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滿穀的香花,爭奇鬥豔,象一群美麗的少女,貪婪地享受著陽光的撫愛。蔥鬱的青草,隨風揚波,令人愜意舒暢。這裏沒有鳥語、沒有蟲吱、更沒有人聲,一切優美如畫,恐怕誰也不忍心破壞。

    但就在此時,穀外卻有一人飛奔進來。

    他身後幾百丈都沒有人,但他卻似背後有附著鬼似的,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仍不敢停下來歇歇。他輕功倒也不錯,隻見力氣十分不濟,象是因為奔波勞碌,又象是因為有許多日沒吃飯了。

    他長得也不難看,隻是臉正中卻生著一個大大的鷹鉤鼻子,教人一瞧見他,就覺得討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身上衣衫本極華麗,而且顯然是裁縫名手裁成的,但此刻卻變得七零八碎,又髒又臭。

    太陽照著他的臉,一粒粒晶亮的汗珠,順著他那鷹勾鼻子直滾下來,流進他嘴裏,他也似全無感覺。直到瞧見了“斷崖穀”三個字,他才透了口氣,腳下卻跑得更快,筆直跑進了山花夾列的小徑。

    轉過一角偏峰,飛奔的腳步突然象用釘子釘了下來,雙目簡直連動也不會動了。

    隻見紅花青樹間,有亭翼然,一縷流泉,自亭畔的崖縫倒瀉而下,飛珠濺玉,被淡淡的陽光一映——更是七彩生花,豔麗不可方物。他驟然間到了這種地方,幾疑置身天上,淡淡的花香隨風吹來,令人倦意也消。

    他呆了片刻,才嘴角浮笑,喃喃道“斷崖穀……斷崖峰……果然是人間佳境,武林聖地……”他邊自言自語,輕腳慢步又向前處走去。

    漸漸地入穀已深,兩旁山壁由寬變窄,但前行數步,忽又豁然開朗,竟似已非人間,而在天上。

    前麵是一處幽穀,白雲在天,繁花遍地,清泉怪石,羅列期間,亭台樓閣,錯綜有致。

    遠處一聲鶴嚦,三五隻鶴伴有一二褐鹿徜徉而來,竟不畏人,反而似乎在迎接遠來的佳客。

    繁花深處,隻見一條清溪蜿蜒流過,溪旁卻俏生生坐著條人影!

    她垂頭坐在那裏,似乎在深思,又似乎在向水中的遊魚訴說青春的易逝,山居的寂寞,她漆黑的長發披散肩頭,一襲輕衣皎白如雪。

    鷹鼻大漢九死一生,逃到了這裏,岸上的人影與水中人影相互輝映,他不覺瞧得癡了。

    白衣少女迴過頭來,瞧了他一眼,她不迴頭也罷,此番迴過頭來,滿穀香花,卻似乎頓然失去了顏色。隻見她眉目如畫,嬌如仙子……她也許並不能算很美。

    但他那絕代的風華,絕頂的容貌,卻叫人自慚形穢,不敢平視。

    此刻,她眼中帶著淡淡的一絲驚訝,一絲埋怨,似乎有好多話要問這魯莽的來客。

    鷹鼻大漢更沒想到在這種神仙佳境的幽深山穀中,竟有如此一條天仙般的美人魚,一時之間,他竟瞧得呆了。

    他雙目放光,咽了一下口水,本來驚恐的臉上擠出勉強一絲微笑,垂涎道“姑……娘……仙子……仙……”他實在沒有一個合適的字眼來稱唿眼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溫柔的山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她伸出手來輕輕一挽……

    就這麽輕輕一挽,已是令天下男人都為之窒息,隻是這樣一幅畫,非任何人描繪得出——。她那豆寇般的絕代風華,無可比擬。鷹鼻大漢隻覺得神魂俱醉,哪裏還能說話。

    她雖然美得沒有半——點畸形,但表情卻極是冷淡,冷冷道“你是誰?憑什麽冒冒失失闖入這裏來?”

    鷹鼻大漢一臉難為情,結結巴巴道“在……在下……鷹鼻童子……是紫春門的人……現……現在……被人追殺……希望仙子……救在下一條命……”他還不住迴頭瞧瞧,象是惟恐有人追來似的。

    薛琪柳眉微軒,訝然問道“被人追殺,被什麽人追殺?”

