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一個解釋?”


    陳三淮說道:


    “那我就給你們一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你們真的知道,身為一個聯邦軍人麵對這種情況最該做的是什麽嗎?”


    陳三淮緩緩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給我動腦子想一想!”


    見沒人給他反應,陳三淮忽然詭異地笑了起來,說道:


    “答案很簡單……最應該做的是——向指揮部匯報,聽從指揮官的指示,而不是擅自下決定!”


    “啊?!”


    所有人都露出被騙的表情,答案居然就是這樣?!


    “……你們在下決定之前聯係指揮部了嗎?!”


    陳三淮看著林恆和滕臨樓,恨鐵不成鋼地問道。


    “身為聯邦軍人,在進入軍隊以後學到的第一條鐵律就是一切行動聽指揮!無條件服從上級的指示!你們呢?你們是最高長官嗎?所以我問你們,誰給你們的權力!


    在遇到自己難以決定的事情時,為什麽不聯係指揮部?指揮官讓你們怎麽做你們才能怎麽做,讓你們殺掉那個神國人然後全連一起跳進泥石流也好,讓你們跪下給他舔腳底板也好,你們唯一需要服從的就是指揮部的決策!


    你們當自己是什麽?是神?是拯救戰友於危難之中的孤膽英雄?放屁!你們就是兩個小小的,可憐的機甲師,是聯邦軍隊的一員!為什麽要自己下決定?為什麽不聯係指揮部!


    就這樣還好意思大談覺悟,簡直幼稚!”


    陳三淮暴雨一樣的批評壓得林恆等人頭都抬不起來,之前還群情激奮的觀眾們也紛紛麵色蒼白地坐下了。


    “沒想到吧?答案居然這麽簡單?”


    陳三淮笑了笑,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知道,你們肯定還是不服,為什麽呢?因為軍用機甲從設計思路到戰鬥風格都是典型的個人英雄主義產物,機甲師的職責就是駕駛著機動性卓越、火力強大的機甲和神國的能力者們一對一……所以你們心中都會不知不覺地把自己當成孤膽英雄。


    ……但是當你們走到戰場上,肩負起一個連隊,一個團,甚至全軍的重擔時,你們就會明白,沒有人是神,沒人可以自己下決定,無論這個決定是多麽正確。”


    陳三淮抬起手指了指滕臨樓:


    “你這個孩子,心高氣傲,能力也不錯,以後必定有所作為,但你身上的英雄主義情結太嚴重,而且還是悲劇英雄情結。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以後進了軍隊要好好打磨一番,思考一下什麽才叫責任感。有時候,把責任推到上級反而是有責任感的表現。”


    “而你!”


    陳三淮又點了點林恆:


    “……你這小子簡直就是瘋子!發起瘋來連自己的命都能不要,更別說別人的命!以後和上級免不了直接衝突,我讓那小子放下無謂的責任感,但對你,我勸你要多點責任感。”


    說到這裏,老人長出一口氣,然後抬起頭,執拗地圓瞪雙眼環視著觀眾席上的20萬觀眾,惡狠狠地說道:


    “我說完了,還有不服的嗎?!”


    全場鴉雀無聲。


    “那好,宣布成績,頒獎吧。”


    陳三淮略顯疲憊地說道。


    接下來音樂再次響起,妮拉宣布了最終的成績,林恆以36分這個史無前例的低分得到了冠軍。然後四名選手按照名次站到了領獎台上,在之前的比賽中卡佳無驚無險地戰勝了勃朗特,得到第三名。陳三淮依次拿起獎杯發給了四名選手,再之後還有一係列毫無意義的環節,等到徹底結束,四人迴到賓館的套房中,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了。


    第七屆《戰火世界》終於在一場場精彩的對決之後結束,這一屆比賽被後世認為是含金量最高的一屆比賽,不僅空前而且絕後。


    比賽中湧現出的諸多少年英才中,有很多人在未來的幾年內成長為足以影響聯邦,乃至整個宇宙的重要人物。


    而在這些人裏,最為出類拔萃的便是“家電維修工”林恆、“枯藤”滕臨樓二人,這兩個三觀不合的少年在今後的歲月中不止一次地正麵衝突,也曾不止一次地合作過,用截然不同的方式守護著幾年後那個風雨飄搖的聯邦……


    …………


    數日後,天鷹星一號空港。


    卡佳分別和三個少年一一握過手,微笑著說道:“那麽就此別過了,相信我們還會再見。”


    陽光照在卡佳淡金色的長發上,反射出迷人的光澤,給這個高鼻梁薄嘴唇,氣質冷峻的少女平添了一分嫵媚。


    勃朗特笑道:“這麽看你還挺漂亮的……”


    不知為何,勃朗特無論做什麽總是帶著一絲陰森漠然的氣息,他一笑起來,另外三人便覺得身邊的氣溫猛地降低了幾度。


    林恆走上前,鄭重地握著卡佳的手:“我會想你的!”


    這些天相處下來,他發自內心地佩服這幾個對手,一想到之後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不由得有些失落。


    卡佳和勃朗特卻並沒有多麽失落,事實上除了林恆,另外三人都通過某種途徑得知了那個神秘的“學院”將在今年招生的消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今年林恆也不會在比賽中遇到他們。


    所以三名年紀尚輕的少男少女並沒有滋生多少離愁別緒,隻是互道再會,然後便談一些輕鬆的話題,等待著四艘開往不同飛船的短途飛行器起飛。


    “之後你要做些什麽?”


