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鬆見她魂不守舍的模樣,以為她是被昨天的事驚嚇到了,趕忙安慰她:“你不要擔心了,一切皇上自有主張。”


    “大哥呢?”


    王鬆一愣,他想起昨天景康冒雨把景顏送到自己手上,臉上的表情卻十分沉靜,眉頭深深擰著,像是出了什麽事……


    “景公子迴行宮了,後來皇上找他過去要賞賜他,被他迴絕了。”


    望著神色不定的景顏,王鬆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立即問道:“顏兒,到底出了什麽事,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麽遠的地方,誰把你帶過去的?”


    “沈小姐找到了嗎?”


    又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王鬆搖了搖頭。


    景顏心中歎了口氣,看來,背後的那人目的不僅僅是讓自己死,更是沒有給沈玉珍留下活路,隻怕她此時已經兇多吉少了。


    “昨日,我離開如妃娘娘的明昭殿後,就去了草原,”景顏一字一字清晰地說著,秋瞳如水,臉上看不到任何慌亂,“一時興起,我騎著馬兒跑了很遠,後來迷路了。”


    王鬆難以置信,很顯然,事情根本不是她說的那樣,可是為什麽她要騙自己,為什麽她不肯說出實情!


    “顏兒,無論是什麽事,隻要你說出來,我都能替你擔待下來,你不要……”


    “我說了,事情就是這樣,夫君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


    她的眼神,如此冰涼,那一潭春水,漸漸結冰。


    王鬆搖了搖頭,苦笑道:“若是如此,就請夫人好好休息,參加晚上的宴會吧。”


    見她露出迷惘之色,王鬆補充道:“西晉的使節送信來了。”


    西晉的使節竟然不請自然,還是在這樣一個危險的節骨眼上,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次圍獵的真正意圖嗎?還是在裝傻?


    事情好像朝著愈加微妙的方向發展了。


    囑咐初晴和白梨好好照顧景顏後,王鬆緩緩走出了行宮。


    行至門口的時候,他的輪椅忽然頓了一下,隨即,他臉上漾開一個溫暖的微笑,對著空無一人的遊廊,淡淡道:“出來吧。”


    隨即,廊柱的陰影之中,走出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他穿著一件天青色的錦袍,月白色的寬腰束帶,隱隱約約雕刻著暗色的龍紋。


    他的麵上沒有笑容,臉色沉沉,硬是讓這一張俊逸無比的麵容顯得十分嚴肅,眸子裏的清輝更是拒人以千裏之外,閃著捉摸不定的幽暗色彩。


    王鬆是在軍中長大的,此人的一舉一動,一舉手一抬足,都顯露著果斷與肅殺,如若沒有長年累月的功夫底子,斷然不會做到這樣幹練。


    “王鬆參見世子殿下。”


    “龍虎將軍不必多禮。”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一冰一火,竟像是打了數百個迴合,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


    最後,還是王鬆打破了沉默,他極其柔美的麵容綻開一個溫柔的笑容,無論是誰看了,都會頓覺親切,可偏偏,宇文玄一動不動。


    “敢問世子,為何會在王某夫人的宮門前?”


    他說的是夫人,莫名在宣示自己的主權,這與他麵上的笑容看起來很不和諧。


    青玄依舊麵無表情,冷冷地道:“毓郡夫人昨日受驚,我奉父王之命前來探望。”


    “多謝懷王關心,隻是夫人驚嚇過度,還需要靜養,世子若是有什麽話,可以與王某說,王某晚上會帶迴。”


    該死。


    青玄眉頭緊緊皺住,每一句話,都在強調景顏是他的夫人,可明明是自己先認識她的,那個時候,這個王鬆還不知道在哪裏幹什麽呢!


    可他偏偏在自己的女人的身上宣誓主權,若是放在平時,自己不是所謂的懷王世子而是黑羽的青玄,早就上去一把把這個小子拎到山裏麵去喂狼了!


    若不是為了景顏,若不是為了多看看她……


    不對。


    青玄立即意識到自己在有意無意間,竟把景顏歸為了“自己的女人”,這與王鬆幼稚的做法有什麽區別?


    冷靜冷靜。


    青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平複了胸中熊熊燃燒的妒火,轉過頭看著庭院裏的花草,漠然道:“毓郡夫人昨日突然失蹤,可有說是為何?”


    王鬆將景顏的話一字不落的複述,末了,依舊是一副柔善可親的麵容。


    但很快,王鬆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分明看到青玄的眸子裏,閃著認真嚴肅的火光。


    雖然他隱隱覺得這個橫空蹦出來的懷王世子跟自己的妻子在很早前就認識,也有可能,兩人之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但不管如何,就名義上來講,他才是景顏的丈夫,而你,懷王世子,縱然身份高貴,財力雄厚,卻必須懂得規矩,不得逾越。


    但此時此刻,宇文玄眼中那種乍亮的眼神,仿佛一把冰刀紮入他的胸口,讓他這個縱橫沙場的老手也不由得心口一窒。他很快意識到,對方不是過來挑釁,而是真心想要與他說些什麽,並且這件事,事關景顏。


    “你應該知道,那不是真的。”稱謂已經變了,所以,他是認真的。


    王鬆撇過臉:“她不願意說,難道逼她嗎?”


