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一開始的加人意外,劇組的計劃到現在位置都還算順利,幾個主演也如同上午一樣,什麽意外沒出,平平順順地演完了劇組計劃要拍的內容。  直到下午差不多五點,這一個下午的任務已經大體完成,隻剩下林小善和鄧碧兩個女演員的戲份沒拍了。  高天方先讓林小善上去和史森演對手戲。  林小善要演的也就是之前鄧碧演的那一幕:張見光與江瑩瑩在體育館內,張見光邀請江瑩瑩跳舞。  兩人在場內站好位置,史森如同上一次一樣,將少年的緊張與勇氣表現得淋漓盡致。  林小善雖然不如史森演得那麽生動,但也將嘴硬下的喜悅、矜持中的嬌羞這種少女所獨有的氣息表現出來了。  高天方還算滿意。  隻返工了個三五遍,就讓這一條過了。  這時候又是小半個小時的時間過去。  下午的任務隻剩下最後一條了,如果這一條再沒有意外,那大家就能準時下班準時吃飯,晚上也可以空出時間來放鬆或者去做自己的事情。  高天方在休息十分鍾之後示意繼續拍攝,不過在讓鄧碧站在場中的時候,他對著江興招了手,把人叫到自己身旁,簡單地說:“帶一個新人是比較為難你了,你盡量帶帶吧,如果實在不行,在拍的時候你就注意擋一擋,讓鏡頭更多的集中在你身上就好了。”  這句話一出,江興還沒說好,在導演旁邊的工作人員就咋了一下舌,心想場中的那個女演員算是真讓導演不耐煩了,連這種直接明示一個演員搶另一個演員戲的話都給說出來了!  演戲上的這些事情,說複雜不複雜,說不複雜,卻也不是那麽簡單的。  別看高天方作為導演還是沒擋著鄧碧進劇組還給了對方一個女主角的戲份,但很多時候,不是你進來了你拍了,這樣就萬事大吉了。  你進來了,別的演員可以在你拍戲的時候搶你的鏡。  你的鏡頭抱住了,導演還可以在後期剪輯的時候直接把你的鏡頭給剪掉。  當然鄧碧這種投資方塞進來的情況,後一種直接剪掉演員已拍好大多數戲份的法子就不太可用了,畢竟做為一個導演,也不能太不給投資人的麵子。  但話繞迴來,如果隻是在拍戲的時候搶對方的鏡頭——尤其是鄧碧這種七竅通了六竅的演員的鏡頭——那不管這小官司打到哪裏去,也都是導演他占理。  誰讓你技不如人呢?  江興聽了高天方的話,微一沉吟,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去吧。”高天方說,“我們爭取按時下班。”  “好的,高導。”江興說,也沒再在高天方這裏耽擱,幾步就走進了片場之中。  “action——”  (夜晚,室內,體育館,燈光,音樂。  楊晴琪穿著到膝蓋的小禮服,在魏言簡的牽引下,伸手推開體育館的大門,進入。  楊晴琪(驚訝的):“——”)  在劇本之中,這一個場景的所有形容就隻有上麵的短短三行字。  但落實到現實的拍攝中來,又不是那麽簡單的一迴事了。  少說兩三個小時的時間也差不多讓鄧碧把自己的這一個場景給鍛煉得嫻熟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向著體育館的大門走去。  在鄧碧的想象之中,這一小段的路應該是用那種比較慎重比較體貼的姿態走過的,但當自己的手一被江興牽著走進鏡頭之中的時候,她忽然發現現實與想象似乎有著不小的距離。  這段路在江興走來並不慎重,也不顯得體貼。  牽著她向前走的步伐雖然不至於快到小跑,但也是像是奔著什麽目的地去的大步走,他們在一轉眼之間就走過了學校的操場,來到體育館前。  江興忽然停步,轉迴頭看著鄧碧。  那一雙看過來的眼睛裏頭盛著催促,他用一種無聲卻明顯的催促,示意鄧碧上前推開這扇門。  鄧碧情不自禁地感覺到了一點反感:我想做什麽需要你來催促嗎?  但這點反感才剛剛升起被自己的腦海捕獲,她又登時一個激靈:等等,我現在是在拍戲啊!對方隻是一個眼神就讓我感覺到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嗎?好厲害……!  