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浪濤濤,湖波粼粼。


    他的長發與衣角在飛舞。


    身下的雲霧翻滾,卻聚而不散。


    嗚嗚的低泣聲,穿過湖邊的千柱岩,貫入眾妖之耳。


    眾小妖一臉嚴肅地等待著,等待著他們的聖師給他們新的教誨。


    結果等來的卻是,“你們好生在此修行,莫要擔心那些人類修士會來尋事。你們隻需記住,你們不再是曾經那些小妖,不再是活在恐懼之下,活在仇恨當中的妖類,與人類之間的仇恨,與你們沒有關係。”


    有些小妖不淡定了,這是啥意思?


    聖師這是要離開我們嗎?


    而一些小妖則是不解,問:“聖師,為何?難道我等不報仇了嗎?”


    有小妖便接腔道:“是啊!聖師,人類殺了我等父母親人,殺了我等兄弟姐妹,此仇此恨,難道我等就這樣算了麽?”


    說到痛心處,許多小妖們捏著拳頭。


    淚水滑落他們的臉頰,他們倔強地抬著頭,看著他們的聖師,眸中又委屈,有兇戾,然而更多的,還是不解與茫然。


    二青搖頭輕歎,道:“今日你殺我,明日我殺你,冤冤相報,何時能了?迴想百多年前,當時這方地域的妖類,視人類為食,以殺人類為樂……當時,那些人類的神情,與你等現在,是何等相似!”


    “聖師,你教我等仁義,教我等人倫大道,天地至理,叫我等互敬互愛……難道我等,隻能眼睜睜看著同類死去而無動於衷麽?”


    一頭鹿妖走前前來,帶著不解,抱拳問道。


    二青愣了愣,而後不由失笑。


    上千雙眸光齊聚於他的身上,看著他唇角的笑容,等待著答案。


    “雖然不願,可我不得不說,你們確實是想太多了。”


    他輕搖其首,眸光從這些小妖身上掃過,“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樣的借口,你們不願意接受,那麽,我們不如來談談現實吧!”


    現實?!


    眾小妖不明所以,但有些聰明的小妖,已經羞愧的垂下頭顱。


    “現實是什麽?”二青唇角揚起一絲譏誚,“現實就是,你們修為低微,那些強大的人類修士,隻需一根手指頭,便可殺你們全部。”


    “聖師,我等還有你……”


    有小妖把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聖師身上。


    結果,他們失望了。


    隻見他們的聖師搖起頭來,一句話便打碎了他們的幻想。


    “我是我,你們是你們!”


    眾小妖聽到這話,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聖師這是要拋棄我們啊!


    見眾小妖神色愕然,惶恐,他又道:“我庇護你們,教你們道與理,教你們修行……那隻是因為我不想未曾為過惡,也未曾領略過這個世界的美好的你們,就那樣不明不白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曾說過,百多年前,我曾在這方地域,見過那些妖魔如何殺害人類,如何為禍四方。當時,我覺得那些人類,很可憐,那些殘暴的妖類都該殺。後來仙妖大戰爆發,妖類潰敗,被天兵天將追剿,就像之前我看到你們被人類修士追殺一樣,我又覺得妖類很可憐。”


    有些小妖露出淒然之色。


    他又道:“為何我要你們忘記仇恨?原因很簡單,一來,你們修為過於低微,一味的強出頭,隻會讓你們死得更快。二來,正如我之前所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今日你殺我,明白我殺你,這就像一個輪迴,一方不停下,就永遠停不下。你們,你們的子子孫孫,都將在這個輪迴之中痛苦掙紮,生生世世,永無休止……”


    有些小妖露出惶然之色。


    “人類與妖類,是兩個不同的種族,或許你們會覺得,兩個種族之間的生存鬥爭,隻能是一方滅絕另一方。可是,你們能把人類滅絕嗎?百多年前,這方妖類何等強勢,可結果呢?”


    他的話,令一些小妖頹然坐地,眸露茫然。


    “我師承古仙,下山前,師父和我說,下山去,莫要為惡,若將來為惡,便不要提是她老人家的弟子。”


    他抬頭看天,仿佛在迴想當初跟隨師父在山中修行的那些日子。


    沉默了半晌,他才垂首看著那些小妖,繼續道:“師恩如山,我一直秉承著這個理念修行至今,時刻不敢或忘。今日,我也要和你們說一句,將來等你們走出這裏,行走世間,可莫要向任何人提起,你們的本事是我教的。若是將來誰打著我的名頭,在外為非作歹,為禍四方,到時,我會親自將你們的本事收迴!”


    說完之後,他便朝那些小妖揮了揮手,道:“都散了吧!”


    等這些小妖們都離開之後,白狐雅狐走了出來,從崖岸上跳下,禦風而來,“聖師,你叫我?”


    在眾妖散去時,他朝白狐傳音,叫她留下。


    看著這小白狐,他便不由想起青城山上那隻不著調的虎妖奇虎。


    他點了下頭,微笑道:“你的奇虎大哥,我幫你找到了,他並沒有死,隻是被蛟魔王派往南贍部洲,你願意去見他嗎?”


    “真,真的?願,願意,我願意!”


    小白狐先是愣了愣,而後欣喜的點起了狐首,狐尾左右甩擺。


    看她這神情,二青笑得更樂了。他很期待,當這小白狐看到她的奇虎大哥那作死三百六十計之後,會是何種表情!


    唉!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啊!


    為了母老虎,奇虎也算是豁出命去了!


    可惜啊!


    他突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指點向湖中發呆的紫漁,將其化小,而後連帶著一顆水球,將其從湖中攝出,托於掌上。


    接著拎起小白狐,一個閃身,消失於此方。


    眾小妖並未看見他離去,他們還在糾結當中。直到一道聲音在他們的腦海裏響起,“我走了,勿念!你們好自為之,有緣再見!”


    聖師!


    眾小妖抬頭望天。


    有小妖跪了下來,匍匐在地,開始默默垂淚。


    小妖們有些茫然了,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沒了膽魄。


    聖師這是要拋棄我等了嗎?


    我等該怎麽辦?


    嗚嗚嗚……


    風,輕輕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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