    她神情冷淡之極,雖有意關心此事,卻又顯出輕蔑之意,嘴裏說著話,眼珠卻又在數著水中——的魚。

    麵對這淡淡的笑容,冷漠的眼花,鷹鼻大漢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垂頭囁嚅道“最近江湖上又出現了一位新劍客,此人以劍快、心狠、招毒、一舉成名、黑白兩道、善惡不分,人人見了都頭疼百——倍,行蹤詭秘,飄忽不定,而且……還……還……”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一連說出幾個“還”字,最終還是頓口不說。

    薛琪轉過頭來,微怒道“還什麽?”

    鷹鼻童子終於鼓足勇氣,又接道“而且此人對女人似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將天下女人全部殺光……”

    她輕“哦”了一聲,問道“天下竟有這樣的人?”

    鷹鼻童子見她嘴裏冷冰冰的,麵色卻大見緩和,又接道“這人自稱是”穿腸劍“風無影,至於他的身份來曆,江湖上竟無一人透僻。不過此人劍招毒辣,輕身功夫更是一絕,取幾個人的首級,別人簡直連他真正的影子都未瞧過。據說凡是跟他搭過話的女人,竟無一活口,事至今日,我們紫春門至少有十幾個女弟死在他手上……”他見風使舵,一口氣說了這麽多。

    薛琪轉過身,目視泉流,淡淡道“她們的死與我何幹?”

    鷹鼻童子偷窺她的臉色,已知大有所望,於是“噗嗵”一聲跪了下來,道“姑娘……仙子若不肯出手相救……在……在下就索性死在你麵前……”

    薛琪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在她臉上凝注了半晌,輕輕歎了口氣,道“你真會給我添麻煩……”嘴裏說著——,卻轉身走開了。

    鷹鼻童子大聲道“姑娘走不得,姑娘好歹救在下一命……”

    薛琪迴眸一笑,道“呆子,我走了,你難道不會跟來麽?”這一笑,他的骨頭都酥了,這聲呆子,更叫得他心裏癢癢的,不知如何是好。

    薛琪分花拂柳,走過山花夾列的小徑,才迴頭問道“你為什麽逃來到了這裏?”

    鷹鼻童子強笑道“在下走投無路,便魯莽闖入貴地。姑娘才貌雙全,恐怕也是唯一能救我的人……”

    她雙目湛然,自語道“不錯……隻有我才可以救你……”

    “你”未落聲,後麵竟響起了一冷冰冰的語聲“錯了,你錯了,天下沒有一個人能救他!這語聲來得好快,剛才還無蹤無影,語聲未甫,卻似已到眼前,就連薛琪也不由暗忖道”好快的輕功“。

    隻見一道白光閃過,慘唿聲中,緊跟著鷹鼻童子便筆直向下倒去,她又驚道“好快的劍”。

    除了地上倒下的死屍,又多了一條淡黃色的人影!

    他像貯立的古鬆,站得筆直,一襲淡黃色的長袍隨風飄蕩。麵目美俊,雙眉斜飛,目光銳利如刀,麵上毫無表情,冷冰冰地望著遠山的山峰,再也不瞧任何人一眼。

    他的長劍業已入鞘,隻是高傲的神情仿佛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薛琪心裏雖驚他的輕功和劍法,表麵上卻是冷漠鎮定,半晌才淡淡道“你就是那個自稱是”穿腸劍風無影“的人?”其實她問出此話,卻又覺得是多餘的。她實在沒想到穿腸劍風無影竟是一個二十出頭,清塵脫俗的少年。

    此刻太陽偏西,溫柔的陽光斜斜映著他那張冷淡又毫無暇疵的臉,恐怕天下每個少女夢中的白馬王子就應該是這樣。

    風無影默然半晌,才冷冷道“姑娘是否要見識一下在下的劍術?”

    薛琪迴過頭來,一雙美目凝注著他,吪問道“你為什麽要恨女人,為什麽?為什麽?”。

    風無影淡淡道“這是我的私事,我最討厭別人聽我的私事了。今天看在你還是個未踏江湖的女人份上,我不對你開殺戒,你好自為之!”他作勢欲走。

    薛琪一雙美目凝注他半晌,忽又笑了。

    風無影緩緩轉過身來,冰然道“你為什麽要笑,我真的很可笑嗎?”

