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之在結束了與林平之的短暫的相逢之時,前來劉府觀禮的群雄幾乎都走了個幹淨,有錦衣衛在此,他們自然不願再多留一時半刻,就像是躲避瘟疫一般躲避錦衣衛,實不願與錦衣衛有半點牽扯,更生恐招惹麻煩上身。


    唯有華山派留了下來。一來是在等嶽不群的新收之徒林平之,然天色已晚,不得不再駐留一晚;這二來嘛,嶽不群最看重的首徒令狐衝,至今還下落不明,也需要多留些時日,尋找他的下落。


    此時,將近傍晚,劉正風設宴款待林逸之等人,以及華山派,可惜林逸之卻不欲多留。林逸之深知,在這劉府之中,不喜他錦衣衛之réndà有人在,自然也不會做那自討沒趣的事情,省得旁人尷尬,他自己也不自在。恐怕就是劉正風本人,對於他錦衣衛也是如鯁在喉。嶽不群或許有借著林平之這層關係,好好與他親近之意,但怎奈林逸之眼下卻還不想與嶽不群有太多的牽扯。


    臨走之時,林逸之對劉正風交代,讓他做好準備,三日之後隨錦衣衛返迴錦衣衛秘密訓練基地。劉正風自是百般不願,但林逸之相信,為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他都不得不屈從。即便,劉正風不顧家人的安危,林逸之也有辦法,讓他不得不屈服。


    南嶽衡山,雄居南天,巍峨壯麗,氣勢磅礴,延綿72峰,尤以祝融、天柱、芙蓉、紫蓋、石廩五峰為最。唐代詩仙李白曾有詩讚曰:衡山蒼蒼入紫冥,下看南極老人星。迴飆吹散五峰雪,往往飛花落洞庭。


    夜色朦朧,一片浮雲,遮住了月色,卻也別有一份意境。


    “錚錚錚……”山穀間,優雅的琴聲不斷傳出,不時有柔和的簫聲夾入琴韻之中。琴音中正平和,夾著清幽的洞簫,更是動人,琴韻簫聲似在一問一答,同時漸漸相合。隻聽琴音漸漸高亢,簫聲卻慢慢低沉下去,但簫聲低而不斷,有如遊絲隨風飄蕩,連綿不絕,更增蕩氣迴腸之意。


    遠遠望去,琴蕭聲傳出之處,隱隱約約有三道身影,兩男一女。兩名男子,盤坐於一塊巨大岩石之旁,一人撫琴,一人吹簫,那名女子則乖巧的站戰撫琴者的身側。這三人非是旁人,正是劉正風和曲洋、曲非煙爺孫。


    琴聲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意,但簫聲仍溫雅婉轉。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然間,琴簫之聲陡變,變得極盡反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直令聽者血脈噴張。


    “呀……”一聲低唿,從不遠處的密林中傳出,這低唿雖壓得極低,卻仍瞞不過劉正風、曲洋這兩位高手。


    劉正風、曲洋二人卻絲毫不受影響,琴簫之聲又變,簫聲變成了主調,琴音隻是叮叮咚咚的伴奏,簫聲愈來愈高亢。


    “錚”的一聲急響,琴音戛然而止,簫聲也立時停下。霎時間,四下裏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


    曲洋眉頭微鎖,緩緩說道:“劉賢弟,你的心亂了,莫不是還在為錦衣衛一事而擔憂。”


    劉正風苦歎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曲大哥。沒想到,小弟我才剛剛脫離江湖這個泥潭,卻又陷入錦衣衛這個更大的深淵,哎……”


    曲洋卻是滿不在意,冷笑道:“旁人怕了他錦衣衛,為兄卻是不怕,賢弟切莫憂心,為兄自會替你做主。”頓了頓,又道:“況且,隻要你我兄弟找個深山老林,隱居避世,不讓錦衣衛尋到,他們又能奈你我兄弟如何?”


    劉正風搖頭道:“小弟可不像曲大哥你這般兩袖清風,毫無後顧之憂,我這一家老小的性命,眼下可都攥在錦衣衛的手中,奈何?”


