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崗鎮外,西晉密密麻麻駐紮了一片營帳,一眼望去聲勢浩大,軍力充沛,但仔細去看,就能發現整個軍隊的士氣低迷,營帳外冷冷清清,一片蕭瑟之感。


    想來也是,西晉一直在這兒等了一個多月,愣是攻不下嶺崗的一城一池,軍隊糧草都在消耗,雖然安陽和廣平有所進展,但嶺崗的紋絲不動讓將領們很是頭大。他們還記得攻前三城時的易如反掌,怎麽如今……


    “公主!”奉茶的隨軍婢女紅英剛一走進彌若的營帳,就看到她氣急敗壞地甩掉了手中的書卷,姣好的麵容皺在了一起,不停地在營帳中來迴走動。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那個太子,竟然騙我!”


    紅英底下頭去撿公主丟在地上的書卷,心中著實納悶。那不是好不容易取得的八鎮防守圖嗎,剛得到那會兒公主視若珍寶,如今竟然就這樣丟棄在地上了。


    可她剛一撿起來,就覺得兩眼發暈。這哪是什麽防守圖,分明是天書嘛!


    “公主,這是……”


    彌若從她手中一把扯過,憤憤地道:“我當這是上元人的謎語,召集謀士解了半天,你猜怎麽著?”


    紅英低頭,不敢說話。


    彌若自嘲一笑,哭笑不得:“結果他們告訴我,上麵寫著‘謝君品賞,博君一笑’!”


    “什……什麽意思……”


    彌若上前恨鐵不成鋼地彈了她的腦門:“就是你的公主我!被!騙!了!”


    紅英兩眼茫然,公主被騙?她想都不敢想,如此聰慧的西晉第一人,竟然被一個草包太子給騙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彌若順了順氣,快速起伏的胸口終於慢慢緩了下來,臉上的怒色也漸漸緩解,絕美的麵龐露出了一絲沉凝:“對,我也想過,憑那個滿腦子隻知道女人的太子,根本不會想出這樣的計謀,就算是,也鐵定找不到這樣的‘天書’拖延了這麽些日子!”


    紅英想了想,忽然道:“啊!是不是,那個毓郡夫人?”


    “不錯!”彌若恨得牙癢癢,“不是她,還能是誰!我原以為她攔我下棋,是知道了我的計謀,卻沒想到我的後路都被她給堵死了!”


    紅英滿麵愁容:“那公主,現在……咱們該如何是好?”


    彌若沒有迴答,隻是垂著眸子深深地在思考,手指不斷地在桌子上敲擊,發出“篤篤篤”的聲響。


    忽然之間,她想到了什麽,挑眉道:“如今嶺崗的將領是誰?”


    紅英立即答道:“主帥是上元鎮國將軍王廣和的長子王鬆,也就是毓郡夫人的丈夫,如今他雙-腿殘疾,多有不便,帶兵打仗的除了他身旁的那個阿成,就是副將王欒。”


    “哦,王欒?”


    紅英繼續道:“王欒為人生性懦弱,貪戀美色,自私自利,是個隻顧蠅頭小利的人。”


    彌若的臉上終於緩緩起了笑意:“很好,傳令下去,逐漸減少駐紮的營帳,吹起號角,緩慢撤軍……”


    另一邊,王鬆收到了景顏的密信,已經得知了季氏死去的消息,臉色十分難看。


    他本想吊著她的命,等打完了仗,迴去一點一點折磨她,卻沒想到她還是先一步被人給弄死了。如今,要想要再追究她的責任,幾乎是不可能的。


    阿成掀開營帳,疾步進入,立即跪下道:“將軍,西晉有退兵之勢!”


    王鬆淡淡:“知道了。”


    “將軍,這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啊!”


    王鬆迴頭看他:“你我都知道是好機會,西晉會不知道,會如此明目張膽地讓咱們去打他?”


    阿成皺眉:“那……”


    王鬆擺了擺手:“靜觀其變。”


    阿成沒有絲毫遲疑,隨即領命而去。


    嶺崗之所以固若金湯,原因很簡單,完全按照之前的防守守著就行。


    西晉那份防守圖是假的,擊破點自然也沒用。而安陽和廣平都以為西晉得了真圖,連夜調換了防守的據點,西晉歪打正著,反而能夠攻下少許。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景顏及時把假圖的事告訴了王鬆。


    就在此時,剛剛出帳的阿成忽然跑了迴來,急吼吼地道:“將軍,副將知道了西晉退兵的事,開始集結軍隊進行反攻了!”