    薛琪收住笑容,神光湛然,一字字道“錯了,你並不可笑,而你所做的事情卻很可笑”。

    風無影縱然動容,掀眉冷冷問道“是嗎:”神情冷淡之極,仿佛連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薛琪目光也閃動著一絲光彩,接道“可是我現在又改變了主意,你不但不可笑,而且還很可悲,甚至有些可憐,因為我已經想通了,一個男人若是栽在一個女人手裏,的確是值得悲傷痛苦的事”。

    風無影訝然片刻,又冷冷問道“你怎麽知道?”

    薛琪見已中他下懷,心中篤定,忽又笑了,道“這很簡單,你的眼神足以證明,因為它已經背叛了你,這難道還不夠麽?”

    風無影冷冷道“它還能告訴你什麽?”他顯然是想聽聽別人如何知道他的心事。

    薛琪緩緩轉過身,隻留給他一個側影,輕歎道“它還告訴我,你本來也是武林世家的子弟,本來也有著美好的前程,美好的未來,隻不過你性情倨傲,你看不起任何人,瞧不起任何事,不願聽你的家庭對你命運的安排,又不願與任何人做權勢之爭,所以才離開本來屬於你的一切”。

    風無影臉色已有好幾次變化,本來狂傲的神情此刻幾乎顫抖起來,咬牙一字字道“好,很好”。

    他沒想到自己多年的積熾,壓抑心中的許多隱私,卻瞞不過那雙美麗的眼睛。他的雙目棱棱地凝注著她,象是看一件寶物。目光複雜得難以複加,又象是有許多話要說。

    但他最後隻擠出幾個字“繼續說下去!”

    薛琪又輕轉嬌軀,整個人已背對著他,又接道“而你孤獨無助的時候,遭到了一個女人的挫敗,或者說是打擊,甚至你因為得不到你所愛的女人,從心理上適得其反,對女人恨之入骨……”

    風無影目如寒冰,一字字道“還有呢?”

    薛琪眨眨眼睛,輕聲道“沒有了”。

    風無影目光如炬,冷冰冰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了些什麽?”

    薛琪依然背著對他,並未迴頭,淡淡道“我當然知道,剛才我所說的是你不願提到的隱私,更是你不願聽別人提到的,而且我還知道,我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對我來說,都是極厲害的殺手,每一個字都可以要我這條命”。

    風無影輕歎道“不錯,你很聰明,也很知趣,但對一個人來說,聰明未必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女人”。

    薛琪焉然一笑,淡淡道“多謝誇獎,對於這一點我倒從來不敢自謙”。

    風無影冷冷問道“你不怕死嗎?”

    薛琪悠悠道“死亡人人都怕,我當然也不會例外。但是我最擔心的還是你自己”。

    風無影微微一怔,冷冷問道“你這麽自信能殺得了我麽?”

    薛琪轉過身來,一雙美目凝注著他,一字字道“如果我能夠殺了你,那也沒必要擔這份心了,我擔心你會殺死你自己”。

    風無影目光漸熾,有種被戲弄的感覺,森然道“錯了!我的劍隻會殺別人,決不會殺我自己”。

    薛其仍接道“你若真的用劍殺死自己,那也不足為奇了,我擔心的是你的心魔!”

    風無影一怔,道“什麽心魔?”

    薛琪稍頓片刻,緩緩道“不錯。你的心魔不但會吞食你的生命,侵蝕你的靈魂,還會泯滅你的良知,使你失去人活著的本質。其實人活著本來是一件美好的事情,隻因為你良知的泯滅,使你變得沒——有歡樂,沒有感情,沒有愛與恨的分明,隻知道仇恨、仇恨,殺人再殺人,它讓你放棄了一切,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人活著的根本,那根本就是一副人的皮囊”。薛琪目含怒意,一字字接道“而皮囊裏麵你知道是什麽嗎?那是獸,禽獸!”

    風無影冷冰冰的臉,忽然慘淡一笑“原來你比我想象得還要聰明”。

    薛琪也是冷冷道“就算你的臉上掛著微笑,但心裏不知道會增加多少痛苦”。她輕歎一聲,接道“就算你要殺人,卻未必去想這個人該不該殺”。

    風無影冷然道“不錯,我殺人向來都是如此,該殺不該殺在我心中沒有任何區別”。

    薛琪慘然一笑“所以我剛才說的話沒有絲毫誇張”。

    風無影輕歎道“我本來不想殺你,但又不能不殺你。隻因為你知道得太多了,而且說得也太多了,要知道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薛琪苦笑道“不錯,這個我無可厚非,一個男人若被別人猜中心事,他肯定會對此人恨之入骨,何況又是我這麽聰明的女人。你已經在聰明的女人手裏栽過一次,所以你絕不會讓聰明的女人繼續留在世上”。

