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助理叫了好一迴才將陸雲開叫起來,也十分的好脾氣,甚至沒在意陸雲開一看就不在狀態的臉,隻說:“馬上就要拍陸哥你的戲份了。陸哥你準備一下?”  “哦。”陸雲開應了一聲,又低下頭去了,其速度之快迴應之幹巴,簡直像是根本沒有在聽助理的話一樣。  那邊的助理看著心中也嘀咕啊,心想自己是不是要再叫對方一迴?他會不會發火?  好在陸雲開雖然看起來不是特別著掉,但目前為止還沒有真正不著調過,因此過了一會片場工作人員示意陸雲開上去拍攝,陸雲開也很快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到布置好的場景中去。  陸雲開在一瞬間就沉浸了進去。  但這一次的沉浸似乎和以往都不太相同。  以往他是以一種近乎旁觀者的角度很平順地沿著戲,而這一次,這一次——他感覺到興奮從內心一波一波地湧現,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表演出一些東西來,想要把心中的興奮全部——全部都給宣泄出來!  他背著手站在了破廟之中。  一切已塵埃落定了。  刀斧手,弓箭手,一直跟著他的師爺,跟著他的護衛,全都化為了血泊中的一員,在這破廟之中委地,並將永遠長眠在此。  他悠悠歎了一口氣。  這一座破廟也不知是何時駐守在這裏的,殘垣斷壁,彩繪斑駁,連寺中的佛頭都與身軀分離,斜斜地耷拉在供桌上,歪著腦袋衝著這遍地的血與利刃慈祥微笑。  若世間真有佛,怎容得這汙血褻瀆它的聖地?  若世界本沒有佛,他今日又為何終能在血海裏無恙?  白色的蛛網纏在歪斜的柱子上。  巴掌大小的蜘蛛在角落匍匐。  救了宋茲的那個人用生硬的口氣說:“你該走了。”  “我該走了。”宋茲重複。他緩緩迴過了身。  攝像機將他的臉部捕捉,給了所有觀看著的人最大的特寫。  沒有任何的動作配合,甚至沒有多少表情的加成。  所有人都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一雙眼睛就已將所有的心緒與故事都說透了!  鏡頭緩緩後退。  宋茲的身影逐漸出現。  站在那裏的人垂了一下眸。  那一瞬間的荒涼讓人心悸。  他開始向外走去。  還是背著手的。  平底的布鞋被血液浸紅,袍腳也沾上了血沫子。  “我想這廟。建成之日,香火鼎盛之初,定然想不到還有今日。”  “我想這人。我與他們把臂交歡,推心置腹之時,也斷斷想不到還有此朝。”  “沒有人能預料到明日究竟有多少事情將會發生。”  “但明日的所有事情,終將以事實再現。”  他離開了這破廟。  一個人帶著一串血腳印,走遠了。  安靜就像傳染病一樣,在極短的時間裏從一個片場傳遞到另外一個片場。  “唔,這氣勢所匯聚成的衝擊力,簡直是撲麵而來讓人窒息啊。”  說話的人是王安。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達到了這個劇組,還對著《北渡圖》劇組的青年導演說話。  青年導演吃了一驚:“王老師,您怎麽過來了?”  事實上王安之所以會過來還是有賴於時不時就要過去晃晃,刷刷存在感的陸雲開。  這一天上午的戲份又因為江興的緣故過得特別快,但這個場景中的所有戲份都已經拍完了,另搭場景還需要時間,於是王安一時半會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他略一琢磨,就幹脆也過來看看打發下時間了。  沒有想到,一過來,他就看到了這麽一場好戲。  他對旁邊的後輩同行揮揮手:“這不太重要。”他指著場中說,“小家夥平常演得也這麽厲害?”  “今天最厲害。”新銳導演姓林,他迴答完這個問題之後就笑道,“看起來是興奮上了。”  “哦,正好,”王安說,“我那邊的主演也興奮上了,大家約好了一起興奮啊?”  這話當然是在開玩笑,兩個都是導演,消息互通之後略略一想,也就明白陸雲開是看著江興的表演之後有了飆戲的衝動和欲望。  林導笑了笑,心想同台表演兩個演員相互刺激導致演技都超常發揮這很正常,但兩個劇組的主演還能互相影響,這就有點少見了。  王安這時候看完陸雲開,又看看站在身旁的年輕人,摸了下自己花白的頭發,感慨說:“後生可畏啊!”  林導連忙準備要謙虛一番。  王安已經摸出一盒子醃梅子說:“來嚐嚐不?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林導:“……”  至此,《蘇式傳》及《北渡圖》,都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但結束了拍攝的江興並沒能休息上幾天,陳良電話就打來了:“你今天沒上企鵝?上一下,我有事。”  “什麽事?”江興這時候還在床上沒醒過來,他以為是自己的生理時鍾出錯了,在接電話的時候還特意將電話從耳邊拿開看看時間,在發現現在確實是上午五點不是下午五點的時候,他有點疑惑,“什麽事情讓你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  “你先上電腦吧。”陳良不置可否。  江興聳了一下肩膀,打著哈欠從床上起來,拿著外套一披就走到客廳去開筆記本。  在筆記本開機的那一分鍾之內,裹著衣服坐在沙發上的江興也差不多從困倦中清醒過來了。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醒醒神,按著陳良所說的去打開企鵝,就看見陳良發過來的一張圖,發圖的時間倒不是淩晨,而是昨天晚上七八點鍾。  不過昨晚上江興一直沒上企鵝,所以也沒有見到這張圖。  但昨天晚上七八點的時候陳良不急著找他,怎麽到了今天突然就急了?還才上午五點就打電話過來……  江興認真看了一下照片。  那是一條老街的一家老店麵,逼仄的店麵大概隻有四五個平方,和屋外燦金色的陽光一對比,更顯得裏頭髒兮兮黑黝黝的。  而這張照片除了拍攝到這家店麵之外,還將店麵外的兩個人都拍攝進去了,一個是坐在灶台旁馬紮上的的老板,一個是坐在老板旁同樣一隻馬紮上的年輕人。  金色的陽光和灰暗的店鋪。  小馬紮和坐在馬紮上衣服時髦的年輕人。  年輕人的麵孔因為強烈的反光而不太看得清楚,於是這家老舊的店鋪,和任何普通小市民沒多少區別的店老板臉上愉快的笑容就成為了這張照片的亮點所在。  ……這張照片憑心而論拍得可真不錯。  ……如果不是他就是照片中的年輕人的話。  江興算是理解了陳良為什麽上午五點把他從床上拉起來,因為陳良已經在電話裏告訴他這張照片的大概情況了:“這張照片昨天晚上出現在圍脖上,還打了個#最美老街#的tag,旁邊有發照片的博主的簡單一句話‘這個年輕人和老人坐了一下午’,本來轉發量不是很大,就算你的粉絲已經確認了照片中的年輕人就是你也沒鬧出什麽太大的波瀾——這是昨天晚上七八點鍾時候的事情。”  “而現在的情況是,這張照片上了圍脖熱搜話題前十,還伴隨著另一個很火的說法,是說照片中的那個店老板是你的父親。”  江興:“……”  陳良繼續:“我向你確認一下,照片不是你自己找人搞的吧?”  “不是。”  “照片中的人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吧?”  “沒有。”  “哦,那我們現在就可以期待,你的身世問題馬上就要‘粉絲’爆出來了。”陳良嗬嗬一笑。  江興沒有說話。  他難得地從茶幾上找了根煙,點燃抽了一口。  從煙頭火星中升起的煙霧將他的麵孔輕微地模糊。  他聽見耳邊陳良因為久等沒有等到他的迴答而詢問的聲音:“在聽嗎?”  “在。”江興簡短地迴了一聲。  陳良說得夠清楚,他自己也不是看不懂這麽明白的事情。  顯然是有人在幕後炒著這件事,要把出身孤兒院,出來之後這麽多年又沒有迴去的事情給帶出來。  當一個人沒有名氣的時候,他做什麽似乎都沒太多所謂。  當一個人有了名氣的時候,任何一件事情都可能被放在放大鏡下觀察。  江興能夠坦然地說自己是孤兒,卻並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自己在孤兒院裏頭的事情。  這或許是江興除過去二十年中不斷的失敗之外最不想麵對的一件事了。  而這兩件事的‘不想麵對’,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他對陳良說:“有辦法讓事態冷卻下去嗎?如果有的話,就盡量讓它冷掉;如果沒有的話——”  剛剛抽了一口煙的江興就被煙嗆到了。  0021也難得地給他刷了一排:[……]  剛剛的情緒被打散,坐在沙發上的江興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搖著頭將煙按滅,心道都忘記自己有多少年沒去抽這個了。  剛剛的咳嗽讓陳良在電話那邊額外問了一句:“怎麽咳了?沒事吧?”  “沒什麽。”江興語氣已經恢複了輕鬆和平靜,“如果沒有辦法讓它冷卻下來,那也沒什麽,我自認我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多少黑點——這個我去公司和你說。”    第37章 風波    江興說出了這句話之後,最後兩人倒沒有在公司見麵,而是在江興家裏見麵。  因為陳良住的地方相較於公司,還是離江興現在的房子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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