無法反駁。


    難道他能說自己正有這個擔心?


    要是雁門軍不來相助了怎麽辦?


    以趙寧這些天表現出的勉強態度,那並非沒有可能。


    “本汗的意思是,大家有什麽事可以商量著來......”


    “沙場對決,失之毫厘謬以千裏,豈能沒有唯一統帥?”趙寧滿麵肅容,“可汗統籌一方,豈能不知號令隻能出自一人的道理?”


    他這番話說得鄭重,沒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意思。說到底,他現在畢竟官位小,不能在一個王庭可汗麵前,太過拿捏姿態,這會讓對方下不來台,惱羞成怒。


    達旦可汗點點頭。


    “可汗放心,我大齊主帥絕不會厚此薄彼,到了戰場上,也不會把達旦軍當刀子使,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看戲。


    “我部軍需,雁門軍也會自己解決,達旦部隻需要出部分軍糧即可。說到底,戰爭需要的同心協力,要是達旦軍不服,那隻會讓我們內部生亂。”


    趙寧知道達旦可汗在擔心什麽,便補充了一句。


    達旦可汗露出了笑容。


    趙寧把話說得如此直白,足以體現誠意。他就是害怕在戰爭中,大齊主帥掌握兵權後,讓達旦軍去險地送死,以達到削弱達旦部的目的。


    在國家層麵考慮,鄰國是越弱越好,對大齊而言,草原沒有可以建立王庭的大部族,那肯定是最理想的。


    “趙將軍多慮了,本汗絕對相信大齊的公正,相信雁門軍的仁義。”


    達旦可汗笑容可掬,“雁門軍出關相助我們,我們自然要有該有的態度,軍糧就全部由我們提供好了,至於軍械......我部軍械,隻怕雁門軍也看不上。”


    後麵那句話倒是實話,比軍備,資源匱乏的草原,是無法跟大齊相提並論的。


    “可汗過謙了。”趙寧笑著舉杯相敬。


    達成了協議,後麵自然是賓主盡歡。


    翌日,一支出關巡視草原的輕騎,因為距離不遠,又接到了傳訊,及時趕到了達旦王庭。


    趙寧也不耽擱,在對方的護衛下立即南歸。跟他同行的,還有渾邪王巴圖帶領的使者隊伍。


    雙方需要溝通,很多事情都得協調,達旦王庭必須要一個夠分量的人出麵。


    本來達旦太子是最好人選,他也有意跟著趙寧去雁門關,以便在這場戰爭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反正南下又不像東行去契丹部,不會有什麽危險。


    但達旦可汗最終選擇了巴圖,這讓達旦太子暗地裏頗為不快。


    ......


    趙遜、楊佳妮等人,帶著乙字營已經先一步迴了雁門關。


    趙寧歸來的時候,因為有達旦使者在場的原因,他們並未露麵,但從趙北望挑動的讚賞眉毛中,趙寧便知道這件事沒發生什麽意外。


    在帥府,渾邪王巴圖跟趙北望先交談了公事。


    在對方主動說出,此次戰爭達旦軍悉數聽從齊軍主帥調遣,並且達旦部會提供全部軍糧時,趙北望夫婦相視一眼,多少有些意外。


    旋即,他們一起把灼人的目光投向了趙寧。


    不同的是,趙北望一副虎父無犬子的傲然之色,在表示對趙寧的欣賞時,自己也洋洋自得,好像自己才是最該受到讚揚的頭號功臣。


    王柔花溫柔的目光裏則是飽含憐惜,細看之下隱約還有淚花閃動,好似看到了,趙寧在達成這些成績時的各種艱辛不易、殫精竭慮。


    她沒有多說什麽,留著趙北望、趙寧、巴圖等人繼續談論公事,自己快步去了廚房。


    趙北望當然是想跟趙寧多聊聊他的北行之旅的,也樂得在異族麵前誇耀雁門軍和大齊的實力,但在王柔花做完豐盛的晚飯後,他就不得不停下。


    巴圖作為達旦部使者,達旦可汗之子,渾邪王,地位不一般,來了雁門關,趙北望怎麽都需要設宴款待。這當然是公宴,不會是家宴。


    所以趙北望雖然嗅到了飯菜香味,垂涎欲滴食指大動,但還是被王柔花毫不留情的趕了出去,隻留下趙寧享受她精心烹製的美味。


    坐上桌,看著麵前十來個碗碟,尤其是當中的兩鼎羊肉,趙寧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他就算是有三個胃,也不可能吃得完這麽多。


    但王柔花卻不這樣覺得,看她的樣子,似乎還嫌自己做得不夠。好像她沒把自己平生會的拿手好菜,都在此時做給兒子吃,就覺得很是不得勁。


    就在趙寧拿起筷子,理所應當的準備開吃的時候,王柔花卻攔住了他,“人還沒到齊呢,猴急什麽。”


    趙寧一怔。以他對王柔花的了解,這種時候,就沒什麽是比他立即埋頭大嚼更重要的。再說,這家宴除了他跟王柔花,還有誰會來?


    這個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


    對方已經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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