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瞧了薛琪一眼,問道:“皇兒,這位姑娘是誰?”

    齊若林垂身一側,道:“兒臣正要向父皇啟奏此事。曾聽父皇提起。師父十八年前在杭州西湖風波亭遺失了一個剛滿兩周歲的女嬰兒……”

    皇帝輕歎道:“那女嬰兒已經溺水西湖。這都是十幾年前令人傷心的事了,皇兒,你提它做什麽?”

    齊若林又問道:“而且父皇還說,那女嬰兒出生之時,兒臣也不過才降生了八天,眾臣都說我們是天合之作的一對。於是父皇與師父當日在大都對著文武百官為我們立下婚約……!”

    皇帝又道:“不錯。父皇曾與薛賢弟為你們兩個立下終身婚約,但那女嬰夭折,之後誰也不便提起。皇兒正值大婚之年;原來隻為此事耿耿於懷,難怪父皇的幾次指婚你都一再推托。”

    齊若林又道:“父皇,如果相當年兩歲的琪琪沒死的話,那麽父皇與師父當年為我們立下的白發婚約是否還會延兌?”

    皇帝歎道:“琪琪這孩子命苦,溺水西湖暫且不談,縱然她仍在人世,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若找到她,希望還是非常渺茫。”

    齊若林麵色歡愉,又問道:“父皇,若是兒臣已經找到她了呢?”

    薛琪聽得一時不知所錯,忽然聽到溺水西湖,又聽他們說琪琪這孩子,難著他們口中所說的琪琪真是自己麽?齊若林的師父,也應該是這梅花島魯穆王府的王爺了,果真如此,那麽自己應該……。她不敢再想下去。

    隻聽皇帝驚道:“皇兒,你在說些什麽?”

    齊若林喜道:“父皇,你仔細瞧瞧,她是誰?”

    皇帝不知是驚是喜還是激動,剛進之時,隻見床上躺著一位嬌麗絕代的女子,他畢竟想不到十八年前的往事中去。但在齊若林這一提之下,才仔細打量起她來。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滿目歡愉神色簡直比齊若林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本來出生龍廷,目神定力極強,薛琪與他相持片刻,便覺有些倉促難安。

    他緩緩坐到薛琪身邊,輕輕問道:“孩子,告訴我,你的父母是誰?”原來他細看之下,雖與十八年前大不相同,但那眼、那眉、那嘴,的確與慧慧有七分相似。薛琪本來聽得稀裏糊塗,又見他雙目灼灼,不怒自威,望了齊若林一眼,道:“我……我……我……。”

    齊若林慰道:“琪琪不怕,讓父皇好好看看你。”

    提及雙親,薛琪從小都沒有見過他們一麵,更沒有像別的孩子那樣得到父母的百般嗬護,此時一雙熱淚脫眶而出,忽然雙手掩耳,搖頭哭道:“不是……不是……我爹已經死掉了,他早已經死掉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麽。”

    齊若林道:“父皇,她身上戴有師父用大力金剛掌震開的半塊黑色的梅花玉佩,那是當年師父送給師母的信物,自是不會有假了。師父已經見過她,隻是師父又覺得欠她的太多了,應該好好給她補償補償。”轉臉對薛琪道:“琪琪不怕,你下床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就會明白了。”

    薛琪停止哭泣,睜著一雙大大的淚眼,問道:“去見誰?”

    齊若林雙手緩緩搭她肩頭,柔聲道:“琪琪,你放心,我決不會讓任何人來傷害你,也沒有人能夠傷害你。等你見了那人之後,我馬上放你走,好嗎?”

    薛琪眨眨眼睛,疑惑問道:“你真的肯放我走嗎?”

    齊若林點頭道:“琪琪,我跟父皇在外麵等你,你穿好衣服就出來,好嗎?”薛琪雖是半信半疑,但還是緩緩點頭,齊若林與皇帝退了出去,已有一名宮女走進,緩緩替她更衣梳妝。

    那宮女幫她穿好衣服,精心梳妝之後,薛琪神采奕奕,更顯嬌麗嫵媚,楚楚動人。她緩緩推門,掀開珠簾,一縷強光分外刺眼,不由“啊”的一聲,幾乎欲倒。齊若林快步進來,將她扶住,關切問道:“琪琪,你怎麽了?”

