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大門被人粗暴的踢倒,大廳裏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包括迅速消滅食物的薇拉都抬起頭看向發聲處——酒館外的街道。而就在這時,吧台方向卻響起了刺耳而突兀的慘叫聲。


    林克捏住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子的胳膊,手掌裏是一把反射著奇怪光澤的匕首,顯然是塗抹過毒藥的。


    阿薩表麵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卻吃驚不小。


    陰謀結界的效果會因使用者本身的能力與施術對象的實力而有所不同,就算他是一名信仰馬利克的影賊,也不可能在偷襲發動之前覺察到暗殺者。自然之子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隨隨便便伸手一抓,就從腳下的影子裏揪出一個刺客,就算那人的實力不濟,也不至於在發動攻擊前就被發現……啊!


    阿薩想起林克手上佩戴著馬利克的聖物,能起到預警的作用,不論是自然之子的位階還是神術的優先值,那個倒黴鬼都比不上林克呢。


    同樣近距離目睹了整件事經過的戈亞斯瞠目結舌的看著林克,本以為是個法師,沒想到是近身戰鬥的職業,看這體格不像啊,怎麽那麽容易就製服了一個暗殺者?


    看到林克遇襲,薇拉抬手就是一記法術,熊熊燃燒的火球飛速襲向已經被控製住的刺客,掙不脫牽製,他驚慌失措地尋求同伴的救助。


    “唿”的一聲,從門外飛進了另一枚火球,與薇拉所施展的撞在一起。相互抵消了。不過碰撞引發的衝擊卻把附近的人連同桌椅一起吹飛,酒館裏頓時一片狼藉。咒罵聲和"shen yin"聲此起彼伏。


    薇拉‘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作為四元素中活性最高,也最容易感知的火元素,隻要懂得元素掌控都能使用,作為基礎的火球術,可說是個學徒都會,但……能操控已經施展的法術轉了一個大彎,繞過支撐的柱子後再加速趕上自己攻擊刺客的法術。站在街道上的那名施法者並不簡單,最少,也該是大師級。


    看向林克,薇拉等候他的命令。


    【不急動手,先看看他們的來意。】


    傭兵在酒館鬧事,這在任何一個城鎮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和一般人不同,薇拉的樣貌比較特別。很容易就記住,林克不想把事鬧大,準備先觀望觀望再做決定。


    就是這一會兒的功夫,酒館外麵的人走了進來,隻有兩個,卻讓整件酒館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能讓平民和傭兵都隻看臉就知道身份……是納克斯的大人物麽?林克轉頭。第一眼注意的是來人的衣著,無論布料還是刺繡都彰顯著貴族的身份。至於臉……嗯?似乎在哪兒見過?圓臉讓他看起來更年輕一些,至多二十出頭。


    不過這人並非施法者,林克隨後在貴族身後找到了活躍的火元素來源——一名身穿法師袍的中年人,四十左右。皮膚蒼白,長著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鷹鉤鼻。以及一雙狹長的細眼,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狡詐和陰險。


    “城主……”


    戈亞斯的喃喃自語給出答案,林克想起在哪兒見過貴族裝扮的年輕男子。法蘭妮召開的鏡廳會議,她召集了大陸各地的貴族,納克斯城作為人類最大的奴隸貿易地,肯定也在受邀之列。


    對於納克斯城主人的大駕光臨,所有人都持沉默是金的態度,並在心裏想,剛才那個被抬走的傭兵是城主的人?


    “就是你們在城裏鬧事嗎?”被稱為小納克斯的城主弗雷德通過諸人的眼神很快就鎖定了鬧事者,一個把臉藏在兜帽後麵的男人,以及……一個精靈混血?


    由於多伊爾常年從事騎士的訓練,皮膚不像普通女性白皙,是健康的小麥色,這就讓弗雷德產生了誤解,認為她是一個有著夜精靈血統的混血兒。作為距離曾經的龍岩堡,如今的大陷坑最近的人類城市,這樣的混血在納克斯很常見,隻不過,眼下的情況稍稍有些特殊。清除夜精靈混血的命令並未因為攝政公主的墮落而被取消,各地的貴族都擔心成為下一個法蘭妮,紛紛清理自己領地內的夜精靈,因為地理的緣故,最近有不少夜精靈都通過納克斯城進入大陷坑,這個也不例外吧?


    隻是……為什麽有著明顯混血的不掩飾自己,反倒是那個更像人類的卻要把自己包裹在鬥篷之下,難道是不能露臉的通緝犯?


    “我命令你,除下兜帽!”弗雷德忽然伸手,指著林克。


    薇拉剛踏出一步,城主身後的法師忽然聚集了大量的元素,威脅意圖十分明顯。


    【放鬆。】林克拉下兜帽,【別一驚一乍的,要是那麽輕易就被認出來,我又何必變裝。】


    年齡的增加與五官的立體化,讓顯現在人們麵前的臉與本來麵目區別很大,就連膚色也做了些許的調整,此刻的林克看來,更像埃德加本土的阿爾金人,而非來自異界的織命者。


    “是他嗎?”


