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冷靜的內厄姆此刻心裏有一股壓不下的無名火。


    離開城主府邸後,本想遁尋著多伊爾的氣息找到林克,按說林克的力量更強,也更容易感知到。可偏偏他自然之子的能力又能完美的隱藏住自己,內厄姆隻好退求其次,搜索力量已經完全改變的多伊爾。然後他惱火的發現,多伊爾雜亂無章,在城內各處散落,無法準確地追蹤。於是內厄姆認定,這是林克為了甩掉自己,故意為之。


    在連續幾次撲空後,他來到了已經打樣的小酒館,這裏是殘留的氣息最濃厚一處。


    看著門上懸掛著打樣的牌子,黎明騎士的臉陰沉得可怕。


    實在難以相信,這樣狡猾的家夥會被柱選上,他到底有什麽優秀的品質讓柱一再破例?


    盡管沒有穿太陽徽紋的教袍,內厄姆筆挺的站姿和聖職者特有的氣質依然令過路的行人頻頻側目。


    以蛛網為首的各個情報組織也發現了這名一望便知是晨曦信徒的年輕男子。憑借著敏銳的觀察力,覺察到對方的位階不低、並且是一名騎士後,一些膽小怕事的紛紛閃人。這幾年,晨曦教眾的精神潔癖比亡靈入侵前還要過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遷怒,他們可不想當送上門的活靶子。


    內厄姆從衣襟內拉出一個由秘銀鏈子係著的吊墜,這是一件由大神官加持過的特殊法器,內部存儲神力能讓他使用三次預言,可以在緊急情況下發揮扭轉局勢的作用。


    猶豫再三,內厄姆最終沒有使用。


    他決定在四處找找,不能就這麽浪費掉一次預言的機會。


    壓下胸口的怒氣。內厄姆轉身,繞了一圈,在酒館後門發現了一條延伸向地下的地下水道。蓋子早已不翼而飛,多伊爾的氣息就是消失在這裏。黑洞洞的入口嚇不倒藝高人膽大的黎明騎士,內厄姆踩著濕漉漉的階梯前進。


    天下聞名的納克斯奴隸市場就修建在貫通全城的地下水道內。這裏四通八達,新舊水道縱橫交錯,沒有當地人的引領很容易迷路。每隔上幾十米就掛有一個照明的燈盞,劈啪作響的油脂與流淌的水聲在空曠的通道裏被放大了數倍,完美的掩蓋了埋伏偷襲者的唿吸。不少初來乍到的外地人都是因為這個中招的,運氣好隻是被賣做奴隸。運氣壞的當場被殺。在這種地方,金錢和力量就是法律,弱者與粗心大意的笨蛋隻能怪自己命不好。


    靠著追蹤多伊爾的氣息,內厄姆準確的避過了死胡同和陷阱。偶有幾個不長眼的笨蛋見獵物繞開了自己所在的區域,不死心的跟上來。


    看著前後堵住自己去路的人,內厄姆本就不佳的臉色越發難看。


    “今天運氣不錯。是頭肥羊。”


    “這小子肯定是個貴族!”


    “別傻了,哪兒會有自己來買奴隸的貴族,就算是,也肯定是落魄到連家仆都沒有的。”


    專幹這種勾當的混混們對站著不吭聲的內厄姆品頭論足,壓根就不知道即將大禍臨頭。


    光明神伊利亞斯是個嚴厲的神明,對邪惡從不手軟,晨曦信徒自古就充當執法者的角色。有時甚至擁有高於領主的處置權。前攝政王族科爾克就是典型的例子,法蘭妮是世襲的十二諸侯之一,擁有皇室血統,就算帝國已經日暮西山,野心勃勃的大貴族們也沒有一個膽敢動手的。但她卻因為與惡魔勾結,而被大主祭撤銷了‘攝政’的榮耀,在這個時候,神權就淩駕於王權之上,這不單單是因為帝國將晨曦奉為國教,更因為一直以來。在陣營的問題上,神靈從不讓步。人類雖自詡中立,但這幾十年來一直被亡靈侵害,普通民眾可不想把自己劃歸到邪惡的混亂陣營。


    由於林克的要求,內厄姆換下了象征身份的騎士裝束。加之地下光線昏暗,混混們又都隻是些普通人,感覺不出內厄姆不同於常人的內斂氣息,隻看他相貌英俊,身著一般人出穿不起的絲綢,就一廂情願的認為他是頭肥羊。


    內厄姆的怒氣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滾開,我現在沒心情也沒時間浪費在你們身上。”


    迴應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哄笑聲,沒有一個混混將他的警告當一迴事,都認為這個小白臉隻是色厲內荏,強作鎮定。甚至有人拿手裏的武器衝內厄姆比劃,威脅要將他賣到大陷坑去當血肉奴隸。


    眼看鋒刃朝自己的臉劃來,內厄姆忍無可忍,劈手奪了過來,其餘混混的哄笑聲更大了。


    “傑森,你竟然被小白臉奪了武器。”


    “該不會是手抖了吧?”