    薛琪一手擋住直射強光,道:“沒什麽,隻是昏迷時間太長,不適應強光罷了。”

    稍待片刻,眼睛漸漸適應光線,她這才細細打量屋外情形。

    遙目望去,四周宮殿毗連,在陽光照耀下更顯金碧輝煌,若大庭院中間,假山水榭,亭台樓宇,層層疊疊,不下數百間,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錦衣侍衛將整個庭院守得嚴密無間,恐怕連一隻蒼蠅也難飛將出去。薛琪心中一驚,暗忖道:“我不是上了梅花島麽,怎麽又到了韃子皇宮?”那皇帝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又見齊林若林對自己百般嗬護,更無一絲惡意,心下便放寬許多,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被齊若林攙扶,不由麵頰一片飛紅,低聲道:“你放開我,我自己走。”齊若林一怔,將她放開,才道:“琪琪,請隨我來。”

    薛琪跟齊若林穿廊越殿,不大工夫便來到一處空地。這片空地周圍奇木矮鬆,異花競秀,風中的梅林翩翩起舞,陰涼之處,一株株臘梅新牙傲吐,預示著春的美麗。薛琪輕歎道:“這個春天給人帶來的是什麽命運呢……?”原來空地深處,是一座莊嚴的祠堂,祠堂的外表也是富麗堂皇,顯是經名匠刻意裝飾過的。

    祠堂的大門敞開著,一直可以看到大殿,大殿正中是一座巨大的佛像,法身修偉,極是氣派非凡,佛像前麵,早已跪著一位婦女,手撚佛珠,在那裏念念有詞,因為距離太遠,根本聽不清她究竟念些什麽。

    直到薛琪與齊若林走到祠堂門口,那婦人已覺察到有腳步聲來,稍頓一頓,並未迴頭,仿佛世俗對她來說,已經不複存在。

    齊若林驚喜交集,顯是激動,輕聲道:“師母……師母……師母……你看這是誰來了?”那婦人稍一遲疑,緩緩轉過身來。

    但就在此時,薛琪卻大吃一驚,大聲道:“娘……”,那婦人神情極是木訥,顯已看透芸芸眾生,才一心潛入佛門,此刻迴轉頭來,也是大吃一驚,一陣抽搐,激動之極,顫聲道:“琪兒……琪兒……我的好女兒……。”

    薛琪壓抑心中多年的積怨,滿肚子的委曲一齊湧上心頭,撲到那婦人懷中,眼淚已湧泉般奪眶而出。刹那之間,十八年前那一幕幕血災驚變,那一樁樁心酸往事,在這婦人眼前一一閃過,想到十八年前將她遺棄西湖,這十八年來,母女分離,日日夜夜想念,覺得對她是萬般愧疚,此時隻是將薛琪摟在懷裏,慈愛的雙手,撫摸著她的臉頰,熱淚已染雙腮,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薛琪第一次撲到母親懷裏,細細感受母親那溫柔的細膩的撫愛,原來母愛真的有如此傳大,偎依在母親懷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說不出的溫暖,那受傷的心靈上,仿佛被這天底下最偉大的母愛全部包容。

    杜曉雲望著她良久,才哽咽道:“我的好女兒,好孩子,讓你受苦了,娘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是娘對不起你啊……。”說完一陣傷感。

    薛琪將臉頰緊貼在母親胸口,仿佛有一種自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慰道:“娘,也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上天的安排,一切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就讓他過去,讓它在我們的生命中淡忘,我們可以重新再來。”

    杜曉雲伸手顫抖地撫摸著薛琪麵頰,道:“我的好女兒,來抬起頭來,讓娘好好看看你,唉,我可憐的孩子。”

    薛琪抬起淚眼,一雙大大秀目望著杜曉雲,喏喏道:“娘……娘……我……我……。”杜曉雲欣慰一笑,道:“長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隻可惜當日在太和莊的匆匆一麵,娘卻沒能認出……。”