    弗雷德小聲問,法師搖搖頭。


    “沒有施展過變形術,這是他的真實樣貌。”


    弗雷德暗暗鬆了口氣。本來像傭兵鬧事這樣的事是絕輪不到他出麵的,聽到分布城內各地的使魔匯報有一夥來自格蘭瑟姆的商隊進城,其中兩人在酒館引發衝突,一直掛心自然之子去向的他坐立不安,叫上父親的弟子,跟隨自己一起來看個究竟。


    法師達烏勒的一句但是讓弗雷德的心再度懸了起來,“不能以此下定論。畢竟……”


    神經再度繃緊,弗雷德接著又詢問了林克來自何方,目的地是何處,要在納克斯滯留多久。他反常的舉動引得酒館裏的人紛紛側目,礙於其身份,沒人敢當著他的麵議論。


    林克對答如流,自稱是來自克倫伯格的傭兵,因為換了新領主的關係,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戰事,就想去大陷坑碰碰運氣。


    在冒險者工會衰落的年代,大陷坑是不肯墨守成規的傭兵最好的去處,隻要能在競技場中獲得勝利,華服美食,女人、錢財、名譽,凡是想想到的東西,那裏都有,堪比貴族老爺的生活。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前往著名的鮮血競技場,可真正能美夢成真的,隻有極少數人。


    挑不出毛病,弗雷德又不能強行把人帶走。不是還好,以他的身份,殺幾個鬧事的傭兵根本沒什麽。可如果真的是傳聞中要暗中調查是否與亡靈勾結的自然之子……他可不想重蹈法蘭妮的覆轍。


    隨城主離開,法師達烏勒在即將走出酒館時迴頭瞥了一眼,目光落在惡狠狠瞪著他的薇拉身上,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勁嗎?”弗雷德以為是有什麽新發現。


    “不是那個男人,而是另外一個……”雖然很淡,但確實是惡魔特有的能量。身為一名專精召喚的法師,達烏勒對惡魔的氣息再熟悉不過。


    “混血精靈?”沒有繼承到父親法術方麵的天賦,弗雷德是一個傳統的貴族,學的是近身戰鬥的技巧。


    “用混血精靈來形容可能不太恰當,盡管容貌上像精靈,但與她血統更近的是惡魔。”


    “誒?!”弗雷德立刻停下腳步,身後的一大群隨侍騎士也跟站定,隻要城主一聲令下,他們可以立刻蕩平那間小酒館。


    “不用擔心,我感覺到了,那女人身上有枷鎖。”達烏勒隨即向弗雷德解釋,“枷鎖特指束縛惡魔的契約,如果那男人是契約的持有者,那他就不可能是自然之子。”


    “陣營的約束麽?”這個弗雷德倒是知道。


    達烏勒點頭,陣營是聖職者不可逾越的禁忌,一旦跨過去了,就有可能喪失神恩,像自然之子這樣有諸多限製的就更不可能了。他所不知道的是,非常時期,無論是柱還是晨曦,對林克都分外的寬容,這種在過去絕不可能的事,還真就發生了。


    “或許,我該去找蛛網。”自林克飛離瓦奧萊特,各地的貴族就陷入無形的恐慌之中,他們或多或少都與亡靈有過交易,要是被自然之子查出來,也有可能像攝政的科爾克一族一樣被連根拔起。這次,連晨曦教派都站在自然之子那邊,而一貫選擇中立的霍恩海姆依舊袖手旁觀,不偏幫任何一方,相對弱勢的貴族們隻能加強領地內的盤查、戒備,妄圖以這種方式來探明自然之子是否跑到自己的領地。


    “不可。”作為老納克斯的弟子,達烏勒受師傅指派跟在他獨子身邊充當幕僚與保護者,知道自然之子已經和馬利克結為同盟,如此一來,但凡是自然之子不想讓人知道的,蛛網也不敢泄漏。花大價錢買假消息毫無意義。


    弗雷德愁得頭發都快掉光了,他從父親手裏接下的納克斯城與其他貴族的領地最大的不同,就是人類王國最大的奴隸市場,大貴族們相互征戰的俘虜、從夜精靈手裏買來的矮人、侏儒,以及傭兵們從大陷坑帶來的獸人,還有越來越少離開領地的木精靈,這些,都是通過納克斯的地下黑市銷往大陸各地,原本自然聯盟就反對奴隸貿易,異界來的自然之子更是親手促成了瓦奧萊特廢除奴隸的協議,要是被他知道這裏的情況……


    因為這個,弗雷德比任何人都擔心,害怕被自然之子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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