    “這……”曲洋亦有些張口結舌,一時之間,也無法想到什麽萬全之策。


    “難道,這天下間,就沒人奈何得了他錦衣衛了嗎?”令狐衝大步從密林走出,忿忿不平的叫道:“在下卻是不信,他錦衣衛還真能一手遮天,想怎樣,就怎樣。”與他並肩走出,還有尋常打扮的東方不敗。


    曲洋爺孫一看見東方不敗,不由得心下微驚,便欲上前行禮,卻被東方不敗暗中以眼神止住。


    猛聽得山壁後傳來一聲長笑。笑聲未絕,山壁後躥出無數道身影,將眾人團團圍住,當先三人正是林逸之、邪麟和冥鳳。林逸之淡淡的撇了令狐衝一眼,冷笑道:“我錦衣衛雖不能一手遮天,但欲滅你華山派,卻也是反掌之間。令狐衝,你可相信本座的話?”


    “你……”令狐衝怒視林逸之,卻不敢再多說一句,生怕為師門招災惹禍。今日劉府之事已傳遍整個衡陽城,他又豈會沒有聽聞,青城派說滅門就被滅門,他華山派難道就能抵擋得了錦衣衛的滔天兇威嗎?


    東方不敗麵無表情的看著林逸之,冷笑道:“錦衣衛,還真是好大的威風,好大的煞氣啊。”


    林逸之含笑迴視,說道:“怎麽?東方教主,難道貴教已做好了和我錦衣衛,和朝廷全麵開戰的準備了嗎?”


    東方不敗絲毫不為所動,反問道:“蒼龍,你以為本座會怕嗎?”


    林逸之笑道:“東方教主武功蓋世,自是不怕,但不知貴教的近萬教眾的生死,也不放在東方教主的眼中嗎?”頓了頓,更道:“隻可惜,東方教主才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還未來得及與之相認,就要為之送葬,真是讓人心痛啊。”


    “你……卑鄙!”東方不敗再無法保持冷靜,雙目噴火,冰冷的殺機,勃然而發。


    林逸之卻是恍若未聞,微笑如故,說道:“東方教主切莫誤會。本座可是好心提醒,這嵩山派的氣量一向不大,今日劉府之上,雖最終是本座讓他們的陰謀沒有得逞,然定逸師太是個耿直之人,言語之間也多有衝撞,你猜這嵩山派會不會把氣撒在恆山派身上呢?殺雞儆猴,把這威立在恆山派頭上呢?”


    東方不敗神色大變,再顧不得那麽許多,衣衫晃動間,已消失在了原處,向著山下疾掠而去。


    令狐衝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了個目瞪口呆,任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這位與他把酒言歡的東方兄弟,竟然就是日月神教的教主,東方不敗。


    林逸之懶得搭理已被嚇傻了的令狐衝,對劉正風說道:“好了,劉參將,本座任由你和曲右使密會,再合奏一曲,也算了結了你的一樁心願。今後就安心為本座辦事,好好幫我錦衣衛訓練那些預備成員吧。”


    “這……”劉正風神色數變,顯然內心深處正在激烈的掙紮著。


    林逸之也不催促,全然一副成足在胸的樣子。


    好半晌,劉正風神色一凜,總算下定了決心,斷然道:“請指揮使大人恕罪,小人一心隻想和曲大哥歸隱山林,鑽研音律,實在無心仕途。”


    林逸之淡淡的問道:“真是遺憾呐。不過,劉參將,你作出此等選擇,就不怕本座殺了你嗎?”


    劉正風深深的看了對麵曲洋一眼,由衷的說道:“人生莫不有死,得一知己,死亦無憾。”當真是基情滿滿。


    林逸之平靜的問道:“劉參將,你可知,欺君罔上,這可是滿門抄斬的重罪?”


    劉正風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沉聲道:“大丈夫生於世,自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劉某想,劉某的家人,會同意劉某的這個決定。”


    林逸之點了點頭,出乎意料的好說話,說道:“也罷,既然劉參將執意如此,本座也就不再勉強。”但接下來的話,卻讓劉正風神色大變,再不能保持他那份決心。隻聽,林逸之繼續說道:“不過,劉參將,令愛和令郎,天資聰穎,實乃百年難度難得一遇的好苗子,本座十分看好,已決定將他們收錄進我錦衣衛的訓練營。本座,可是很看好他們哦……”


    “你……”劉正風麵若死灰,哪裏還有剛剛那幅大義凜然的架勢。


    林逸之更進一步提醒道:“劉參將恐怕還不知,我錦衣衛訓練營曆來殘酷,死亡率極高。想當年,就是本座,也險些倒在那最後的考核之上。曲右使,想你一定還記得貴教上一代十大長老的事情吧……”