    薛琪道:“娘,都是一些往事,何必再提。以後誰也休想將咱們母女分開,讓女兒陪在娘的身邊,好好盡盡孝心……。”

    就在此時,一聲音笑著接道:“好一個教順的女兒,你隻知道孝順你娘,怎麽把爹給忘了。”

    薛琪悚然一驚,迴頭隻見一位身穿白麻長衫,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已齊步跨進祠堂大門,一臉堆笑,顯得極是開心,身邊還有一位十八九歲,身穿蒙古宮袍的英俊少年,這中年人正是魯穆玉府的王爺。

    齊若林看見中年人,才垂首道:“師父……。”那中年人尚未答語,薛琪已經起身,向中年人揮掌撲到,口中道:“不許你欺辱我娘……。”中年人輕輕舉掌,已將薛琪恪了迴去,口中說道:“孩子,你怎麽跟爹作對?”

    薛琪被中年人那輕描淡寫的一掌推得身形不穩,退出幾步,已到杜曉雲身畔,問杜曉雲:“娘,是不是他欺辱你了?他到底是誰?”

    杜曉雲雙手撫摸著她的麵頰,顫聲道:“琪兒……,其實,他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薛琪一時如焦雷擊頂,“啊”的一聲,大哭道:“娘……娘……。你在說什麽?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我爹不是已經死在西湖風波亭了麽,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杜曉雲泣道:“我的好女兒,你不要激動了。其實十八年前,中原四叟將你爹打成重傷,然後推入西湖,因此,江湖上的人都以為你爹死了,包括我在內。”

    薛琪聽得麵色一陣變幻,木訥地退出三四步,自語道:“原來我爹沒有死……原來我爹沒有死……,原來他還活著……。”

    中年人走到她身邊,伸出修長而白晰的手,幫她找去腮邊淚水,才接道:“是的,琪兒,以後我們一家可以好好地在一起生活了,爹要好好補償你,好好盡一盡作父親的責任。”

    薛琪瞟她一眼,冷笑道:“補償?你知道什麽叫做補償?你既然沒有死,還讓我娘含淚生活了十八年,害得我們母女十八年天各一方……你……你根本不配做我爹!”

    薛暮楓目露慚色,道:“琪兒,爹當時被中原四叟打成重傷,又推入西湖,幸虧爹命大,才幸存下來……。待爹傷愈之後,也就是兩年之後,我四處追尋你們母女的蹤跡,怎奈無功而返。直到五年之後,中原四叟歸順朝廷,爹才知道你娘已與孫天方結成夫妻,並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而且孫天方對你娘百依百順,唯唯是從,又關懷備至,爹隻歎上天造作,為了讓中原四叟死心踏地為朝廷效力,爹隻好認命,何況爹也不忍心去破壞一個美好的家庭……。”

    薛琪冷笑道:“你不願意破壞一個美好的家庭,卻能忍受讓別人破壞我們的家庭,你好慈善啊!”

    薛暮楓又接道:“琪兒,爹知道,你心裏肯定在責怪我,在恨我,爹剛開始,根本沒有勇氣來認你這個女兒。爹在這十八年來,欠你們母女倆實在是太多了。但是你要相信,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你一定要相信爹,好嗎?”薛琪冷冷道:“你有苦衷……你有苦衷,難道我人母女十八年來所受的折磨,所承受的煎熬,用這四個字便一帶而過了嗎?”