她這樣想著,就如同江興眼神所示意地那樣走上前一步,越過對方,用自己的雙手,將體育館半掩的大門輕輕朝裏一推……!  如果當這部電影最後呈現在觀眾麵前,那當然是燈光、音樂、各種各樣的細節全部完備。  但這個時候,在大家還隻是一個場景一個場景拍攝到時候,鄧碧走進去看著的其實隻是一個空曠的大體育館而已。  她做出自己下午練了好久的驚訝的表情,她對著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練得差不多了——  但江興稍微挪了一下肩膀,以一種比較巧妙的方式占據了鏡頭的大部分,卻又沒有真正擋住鄧碧。  搶戲不一定非要遮住對方。  在這種情況下強行遮住對方反而會讓觀眾覺得奇怪,這樣一來,這就是一個失敗的鏡頭,需要重新拍攝了。  他在這時候,隻需要在站位上調節一下,站到了觀眾更會聚焦的地方,就是實際上的搶了個鏡頭了。  鄧碧並沒有注意到。  而這個時候,拍攝還在繼續。  鄧碧在做出那個驚訝的表情之後立刻轉向江興所在的方向。  兩個人的身體有重疊不被攝像機拍到的地方。  江興麵對著轉過來臉來的鄧碧,微微彎腰,笑著說了一句話。  鄧碧臉上登時流露出了和以往不同的表情來!  當慣了導演的人在拍戲之中眼神總是最為毒辣的,高天方一直關注著場中,在鄧碧露出不一樣風采的第一時刻就注意到了!  他說:“這個畫麵,臉部的位置切出,放大。”  旁邊的工作人員連忙按照導演的要求行動,江興的麵孔第一時間就放大了出現在了高天方的眼前。  高天方一眼看去就知道旁邊的人誤會了,雖然江興這個表情也做得不錯,但他一向做得不錯,沒什麽好多看的。他對工作人員說:“不是小江,切鄧碧的。”  工作人員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他連忙一個切換,把鄧碧的臉部給放大了出來。  高天方交叉對比著現實裏的人和鏡頭中放大的麵孔。  在放大了的鏡頭裏,一些本來比較不明顯的細節就一一展露出來了,剛才從現實中看,因為離得比較遠,一些工作人員最多隻覺得這一場戲鄧碧估計是事先練了有一會了,動作什麽的都沒有早上那麽僵硬,看上去和江興配合得也不錯,但要說過或者不過——他們也不太能肯定,就是看導演怎麽考慮的了。  而等到現在這個捕捉了鄧碧表情的大鏡頭一出來,他們就能在第一時間從那張放大到眼前的麵孔中看出鄧碧臉上的羞澀與專心:她正像是一個剛陷入了愛情之中、又或者傾慕於導師的少女,微仰著頭,眼睛定定地看著麵前的人,嘴唇輕輕抿著,像是一條兩端有些上揚的柔美曲線。她的睫毛倒沒怎麽顫動,但在靜了半晌之後,卻因為主人的一個恰到好處的閉眼而像是蝴蝶突地扇了一下翅膀,又似乎樹葉撲簌了一下身子,不管這是巧合還是確實計算好了的,這一個細節就讓本來就十分到位的表情更上了一個層次,漂亮得讓高天方不放過去都有點舍不得了。  到了這個地位的導演,也不至於小肚雞腸到因為一點不高興就刻意把好說壞,把壞說好。因此高天方在看過細節之後很快就拍板說:“行,這一條過了!”  提綱挈領的一句話說完,高天方見鄧碧的這一場這麽快就過了,也十分高興,還特意點了一句說:“小鄧下午的狀態不錯,迴去琢磨琢磨,爭取抓住這個狀態。”接著才說,“行了,工作人員留下來收拾東西,其他的人可以散了,我們今天的拍攝就到這裏為止。”  整個劇組的人都因為高天方的話而動了起來。  鄧碧這時候走到江興身旁,小聲說了一句:“謝謝江老師……”  她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正有些服氣了。  自己人知自己事,剛才在拍攝之前,江興就提前給鄧碧打了個預防針,說拍攝的過程中可能會有一些肢體接觸。  但等鄧碧具體問的時候,江興卻又沒有說。  鄧碧本來還把這件事放在心裏頭惦記著,隻是等真正拍攝起來,一個動作接著一個動作,一個表情串著一個表情,她又一開始被江興先聲奪人了一下,就暫時忘記了這件事。  而等到體育館之中,兩人對視,江興附下身來的時候,其實在鏡頭沒有拍到的地方暗中碰了一下鄧碧的腰。  