    風無影又歎氣道“隻因為你太過聰明了,否則我倒想跟你交個朋友,因為你簡直是我的小冤家,我的知己,不過很可惜”。

    薛琪忽又笑了,道“不錯,一個人若想顯出自己的聰明,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笨一點的知己,這樣才會自己舒服一點”。

    風無影雙目殺氣漸熾,道“很高興跟你這樣聰明的女人在一起聊天,隻可惜”。說完右手已握緊了劍柄,接道“你已經到了臨終的時候”。

    薛琪淡然道“早知道聰明也會是殺手,那還不如變得愚笨一點的好”。說完轉過身,目視幾片細葉隨風飄落,又輕歎道“這樣的天氣……或許這樣的天氣很適合殺人……”

    風無影握劍的右手已經顫抖起來,驀地一聲龍吟虎嘯,銀光錯落,手中的長劍便朝薛琪的背影當頭直劈而下!這一劍之威,快得無可比擬,一擊之威更是吒風化雨,厲嘯長空!

    薛琪依舊那麽安靜,那麽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就象在安心等待闊別已久的情人!

    直到長劍及薛琪那流雲長發不到半尺,她卻緩緩迴過頭來,微微一笑。

    那雙眸含情脈脈,深如大海,亮如明星,目視劍鋒,微微起伏的酥胸,纖美的粉頸,蕩魄銷魂的微微一笑,在這一刹那,仿佛令風無影怦然心動,再也不忍心去破壞這一幅美好的畫麵。幾乎也在這一刹那,他手中的長劍在她頭頂半寸處硬自煞住。

    此時二人相距甚近,四目在這一刹那也恍然相遇,薛琪一朵紅霞已飄到耳根,目光中略顯微羞。而風無影麵對她那絕頂的容貌,絕頂的氣質,卻是一陣燥熱,一時無語。

    二人默然片刻,薛琪忽然眨眨眼睛問道“你下不了手麽?”

    風無影忽地笑了,冷若冰霜的麵上終於蕩著一絲微笑,收劍入鞘,才道“但是我突然之間也改變了主意。我覺得你不但不可恨,而且還簡直有一點可愛了”。

    薛琪訝然道“是嗎?想不到你對一個人的轉變竟也如此之快”。

    風無影失笑道“老子曾說過物極必反,人也一樣,聰明已經到了極限,便不叫聰明了”。

    薛琪接道“所以我根本不值得你殺,是麽?”

    風無影又道“別人聰明到了極限,那叫笨,而你聰明到了極限,那叫癡”。

    薛琪神光湛然,笑道“所以你不會去殺一個已經聰明得發癡的女人是麽?”

    風無影淡淡道“也不完全如此。你以自己的性命來賭這奇跡的出現,本身就令人歎服,而且一個女人在臨死之前還口口聲聲為殺她的男人去擔心,這也是我見過的所有女人所不可能做到的”。

    薛琪盈盈一笑道“難道就沒有其他原因嗎?”

    風無影又淡淡一笑“不錯,女人最關心的就是想知道男人對她的容貌如何傾心,為她所迷。看來,你對自己的容貌還挺有自信。但是如你所說,人的外表隻是一副皮囊,而皮囊裏麵的東西,才是人活著的根本”。

    薛琪莞爾一笑,泰然道“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也很聰明。這應該感謝你,否則我就沒有這個機會了。不過再聰明的男人也會栽倒在聰明的女人手裏,這似乎就是天意所定”。

    風無影淡淡一笑“多謝誇獎,這應該感謝你自己。不但你應該感謝你自己,連我也應該感謝你。因為你讓我找迴了一個真正的自我,我不會忘記你的”。

    薛琪緩緩道“一個在女人手裏栽過跟頭的男人若再去心裏裝別的女人,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有你這句話,我心裏至少多一份自信”。

    風無影忽又輕歎一聲“其實我現在已經栽到在你的手裏了”。

    薛琪啞然失笑道“我越來越發現,其實你遠比我想象得聰明得多”。

    風無影淒然一笑“我能栽倒在你的手裏,可見我又遇見了對手”。

    薛琪又笑道“那是因為你是個男人,如果你是個女人的話,那倒未必了”。

    風無影苦笑道“有時候能夠栽倒在像你如此聰明的女人手裏也是一種幸運”。

    薛琪緩緩道“看來你非但聰明,而且還會找心理上的平衡來安慰自己”。

    風無影又笑道“麵對聰明的女人,我能做到的,也隻有如此了”。

    薛琪甜甜地笑了,笑得如春花乍展,紅梅吐豔,相信任何人都難以抵擋這一笑。

    風無影忽然也笑了,良久才道“現在我才發現,跟你這麽聰明的女人聊天,的確是一件快樂的事,我甚至有些不忍心離開你了,但我又不能不離開你”。

    薛琪收住笑容,問道“為什麽?”