    薛暮楓道:“所以,爹要加倍補償你們母女倆,爹要你們母女倆變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薛琪搖頭苦笑道:“補償?讓你的女人跟一個她根本不愛的男人在一起生活整整十八年,這十八年來,你知道我娘每一個日日夜夜是怎麽度過的嗎?你不懂……你不懂……你永遠都不會懂。在我剛剛記事的時候,我隻知道,我的生活裏,隻有眾位師兄師姐,還有師父,根本不知道這父母兩字都為何物,在我心裏,這父母兩字隻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我受了委曲,師父哄我開心;我生病,是師父精心照顧我,師父一勺一勺地喂我吃飯,師父教我武功,教我做人的道理。直到我看到別的孩子在父母的嗬護下生活得好開心,好開心,也好幸福,我就問師父,師父告訴我,我的父母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隻有練好武功,長大了才可以去找他們。於是我天天盼著自己快快長大,好找到他們,在他們懷裏撒撒嬌,耍耍小性子,就算聽他們罵上兩句,那也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了,這是我的一個夢,這個夢一直伴著我生活了十年,隨著我漸漸長大,有人在背地裏罵我沒爹,沒娘,是個野種,我就一個人偷偷抹淚。我才感到,這個夢,這一輩了也不可能實現了,我不怪師父,至少他給了我一個懸念,師父對我是最最疼愛的了,但又怎能代替那天底下溫柔細膩,天生的母愛,我開始暗暗傷心,每當問及師父我的身世,師父總是說我年紀還小……。”說到這裏,淚已湧泉般奪眶而出,泣不成聲。她說得句句血淚,字字斷腸,更顯情真意切,薛暮楓、齊若林、還有他身邊那個英俊少年,也都淚掛雙腮,暗自傷心。

    薛暮楓長歎一聲,道:“琪兒,不錯,這十八年來,爹沒有陪在你身邊,讓你受盡了委曲,爹沒有好好照顧你,但你仔細想想,在你剛剛降世的那一刻,是誰欣喜若狂,第一個將你抱起送入你母親懷裏;又是誰第一個教你牙牙學語,是誰教你邁開人生的第一步……,還有,你身上流的又是誰的血,這些你看不到,聽不到,也感覺不到,卻是鐵一般的事實,是誰也改變不了的。”稍頓又接道:“琪兒,在你剛學會叫爹的時候,你不知道,爹是多麽幸福,那種做了爹的心情,爹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你不知道,在你兩歲生日那天,爹要你叫爹,你不叫,爹便將一生所帶的梅花玉佩一分為二,掛在你的脖子上,你才連著叫了三聲爹……,而如今,你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我們父女第一次團聚,難道你連一聲爹也不舍得叫嗎?這千錯萬錯,都是爹一個人的錯,你叫我一聲爹好嗎?我的好孩子,我的好女兒……。”

    薛琪雙腮淚跡盈然,忽然雙手掩耳,搖頭哭道:“你……你不要再說了,一直以來,在我的心目中,我爹雖然殺了不少人,但至少他不以強淩弱,他殺的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他到哪都是光明磊落,是個好男子漢,可是你居然勾結潘邦元兵,引狼入室,侵我中原,慘殺了多少無辜的漢人同胞,占我大好河山,還說要統一天下……,我寧願沒有你這個爹,我爹在我心目中已經死,他已經死了。”

    薛暮楓接道:“好女兒,爹知道,這對你來說,都是不公平的,好吧,爹不妨把真相說給你聽,其實爹出生在蒙古元廷的名門世家,與當今汗王乃是結義之交。爹以漢人的身份出入江湖,無非想收籠中原的高手,奇才,然後助我統一天下……,爹是大蒙汗國魯穆王府的王爺,隻不過為了完成百年基業,將王府便建在湖島之中,琪兒,其實你是蒙古之後……。”

    薛琪搖頭哭道:“不……不……我不是……我不是蒙古人……我是漢人……你在胡說,你們都在胡說,我不是蒙古人……我不是蒙古人……。”

    薛幕楓道:“琪兒,你是蒙古人……這是事實,誰也無法改變。”

    薛琪道:“無論如何,我生在中原,長在中原,我不可能做出對不起漢人的事情。”

    薛暮楓道:“可是你也不可以做出對不起列祖列宗,對不起我蒙古人的事情,琪兒,你難道不想認我這個爹嗎?”