    被叫做傑森的混混還保持著武器被奪的姿勢,昏暗的下水道讓人看不清他的具體狀況,直至帶著腥味的液體噴濺到其他人身上,哄笑聲才戛然而止。有人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濕漉漉的,後知後覺的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血!


    然後,傑森的身體軟軟向後倒,落地的時候有兩聲悶響。


    “咿呀——”


    充滿了驚恐的叫聲在四通八達的水道裏蔓延開來,比內厄姆早進入的林克腳步微頓,偏頭做出了一個傾聽的動作,在前方帶路的戈亞斯也停下來。


    “怎麽了?”老實說,他什麽也沒感覺到,親眼見識過林克的身手,相信他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並未有過林克是在裝腔作勢之類的想法。


    “慘叫聲?”血統覺醒後,多伊爾的感官較人類要敏銳得多,共同使用一個身體的薇拉自然也聽到了來自其他地下水道的叫喊聲。


    林克點頭,“快走,那家夥跟來了。”


    那家夥?戈亞斯和阿薩均露出訝異之色,隻不過前者一頭霧水,後者卻是心中有數。


    不想多伊爾那般敬重導師。薇拉十分討厭嚴肅過頭又一板一眼的內厄姆,在意識裏問,既然林克也厭惡內厄姆,為什麽不徹底甩掉他?


    【就目前來說,我還不能和他……不。是不能和他所代表的晨曦教派撕破臉。在封印這件事上,晨曦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如果不是我的介入……唔,應該說他是看在柱的麵子上,才破例,準許你在他地盤上走動。】


    薇拉嗤笑。【什麽時候物質界成了他的地盤?】


    【初代們是星球的創造者,嚴格來說,埃德加就是初代的所有物,用地盤來形容一點也不過為。】這是林克了解的為數不多的埃德加起源史。


    【就算是,物質界也該是柱的地盤,太古時代劃分地域的時候。晨曦和黑夜各自都選了與自己相應的天空與地底。】薇拉的迴答令林克很是意外。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如今的人類對白銀紀之前的曆史知之甚少,關於黃金紀,甚至是更為久遠的記錄除了霍恩海姆,就隻有各個神殿有留存。就算多伊爾身處晨曦教派,這樣的機密恐怕也隻有像大神官、黎明騎士長這樣階職的高級信徒才能接觸到。


    【魔龍的血統覺醒後,自動跑進腦子裏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留存於血脈之中的記憶吧。】薇拉的語氣有些自嘲。比起多伊爾,她才是真正的惡魔。


    林克不便多說,隻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以示安慰。這個對付小孩子的舉動沒有招致薇拉反感,卻把走在後麵的阿薩驚得是目瞪口呆。哪怕通過蛛網與陰影之刺互通的內部消息,得知自然之子收養了本該繼承克倫伯格的多伊爾,甚至是發現曾經的教會騎士的真實性別,也沒有眼前所見來得震撼。


    這倆人的行為也太過親昵了吧?畢竟隻是名義上的收養,既沒血緣關係,也沒有時間培養出的感情。說他們有曖昧吧。又沒感覺到有情愫。


    阿薩小心控製臉上的表情,就怕林克一個迴頭,看見自己一臉揣摩或臆測。


    相處的時間補償,但已經足夠他摸清林克的大致性格。阿薩可不希望因為一些不當的舉止丟掉有可能是窮盡一生運氣才換來的位置。


    “到了。”戈亞斯停下腳步,出現在身後三人麵前的是豁然開朗的天然洞穴。比起七彎八拐又寂靜的地下水道,這裏簡直就是另一個納克斯城,哪怕達不到車水馬龍的程度,也可用熙熙攘攘來形容。木質的,鐵質的,甚至是叫不出材質的籠子或大或小,裏麵關押著的不止有奴隸買賣中常見的矮人和侏儒,也有不少人類,偶爾可見像精靈或是體型怪異的生物。


    空氣裏充斥著各種刺鼻的異味,看著那些所謂的奴隸就這樣囚禁在狹小的空間裏,吃喝拉撒都就地解決,有的甚至衣不蔽體,林克的表情立刻陰沉下來,對在身後緊追不舍的內厄姆的反感又多了幾分。


    晨曦不是自詡公正的秩序之神嗎?為何晨曦教派明知納克斯是大陸最大的奴隸市場卻沒有任何行動?這種不聞不問,等同於放任奴隸貿易。


    “我隻能帶你們到這裏了,再進去就是奴隸販子的地盤,他們會詳細盤查到訪者的身份,一旦發現不對勁,就算是貴族的手下也不會放過。”戈亞斯壓低嗓音,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納克斯不過是個傳奇法師,為何能做到一手遮天?”林克將心中疑惑問出,“還是說,霍恩海姆才是這奴隸貿易的真正幕後推手?”


    “您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問我。”戈亞斯苦笑著往迴退,他拿出一張發黃的肖像畫,展示給林克看,“這是我弟弟,他臉上有燙傷的痕跡,很好認的。如果……你們在這裏沒有找到他,也請迴酒館知會一聲。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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