    風無影道“因為聰明的女人讓男人頭疼起來也要命,尤其是象我這樣的男人,而且頭疼遠遠比快樂多得多”。

    薛琪又笑了,道“這就是值得女人自豪的地方。一個女人若不能令男人頭疼,那這個女人就笨得值得讓天下人可憐了”。

    風無影又道“所以我不可能為了一時快樂,去招惹上一個聰明的女人,到時候我恐怕會變得比任何人都可憐了”。

    薛琪忽又笑了,緩緩道“一個男人去逃避一個女人,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可憐的事了。因為你現在已變得比任何人都可憐了”。

    風無影道“我現在甚至連逃避都沒有資格。我要去接受已經放棄的東西,我要去尋找我已經失去的東西,因為我已經失去的太多太多了”。

    薛琪接道“不錯,不過有的東西你一旦失去,就再也無法挽迴,你終會明白的”。

    風無影恍然一笑“我現在就已經明白了”。說完縱聲大笑一聲,笑聲中充滿無限淒惻之情,隻見黃影翩翩,笑聲已由近而遠,漸漸變弱。

    薛琪蘊含淚花,目視他身影消失,咬緊自己的嘴唇,才緩緩流下兩顆淚水。

    她貯立在那裏良久,似乎完全沉浸在剛才那一刻。一輪紅日已遠掛山峰,給這幽深的山穀披上了一襲輕紗,清風徐來,掀動她雪白輕衣,也吹來一條人影。一語聲道“琪兒”。

    隻見細泉流源處,江振朋已無聲無息站在那裏,嘴角掛著一絲慈愛的微笑。

    薛琪含淚笑道“江伯伯……”

    江振朋笑道“剛才你借著水中的倒影其實已經發現了我。所以你就料定,無論如何他是不可能殺了你的。因為你知道,無論距離多近,武功再高的人猝然向你出手,江伯伯也會讓他在這一瞬間倒下”。

    薛琪嬌聲道“琪兒什麽也瞞不過江伯伯”。

    江振朋又笑道“琪兒聰明伶俐,天下男子恐怕都能被你馴得服服帖帖,對你俯首稱臣”。

    薛琪麵頰上一朵紅霞,驟然已飄到耳根,垂首道“江伯伯在拿琪兒開玩笑了”。

    江振朋深皺的濃眉也仿佛開展來,大笑道“這有什麽好羞的。剛才那個風無影清塵脫俗,英姿風綽,若論人品、武功,恐怕都是上上之選,象她這樣的少年英雄,天下也是風毛麟角”。

    薛琪跺跺腳,嬌嗔道“江伯伯,你沒聽見嗎?剛才他說還要殺我呢!”

    江振朋大笑道“風無影嫉惡如仇,正需要你去幫幫他,讓他擺脫仇恨的束縛”。

    薛琪急道“江伯伯,你盡拿人家開玩笑”。

    江振朋頓住笑聲,自語道“是時候了……看來是時候了……”

    薛琪驚詫道“什麽是時候了?”

    江振朋長籲一聲,道“你所練五行神功已到第四層,倒令我感到意外。這裏麵的行功要訣你已領悟到,以後就是內功火候和招式上的臨時演變而已,憑你的聰明才智出去縱不是一流高手,也是博世佳聞……”

    薛琪失聲道“江伯伯要趕我走了?”

    江振朋展眉笑道“傻丫頭,你武功已成,正值年方及笄,豆寇年華,你有你自己的幸福,有你自己的愛情,你出去後不知會迷倒多少男娃娃,江泊泊怎忍心讓你委曲在這裏?”

    薛琪淚流頰麵,心裏不知是何滋味,她已體會到離別唯一親人時,是多麽痛苦,她已說不出任何感人肺腑,離別的話,隻是哽咽道“江伯伯,我……我……”究竟該說什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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