    青玄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了王鬆的身旁,清冷的語調響起:“沈尚書的千金一直都沒有找到吧。”


    王鬆心中頓時明白了很多,迴應道:“她的失蹤與顏兒有關,本想找到她問個明白,但現在,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青玄一愣,他清楚的看見,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臉上,飛快閃過一絲可怖的笑容:“恐怕兇多吉少,不過至少,算是給顏兒一個交代。”


    “背後的人,我會找出來的。”


    “那就不必勞煩世子了。”


    又是一陣靜默。


    這次打破沉默的,是青玄。他蹲下-身子,兩手撐在他的扶手上,渾身上下那股淩厲的氣息撲麵而來,王鬆頓時感覺這股氣勢壓得他胸口難受,甚至比起戰場上的千軍萬馬,更加令人膽寒。


    “保護好她,再有下一次,我不會放過你。”


    隨後,青玄漠然站起,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冷著一張臉,快步離去。


    直到他走遠,王鬆才從怔愣中迴過神來。他不禁感歎這個對手,確實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可怕,他當然知道昨日原本皇帝派去西邊尋找的士兵,是宇文玄帶領的,可他卻把指揮權交給了景康。


    一路上,也是他手下的人領著景康找到了景顏,也就是說,他早在所有人之前發現了不對勁,並且先一步找到了景顏。


    隻是於情於理,他都不能親自把她帶迴來,因為身份。王鬆第一次感覺上天給了自己一個莫大的優勢,這場戰役之中,自己必須要勝!


    “阿成。”


    一個俊朗上年快步出現。


    “從今天開始,在少夫人麵前,你不必隱藏自己的實力了,好好保護她。”


    阿成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庭院中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


    出了這麽大的事,本來晚上的宴會已經取消了,可因為西晉有使節來訪,這個宴會又不得不辦下去,而且必須辦的聲勢越大越好。


    早在天黑之前,無數侍衛宮女太監就在行宮的正殿容和宮忙活開了,自從有了上一次懷王壽宴上的二百多顆夜明珠,這次招待使節的宴會自然不能比上一次差。


    於是,宮門口方圓百裏,連夜挖出了一條條溝壑,在這些溝壑之中,倒入盛著香料的水,而這些水上有一層薄薄的易燃液體,燃燒起來的時候,整條溝壑會出現不同的顏色,五彩斑斕,煞是好看。


    到了夜晚,草地上一片華彩,整個宮殿仿佛處在仙境中一般,如此水火交融的奇觀,當真是千年未見百年未聞,更別說燃燒的時候香料蒸騰的空中,摻和著宮-內傳出的樂舞之聲,當真能夠與天上的宮殿以假亂真。


    初時使節隻是遞來了一封信,說晚上會派使臣過來。所有官員都在位候著,以為頂多就是一個西晉的一品官,到時候見到這樣的場景,定然會大吃一驚,感歎上元之威名。


    可誰知,片刻之後,在三匹高頭大馬的率領下,竟然出現了一列隊的人。


    領頭的那人是一個翩翩公子,他麵容俊逸,高額下巴削尖,一雙深邃的眼睛深深凹在眼窩之中,說不出的別致英帥。而那挺拔的鼻梁微微下勾,卻恰恰給這一張俊臉多了幾分高深莫測。


    候在宮門口的常德大唿不好,此人不是別人,而是西晉的三皇子,羅摩王殿下!


    好在常德準備充分,立即用王侯之禮迎了上去,羅摩王翻身下馬,姿勢說不出的優雅貴氣,他迅速走上前,一把摟住常德的肩膀,嚇得常德半天說不出話。


    “上元天國,果然名不虛傳啊!”他哈哈大笑,不拘小節的模樣顯然不符合上元的禮儀,常德隻得尷尬賠笑,迅速派人通知皇上。


    另一旁,從馬兒上下來一個渾身綾羅的小姑娘,她身上的珠玉寶石隨著她的走動叮當亂響,十分悅耳動聽,而臉上卻蒙著一張緋色麵紗,隱隱約約,能看到她立體而飽滿的麵龐閃著動人的光彩。


    “三哥!”她動作輕巧地走到羅摩王的身旁,看著麵前冷汗淋漓的常德,打趣道,“上元的人,膽子可真小啊!”


    羅摩王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女孩兒的額頭,笑斥道:“彌若,不得無禮!”


    “本來就是嘛,”彌若望著眼前有如仙境一般的場景,忽然嗤笑了一聲,說了句在常德聽來十分無禮的話,“這就是上元天國招待使臣的準備嗎?我看,還不如我殿前的煙花!”


    這個小姑娘,簡直……!簡直……!


    常德硬生生咽下了想要說的話,終於化作低頭恭敬的一句:“殿下,快快請進,陛下已經恭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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