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迷朦紗霧籠,雨過天青清壁潤。


    隻見一道白影禦風踏雲而來,站在露台上背著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穹的二青,縱身而起,迎向那道白影。


    一道赤色身影如同閃電般從白影懷裏躥出,落到露台上。


    他笑了笑,禦空上前,一副很自然的模樣,牽起她的素手。


    她怔了下,素手微顫,想要縮迴去,耳畔卻傳來他的聲音,“師姐,陪我一起去送送他吧!”


    她愣了下,素手都忘了縮迴去,末了點了點頭。


    就那樣牽著她,一步兩步,雲霧自其腳下生成,如雲梯般,朝遠空蔓延。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手牽手,在這雲端漫步。微風輕拂,卷起他們的發絲與衣袂,卻怎也拂不平他們那顆躁動的心靈。


    她就像一個初戀的小女生,忐忑地跟著他的腳步,亦步亦趨,對這種感覺懵懂而又好奇,還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竊喜。


    他悄悄注意著她的神情,看著她帶著絲小羞澀的神情,不禁歎為觀止。因為她的這種神情,在這近兩百年時間裏,鮮能見到。


    雖然這種小羞澀,放在平日端莊無比的她身上,其實是有些違和的。可他卻覺得,不論她有什麽樣的神情,似乎都是那麽的完美。


    湖心小築,露台邊上。


    小狐狸端著杯清茶,蹲坐在那,看著天空中那對壁人的身影漸行漸遠,輕歎一聲,低頭輕輕啜了口清茶。


    “紅狐狸……”


    一顆晶瑩剔透的紫色水晶球從水中探出,跟著冒出來的,是一顆碩大的魚頭,“為什麽歎氣呢?”


    “我叫紅綾,記得叫我姐姐!”小狐狸說著,無精打彩的翻動的下眼皮,一副完全提不起興致來逗它的神色。


    小白狐小心翼翼地站在她的身後,也同樣露出好奇之色。


    “你不懂!”


    小狐狸說著,再次抬頭看天,一副人生寂寞如雪的模樣。


    “為什麽呢?”


    紫漁翻了個身子,仰躺在水麵上,看著天空,又問:“紅綾是在想誰嗎?二青說,想誰的時候,就看看天空,說不定下一刻,你想的那個人就從天上掉下來了呢!”


    “那叫從天而降!”小狐狸糾正道。


    “從天而降和從天上掉下來,不是一樣的嗎?”


    小狐狸很煩:差別很大好不好?


    不過,她不想理它,又輕輕啜了口茶。


    “二青和白姐姐去幹嘛呢?”


    “去吊唁那天那位前輩,今天是那位前輩去逝的第七天。”小狐狸突然又願意說話了,“白姐姐迴來,其實就是為了這個。”


    “紅綾是在替那位前輩傷感嗎?”紫漁又問。


    然後小狐狸又不說話了,隻是在心裏罵了句:傷感?我傷感個屁!


    看到小狐狸不迴答,紫漁覺得有些無趣,便又在湖裏閑遊起來。


    自己生了會悶氣之後,小狐狸又道:“你怎麽在這裏?”


    她像是在自說自話,不過身後的小白狐卻是問了句:“你是在問我嗎?”


    “這裏還有其他人嗎?”小狐狸有些無語。


    “我現在是聖師的婢女!”


    “聖師?”小狐狸疑惑地側首向後看,“誰?”


    “聖師便是岑公子!”小白狐直言道:“在北俱蘆洲,我們那些被他所救的小妖,都叫他聖師!”


    “為什麽?你們不是都叫他師君嗎?”


    “因為聖師如今已是妖中大聖,聽奇虎說,聖師已經可以無懼覆海大聖蛟魔王,是妖中新聖,我們叫他一聲聖師,並不為過!”


    “不可能!”


    “……”


    “二青哥是不可能會收婢女的!”


    “可我現在就是啊!”


    小狐狸聞言,咬起小銀牙,結果不小心露出兩顆尖銳的犬牙。


    二青哥怎麽可能這麽墮落?居然收狐妖當美婢!


    小狐狸呲起了狐牙,心想:就算要收,也得是我啊!


    這麽一想,結果小狐狸這悶氣就更大了!


    為什麽是她不是我?


    二青和大白又哪裏知道,當他們彼此小心翼翼,忐忑地維護和享受著那份簡單,但卻來之不易的甜蜜時,小狐狸會在那生悶氣呢!


    直到劍閣在望,兩人才迴過神來。


    此時,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細雨。


    一把白色的油紙傘出現在二青手中,他一手持著傘,一手輕輕攬著她的香肩,兩人的身形貼得很近,他能輕易捉摸到那浮動的暗香。


    大白的身形微微僵硬了下,又漸漸柔和,悄悄瞟了他一眼,有些心虛的看著下方,輕輕嗬了口氣,試圖緩解著粉臉上的滾燙。


    二人如此親密的接觸,是此前從未有過的。


    下方,有身著與劍閣服飾不同的修士前往劍閣的中峰大殿。


    有幾個人在走進大殿的大門時,不由迴頭看了眼。


    而後,便有劍閣的修士從大殿裏出來,朝空中的二青和大白看去。


    那些劍閣修士暗中傳音交流了下,師無邪便從大殿中出來,朝空中的二人揖禮躬身,“二位前輩既然已來,何不下來喝杯清茶!”


    二青搖了搖頭,道:“且去忙你們的吧!莫誤了時辰!”


    眾劍閣修士愣了愣,末了點了點頭,眾人迴轉大殿。


    不多時,一口黑色石棺便從殿中抬出,直接抬到後山。


    那裏,是劍閣幾代閣主的長眠之地。


    二青和大白就那樣站在空中看著,目送著這送葬的隊伍從大殿裏出來,來到後山,看著他們將秦玄嶽的棺槨送入陵墓。


    之後,又有一副紫色的石棺被送入陵墓。


    沒多久,在陵墓外麵,豎起了一塊青石墓碑,上書:劍閣第六代閣主,恩師秦玄嶽,師母紫馨之墓,弟子連成,師無邪立。


    二青和大白就那樣站在空中看著,看著劍閣眾弟子,以及前來的賓客祭拜完秦玄嶽離去,二人這才淩空走向那座墓。


    二青掏出一個酒葫蘆,在墓碑前橫著倒了些,而後就著葫蘆喝了口,道:“秦兄,走好!來生再見!”


    頓了下,他又道:“你放心,我還欠你嶽母一份人情未還,以後每一年,我都會推衍一下你妻子的消息……若推算不出,我定親下冥府詢問冥君!來生,定讓你夫妻二人再繼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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