    薛琪想了想,接道:“要我認你也可以,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薛暮楓喜道:“什麽事情?別說一件,就算一百件,爹也會答應你。”

    薛琪望著他,一字字道:“收迴成命,退出塞外,在我們的土地上生活,永遠不可入侵中原。”

    薛暮楓氣得咬牙切齒,大聲道:“荒唐……荒唐……,這等國家大事,別說爹做不了主,果真能做得了主,也決不可為了兒女私情,放棄百年基業,你年紀還小,什麽都不懂。”

    薛琪一咬牙,道:“好吧,那你趕快將我殺了,再去殺中原的漢人。”

    薛暮楓氣得怒不可遏,舉起右掌,咬牙道:“你……你……我的好女兒,你果真長大了,怎麽連爹的話也不聽了?你難道要跟爹作對嗎?”

    薛琪緩緩閉上眼睛,薛暮楓的右掌輕輕搭她肩上,道:“你不愧是我薛暮楓的女兒,如果爹站在你的立場,或許也會這麽做,自古人各有誌,勉強不來,爹也不再勉強你,十八年來,我們一家三口從來沒有這樣團聚過,爹欠了你十八年,你就在這裏住上十八天,這十八天中,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好好團聚團聚,爹會盡力滿足你的願望,雖然談不上補償,但心裏至少可以減輕一點愧疚。十八天後,你若想留在爹的身邊,那是最好不過,但你依然願意堅持站在漢人一邊,爹也不會勉強你。從此你我父女關係恩斷義絕,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你也沒有我這個你親,等將來有一天戰場揚鞭,金戈相搏,刀劍之下,都不必手下留情,你看如何?”

    十八年來,第一次與自己的父母團聚就唇槍舌劍,互爭不下,或許真是上天造作,捉弄與人,那她還有何話要說?又見薛暮楓說得情真意切,滿是期待之情,仿佛充滿無限愧責。長這麽大,她第一次與父母相見,第一次聽見自己的親生父親充滿關切,充滿慈愛,低三下四跟自己說話,壓抑十八年的父女之情,一下子湧上心頭,熱淚如雨水般流了下來,撲入到他懷中放聲哭了出來。

    薛暮楓低頭道:“琪兒,這十八天中,你我都是天底下最親、最近的父女,至於以後如何,隻能讓命運決定了。”

    薛琪緩緩抬起淚眼,泣道:“爹,女兒盼這一天已經盼了十八年了,在這十八年來,每個日日夜夜,我都盡力想象你跟我娘的音容笑貌,我們一家團聚,哪怕隻有一天,就算是死了,我也心滿意足了。”

    薛暮楓探手入懷,取出半塊黑色的梅花玉佩,擺在掌心,薛琪微微一怔,也從脖子上取下那半塊黑色的梅花玉佩,輕以放入薛暮楓掌心,這兩枚梅花合二為一,互相吻合,白色的手,黑色的玉,襯托出一種神秘的,無法形容的美。

    齊若林含淚笑道:“師父、師母、琪琪,恭喜你們一家團聚,師父師母身邊又多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可以說是揀迴的蒼海遺珠,我跟皇弟迴去向父皇啟奏,慶祝一番,如何?”

    薛暮楓哈哈大笑:“好一個蒼海遺珠,林兒,宇兒,你們先奏明皇上,十八年了,皇上總是為你們的婚事耿耿於懷,這下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擇個吉日,由皇上親自把你們兩對的婚事辦了,師你跟皇上也就放心了。”

    旁邊的英俊少年道:“師父、師母、琪琪姐,我這就去稟於父皇知道。”

    薛暮楓點點頭,目送他們二人背影消逝,才低頭對薛琪道:“琪兒,你跟慧慧都是爹的好女兒,我魯穆王府的小郡主,你是金枝玉葉,爹會滿足你的一切,爹要讓你感到你才是這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女人。”

    薛琪緩緩抬起頭,道:“爹,我不要做什麽小郡主,我真的希望這一刻能夠永遠停留,我們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像平常人一樣生活,遠離那種勾心鬥角,廝殺紛爭,去真正品味生活的樂趣,我就心滿意足了。”

    薛暮楓幫她擦去腮邊的淚珠,才接道:“琪兒,你真傻,什麽勾心鬥角,廝殺紛爭,這些都不用你去操心,你身為皇門之後,本是沒有任何煩惱,沒有任何憂慮的。這是你的命運,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已注定,所以爹跟皇上為你跟若林立下白發婚約,等大婚之後,你就是我蒙古汗國的太子妃,皇上的兒媳婦,也就是我蒙古汗未來的皇後,琪兒,你一定要理智。”