腰部是女人十分敏感的一個部位。  任何女人被不熟悉的人突然這樣碰觸,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的不自然。  而鄧碧在一個下午的鍛煉之中,不管練得是否到位了,總是把這一場戲的幾個要求都給切實記住,並且還自己給了自己不少暗示。  有了心底的暗示,又有了外界相似的刺激,鄧碧的這一幕可以說是一種來自於生理上的自然反應本色演出,不說好到驚豔的地步,但放鬆一點,水準之上是有了;哪怕再嚴格一點,平均水準也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這種平均水準或者水準之上,相當於把另一個人的演戲任務也加在了江興身上,一兩次還無所謂,如果全部戲份都做這樣指望的話,那是絕對不可行的。  其實有關這一點,昨天史森不能這樣做嗎?史森當然也能這樣做。  但沒必要,沒那個閑工夫。  因此在鄧碧過來道謝的時候,江興也沒有客氣,而是直接把話說清楚:“還是要再迴去練習一下,幾個表情都做得比較僵硬了。今天是這個場景好拍,我們取巧了。以後的戲裏如果沒有身體接觸的鏡頭,那今天這個法子就基本不管用——再說你也總有自己單獨的鏡頭。”  鄧碧一個字也沒有反駁,連連點頭答應。  接下去劇組的拍攝真正順利了起來,一連十來天的功夫,鄧碧的水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攀升,雖然單獨演戲不可能達到高天方的要求,但至少能讓高天方把對方看成是比群演有演技的演員了。再加上前期的拍攝之中,鄧碧和江興的對手戲比較多,如果鄧碧真的不行,江興那邊也會幸苦一點幫忙給補迴來,所以在高天方將自己的底線放寬一部分,再放寬一部分之後,鄧碧總算是不再拖後腿,和大家一起趕進度了。  時間一天一天翻過去。  一轉眼的功夫裏,劇本的內容就差不多拍攝到張見光與魏言簡合夥創建公司,公司成立之後飛速發展的情節了。  而電影名正式確定下來,叫做《商業合作》。  就在《商業合作》劇組拍攝得如火如荼一切順利的時候,別的城市的另外一個劇組裏,薛盈坐在酒店房間的地板上,用被頂著酒店的房門,拿出手機撥了陸雲開的號碼。  每一個星期的周日晚上可以打電話。  每一個星期的周日晚上會打電話。  他們在半年多的時間裏,除了她曾經飛過去見他兩次之外,就再也沒有更多的見麵了。  她現在打電話給他,當從電話裏聽見對方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感覺到了一絲酸澀。  她對著電話說:“最近還好嗎?”  “我很好?”陸雲開迴應。他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勁,然後他反問,“你呢?你最近怎麽樣?”  “嗯……”薛盈抱著胳膊的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她迴了含混的一個音節,拖了一會,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盡可能的自然,“我挺好的。”  她不太想說太多。  但她很清楚陸雲開在這些事情上敏銳的直覺。  所以她壓著嗓音,盡量地說:  “就是現在不是在拍戲嗎?導演天天趕工,老是讓我們睡不夠,我最近一下子沒注意,還差點感冒了,聲音聽起來是不是有點不自然?……”  她想說的不是這些。  壓力好大。  被經紀人說要上進。  壓力好大。  自己是獨女,在外頭拍戲一下子就是一個月兩個月,父母生病了都不能去照顧。  壓力好大。  在劇組裏還被排擠,還被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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