    ***


    王府的喪事辦了七天,終於等到屍體下葬,又接連做了好幾天的法事,府裏才漸漸安靜下來。


    老太君依舊守在了王府之中,卻不得安生。一大早,二皇子府的馬車便停在了王府門前,季芸與楚纓蔓時隔十幾日,又一次踏入此處。


    王府之中,依舊保留著素白的帷簾,一切顏色鮮豔之物都被撤去。幾日的連續守夜讓老太君的身體有些吃不消,此刻正在福隆軒裏躺著休息。


    瑞紅進來請了安,小聲地告訴正在給老太君喂湯藥的景顏,她眉頭皺了起來。


    高氏麵容疲憊,還是睜開了眼睛:“你去看看吧。”


    瑞紅上前又福了福,慢悠悠地開口:“娘娘說了,有件事情必須得親自跟老太君講,請老太君同往。”


    話音未落,老太君便猛烈地咳嗽起來。景顏立即輕拍她的背,用絹帕擦了擦翻出的藥漬。


    “您身子這樣弱,讓顏兒替您迴絕了吧。”


    “不妨!”高老太君強撐著起來,“如今咱們王家的三人都在前線跟著二皇子打仗,萬事都要小心!”


    半個時辰後,收拾穩妥的老太君在景顏的攙扶下緩緩坐上了主坐,她睥睨了一旁乖巧的楚纓蔓,隨後收迴了目光。


    季芸立即上前道:“不知老太君身子不適,想必我來的不是時候。”


    老太君冷哼一聲:“娘娘就有什麽話,就請直言吧。”


    季芸也不推脫,頭上的白玉響鈴簪盈盈有聲:“老太君果然是個爽快之人,我也不喜說話繞彎子,簡單的來說,我是給來給貴府說親的。”


    高氏手中盤珠的動作頓住了,抬眉冷冷問道:“不知娘娘是給誰……”


    “自然是鎮國將軍。”季芸臉不紅心不跳,一副神態自若的模樣。


    老太君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當下笑道:“娘娘真是會開玩笑,我的兒媳婦也是你的姑姑,她才沒了多久,你就著急替你的姑父續弦了?”


    高氏這話中帶刺,季芸不可能聽不出來,可她完全把這話當成了耳邊風,一笑而過:“老太君真是說笑,自從她蓄意殺人,殘害將軍子嗣開始,季家便已經不承認她了,她是戴罪之身,自然不必講究那麽多。”


    高氏沒想到季家的一幹人等竟然如此無情,想當初汪氏氣勢洶洶地來府要人,仿佛還是昨日,如今竟然絲毫不顧及情麵。


    “桂芝畢竟是我的兒媳,緣分一場,娘娘還是等守孝期過了再來吧……”


    季芸不動聲色,撣了撣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輕聲道:“恐怕等守孝期過了,將軍府的門麵不好看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高氏有些惱怒。


    “等前線戰事一結束,王將軍就會迴來,您想想,前有寧氏今有季氏,隻怕人人多會說百戰百勝的鎮國將軍煞氣太重,克—妻——”


    她最後兩個字音咬的極重,頓時讓高氏一下子有些喘不過起來。景顏立即給瑞紅使了個眼色,後者趕忙上前給她拍背。


    “二皇子妃如此替將軍著想,實在是倍感榮幸。”景顏道。


    季芸對此恭維之話卻絲毫不避讓:“這是自然的,朝堂之上,永遠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老太君緩過神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得娘娘青睞……”


    季芸笑而不語,轉頭去看一旁低著頭十分乖巧的楚纓蔓。


    楚纓蔓兩頰緋紅,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高氏冷笑一聲:“她?”小小楚氏,早就是沒落之族。雖然王廣和成過兩次親,但好歹也是正經的將軍,想要娶個續弦自然不在話下,何必找她一個楚氏孤女!


    季芸看出來老太君的心思,笑道:“楚小姐是當年楚貴嬪的近親,自小就在我們府裏長大,言行舉止與大家小姐別無二致,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雖然年歲有些大,但與王將軍甚是相配……”


    高氏淡淡道:“那楚貴嬪,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言下之意,楚家的人,我們看不上眼。


    季芸毫不惱怒,繼續道:“楚小姐賢良淑德,將軍未必會不喜歡。”


    景顏有種隱隱的預感,季芸這次上門,必定是有著十二萬分的信心,不過說到此處,還是不夠……


    高氏接話道:“是啊,無論如何,得看廣和的意思,他若是真心喜歡,我也不會推脫……”


    老太君的後話還沒說完,便看到季芸笑吟吟地握住了楚纓蔓的手:“這一點,老太君就不必擔心了,楚小姐,已經懷了王將軍的骨肉。”


    “什麽!”高氏吃了一驚,隨即又連連咳嗽起來。


    季芸得意洋洋道:“不錯,纓蔓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


    終於來了!


    景顏低著頭,忽然想起一件事,在圍獵場上的時候,王廣和是獨身前往的,當時傳出他和某家小姐拉扯不清,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楚纓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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