    “是你們……沒想到本教十大長老,竟然隻是你們錦衣衛訓練營的一道考核……”曲洋不可置信的看著林逸之,眼中滿是驚駭與悲憤。


    此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整個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起來,五嶽劍派能崛起如此之快,還都多虧了當年的這場重大的變故。劉正風身為衡山派長老,當年雖年紀尚幼,卻也印象深刻。


    林逸之歎息道:“說實話,本座還真的十分看重劉參將,本打算任命你為訓練營的教官,也好就近佛照令愛、令郎,誰曾想……”


    “不要再說了……”劉正風再也堅持不住,失聲叫道:“不要再說了……是末將一時糊塗,求指揮使大人開恩,寬恕末將這一次。末將保證,今後定當一心一意,為錦衣衛效犬馬之勞。”死亡並不可啊,最怕就是生不如死。況且,這事還是發生在自己的後代身上,劉正風即便有再冷硬的心腸,也不得不屈服。


    “劉賢弟……”曲洋看向劉正風眼神,滿是惋惜。這中間,有為劉正風的選擇感到惋惜,但更多的還是為他,為他的一家,今後的命運而感到惋惜。


    曲洋怒視林逸之,恨聲道:“蒼龍指揮使,不覺得你的手段太過下作了嗎?就不怕天下人恥笑?”


    林逸之笑道:“本座一心效忠皇上,效忠朝廷,即便蒙受些委屈,又如何?”


    “哼!”曲洋怒哼道:“蒼龍指揮使就是這麽效忠皇上,效忠朝廷的?還真是讓人齒冷,讓人難以心服。”


    林逸之啞然失笑,說道:“看來,曲右使很是看不慣本座的行事嘛。不過,本座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僅不會怪責於你,還要重用你,任命你和劉參將同一職位,如何?”


    “癡心妄想!”曲洋不屑一顧,似乎聽到了這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


    林逸之將目光移到曲非煙的身上,笑道:“曲右使,這位想必就使令孫女了吧。早些還沒有發現,令孫女的天資竟然比劉參將的一雙兒女還有要好,還真是本座的過失啊……”同樣的招數,雖然卑鄙,但用在曲洋身上,一樣的有效。


    林逸之一直堅信:人,隻要心中還有感情,就一定會被這份感情鎖牽絆,不得不作出一些違心的選擇。


    “指揮使大人……”劉正風駭然失聲,剛欲相求,卻被林逸之冰冷的眼神堵了迴去。


    “大壞蛋,我才不會加入你們錦衣衛……死也不會!”曲非煙高聲尖叫,毫不懼怕的怒視林逸之。


    林逸之也不見有絲毫動作,卻已驀然出現了曲非煙的身後,看得曲洋等人心下驚駭莫名,這比之今日邪麟的鬼魅身法,有過之,而無不及。林逸之輕撫著曲非煙的小腦袋,和聲道:“死?小妹妹,你正值花樣年華,怎可隨意將‘死’字掛在嘴邊。這樣可不乖哦……”


    “放開我……大壞蛋,你放開我……”曲非煙拚命掙紮,拚命撒潑,卻永遠都逃不出林逸之的手掌心。


    曲洋擔憂的看著處於林逸之手掌之下的曲非煙,卻是無能為力。且不說,他本就遠非林逸之的敵手,昨日因要救治令狐衝,而致使他更是功力盡失,此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曲洋自嘲道:“蒼龍指揮使,以你的眼力,難道看不出,曲某已功力盡喪,你又何必苦苦為難曲某這個廢人呢?”


    林逸之笑道:“曲長老,你恐怕是誤會了。我錦衣衛人才濟濟,最不缺的就是武林高手,但你和劉參將對於音律上的造詣,本座卻是極為欣賞。才是本座真正看重你二人之所在。”


    不錯了,林逸之確實要招攬劉正風和曲洋二人。身為二十一世紀的穿越客,他可是十分清楚音樂的力量。音樂,在某些環境中,不僅能鼓舞士氣,安定心神,更能喚醒人的求生yuwàng,使人即便身處何等絕望之中,也不會自暴自棄。


    林逸之相信,有了劉正風和曲洋這兩個當世的音樂大家在,必能降低錦衣衛殘酷訓練的死亡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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