    薛琪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搖頭道:“不……不可以,我不可以與齊若林成親。我不想做什麽太子妃,做什麽皇後,因為我的心裏絕對不可以容下第二個男人。”

    薛暮楓急道:“琪兒,你是我堂堂魯穆王府的小郡主,你是金枝玉葉,爹絕不會答應你去跟一個江湖混小子一起,今天我們父女相識,不多時便是皇宮上下,群臣皆知,當年爹跟皇上對著滿汗朝廷的文武百官為你們立下婚約,你如果一再任性,便是爹違約,皇上一怒之下,說不定會將這魯穆王府抄斬滿門,爹的生死是小,你娘,慧慧,都被波及,而且先列在九泉之下,也會怪我有一個不孝的女兒,你叫我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薛琪咬牙道:“要嫁你自己嫁給他,你去做皇後,女兒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我也決不會做出對不起宋家的事情。”

    薛暮楓冷笑道:“好,不就是武當宋遠橋的小子嗎,他現在已被慧慧囚禁在五行劍莊,我現在把他殺了,你也就沒有什麽牽掛了。”

    薛琪大聲道:“你不能殺他,他是無辜的。……你……你不要殺他。”

    薛暮楓道:“隻要你答應跟太子的婚事,爹就答應你放過宋青書,放過武當派的人,還有當今大理的皇後,其他各派若助我消滅義軍,平息判亂,我一個都不殺,否則我要殺盡華山,武當,少林……殺光天下所有的漢人!”

    薛琪聽得毛發直豎,後退兩步,一臉茫然,問道:“為什麽……為什麽……上天為什麽這樣對我……這到底是為什麽?”

    杜曉雲撫摸著她的麵頰,流著淚道:“琪兒,娘明白,這對你來說,都是很不公平的。也許這就是所說的命吧。但是我們做女人的,尤其是生在皇室的女人,有好多事情,仿佛都是前世注定,連自己都作不了主。再說你在江湖上闖蕩,娘不知會有多麽擔心,你不為別人著想,也得為娘著想。你爹這麽做,也全都是為你好,你千萬別生他的氣,知道麽?”

    薛琪心亂如麻,萬惑交集,一邊是身為元廷的生身父母,一邊是與自己同生共死,患難同舟的自己最心愛的人。還有養育自己那十八年的華山派,以及跟自己同母異父身為大理國母的妹妹,今日一擇,會意味著什麽?選擇自己的父母,便意味著背叛了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養育自己十八年的華山派,那漢人的同胞;選擇愛情,那會意味著背叛了自己的父母,給自己生命的、天底下最偉大的雙親,自己的列祖列宗……,她越想越亂,忽然雙手掩耳,哭道:“不可以……不可以……我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薛暮楓道:“琪兒,你是我的女兒,你身上流的血是我的血,自古落葉歸根,你遲早要迴到爹的身邊,否則就算死了,你也隻是個大逆不道,不敬不孝的逆子,我堂堂蒙古族人向來都是粗獷豪邁,拿得起放得下,幾時變得如此畏畏縮縮,沒有出息了。”

    薛琪忽然抬起淚眼道:“爹,我答應你嫁給齊若林,但你剛才所說的話可要算數的。”

    薛暮楓大喜道:“哈……哈……。”這才是我薛暮楓的好女兒呢!來,讓爹將這塊梅花玉佩戴上。

    就在此時,一清脆嬌甜的女子聲音叫道:“爹!”一條纖細人影已迎門而入,她本來滿臉堆笑,但看到薛琪時卻一下子怔在了那裏。

    薛琪與她四目恍然相遇,也是悚然一驚,仿佛對她仍心有餘悸,本能向薛暮楓懷中靠近,薛暮楓笑道:“慧慧,快來見過你姐姐。”

    薛慧驚詫得張大了嘴,問道:“爹,她不是……她怎麽……。”轉臉問杜曉雲:“杜阿姨,她到底是誰?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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