    卡佳問林恆。


    “我準備去第三軍校,他們給我發過邀請了。”


    林恆不假思索地答道。


    卡佳和勃朗特對視一眼,心有默契地沒有挑明。


    說到這裏,林恆看了看一直孤零零站在一邊,將自己與眾人隔離開的滕臨樓。


    “雖然知道你向來狂妄自大,沒有禮貌,”林恆皺著眉看向滕臨樓:“不過這個時候你能不能別這麽討厭了?”


    “我哪裏討厭了?”


    滕臨樓施施然地說道,抬頭望天看也不看林恆。


    “哎,算了……”


    林恆認命地歎了口氣,對著滕臨樓伸出手:


    “能認識你很……雖然也沒有多高興,不過想到以後可能見不到你了,感覺有些難過,保重吧。”


    “哼!”


    滕臨樓把手背到身後,認真地看著林恆說道:


    “我可不認為自己輸給了你,對於你在決賽中最後的表現,我依然持保留意見,在我看來你根本不配當一個軍人!”


    “你知道麽,”林恆惱怒地說道:“你這個端著架子不放的德行讓我想起了一個紅毛女,我真懷疑你跟她有親戚。”


    “紅毛?”


    滕臨樓訝異地眨了眨眼,想了想說道:“你說的難道是哈莉?”


    “你認識她?”


    林恆大驚。


    “誰啊,她是我表姐。”


    “你是懷特家族的?!”


    “是啊。”


    “難怪,難怪……”


    “嗯?難怪什麽?”


    “難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討厭。”


    “……”


    一陣提示音響起,籠罩了整個空港區,短途飛行器馬上就要開動了。


    林恆苦笑著再次伸出手:“那麽,再見吧。”


    滕臨樓依然沒有和林恆握手,負手走向了飛行器停靠的位置。


    “我真的很受不了這幫懷特……”


    林恆氣憤地對林星說道,然後背起行李登上了飛行器。


    相隔不遠的另一艘飛行器中,坐在豪華艙裏的滕臨樓透過舷窗看向天空,左手伸進背包中摩挲著第二名的銀質獎杯,低聲自語道:“來日方長……”


    …………


    海雲星,九柳城,一間廉價出租屋裏。


    “所謂戰士,在我看來就是為了信仰而戰的人,沒有了信仰,那麽就隻是盲目殺戮的武夫罷了。”


    重傷初愈的戴維對麵前正襟危坐的嶽遲雨說道。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但我們知道,隻有對神的信仰才是唯一正確的,所以我們聚集在一起,建立了教廷庇護教民們,進而建立了偉大的神國,從此我們不僅滿足於可以信仰神,更想要向全宇宙散播神的榮光,讓那些不信仰神的人們改邪歸正,重迴正道。


    但是在如何傳播教義上,教廷內部也產生了分歧,大部分人讚成依靠武力征服聯邦,還有一些人厭惡戰爭,想要通過別的方式傳教。


    可惜的是經過這些年的戰爭,聯邦和神國之間的仇恨已經無法通過其他方式解決了,而且連續十幾任教宗的位置都一直被軍隊派係的首領占據,現在的教廷早已墮落成戰爭販子控製的軍政府了!


    當年在前線,我目睹了聯邦和神國化解不開的仇恨,知道了戰爭隻能加深這種裂隙,現在的聯邦人連神這個字都聽不得,這樣下去怎麽能傳播神的榮光?


    神國有神使,聯邦有無畏艦集群軌道轟炸,都是能直接摧毀一整支軍隊的超級武器,讀過地球時代的曆史書就能知道,在這種互相威懾的局勢下誰也征服不了誰,一旦打起無限製戰爭,我們隻能抱在一起毀滅,這種結果會是神想看到的嗎?”


    戴維喝了口嶽遲雨遞過來的水,下了結論:


    “如今的教廷,已經墮落成一群武夫了,不是神的戰士!


    ……而我要你成為一個真正的戰士。”


    嶽遲雨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接著追問道:


    “那要怎麽做呢?”


    “原來我認為隻有武力能製止武力,誰能控製神之子,就擁有了無限降神的強大實力,教廷製造了神之子,想要用他來征服聯邦,所以我帶著他叛出教廷,希望能夠感化他,用他來同時改變神國和聯邦。”


    戴維捧著手裏的廉價塑料杯說道,然後看著嶽遲雨,滿是滄桑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


    “但現在我不這麽認為了,神之子並沒有覺醒能力,即使覺醒了他也會是一個聯邦的軍人,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找到了更正確的道路!”


    說到這裏,戴維放下杯子,伸出雙手抓著嶽遲雨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有一個大計劃!”


    “什麽計劃?”


    嶽遲雨眨了眨眼。


    “依靠神之子的身份,消泯聯邦和神國的仇恨,建立一個所有人都能發自內心地讚美神,遠離紛爭和戰亂的大計劃!


    ……在這之前,隻要神子能夠安全地生活就可以了,我們首先要做的是為之後的計劃鋪平道路,也就是——”


    戴維盯著嶽遲雨,一字一頓地說道:


    “和教宗爭奪解讀聖典的權力!”


    在戴維和嶽遲雨躲在聯邦的一間小屋中密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反叛的時候,對嶽遲雨在幹什麽毫不知情的林恆孤身來到了那個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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