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說話的時候,身子微微顫著,臉上更是愁容滿麵,兩隻手緊緊地抓著絹帕,仿佛她已經預料到景顏已經出事了一般。


    江夫人被季氏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是最善心不過的,原本這種事情與自己無關,最多關切幾句就罷了,但她卻往季氏的身邊攏了攏,握住了她顫抖地手安慰道:“王夫人,您別著急,或許是路上有事耽擱了,您不要多想,再不濟,咱們派人出去找找,相信很快就會找到。”


    正在此時,門口有個丫頭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正是季氏身旁的秋花。秋花哭喪著一張臉,哆哆嗦嗦地湊到季氏身旁,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話,眼珠子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貴婦人們。


    季氏一聽,眼睛瞪得滾-圓,用力用絹帕捂住自己的嘴巴傷心哭道:“這可怎麽辦啊!我的長媳啊,怎麽就在山中迷路了啊!”


    這時候,坐在江夫人身旁的正是光祿大夫的夫人和左柱國的小-姨子,這兩人是最八卦不過的,在王鬆的婚禮上片刻就把謠言傳了出去,方才看到季氏麵色恍惚就已經注意這邊了,這會兒聽到主母確認,都忍不住湊了過來。


    季氏強顏歡笑,表情卻躲躲閃閃,像是怕別人知道自家醜事似的,麵對眾人的詢問,隻是一個勁兒地道:“沒事的,江夫人說的對,隻是來晚了而已,不會有事的……”


    她越是裝作鎮定,邊上的人就越是相信出了事。這下可好了,堂堂將軍府的少夫人竟然被山賊擄了去,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山中?是平京附近的山嗎?最近聽說這山裏出了不少山賊,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是啊是啊,今天過來的時候,我的馬車都是繞著走的,就怕出什麽問題,果然啊……”


    江夫人的眉毛皺在了一起,她素來吃齋念佛,不喜這些閑著無事嚼舌根的婦人:“不會的,一般馬車就算拉錯地方,可驃騎將軍府的馬車上有族徽,一般的山賊是不可能有膽子下手的,請眾位夫人謹言慎行!”


    季氏方才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淚這會兒又如線一般落了下來:“今日平京城內馬車用度極多,顏兒不喜繁瑣,就坐上了一輛普通馬車……”


    這話一說,更是坐實了景顏已經出事的猜想。


    大家一下子都開始討論起這個問題來,有人說景二小姐可憐,新婚不久就出這種事。也有人說這是她活該,堂堂少夫人怎麽能夠坐那樣的馬車。更有甚者說王家大少爺克妻的,看著那殘廢樣,就沒出息,不如王家二少爺來的風度翩翩。


    看著消息越傳越廣,季氏雖然愁容滿麵但內心已經暗自雀躍。人言可畏,要的就是大家的七嘴八舌。人心是最容易受到蠱惑的,隻要所有人都認為王欒才有資格繼承家業,那最後她開口提出來,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切唾手可得。


    季氏用絹帕捂著臉,卻已經抑製不住臉上揚起的笑容。馬香雲在一旁淡淡的冷笑,沒有想到吧景顏,你要我們出醜,我們就要你的命!


    而王婧心裏的石頭也落了地,這下王府要重歸寧靜了,大哥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抬頭去看另一邊男客的座位,隔著十二美人打量著這些年輕才俊,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


    母親允諾過自己,未來的夫婿必定是人中龍鳳,如此看來,倒是也一個不錯。但那張空著的椅子……


    季氏忙著自鳴得意,王婧的心思都在男人身上,馬香雲也陶醉在勝利的喜悅中,他們都沒有發現,對麵男客的席位中,身著蒼紫色織錦長衫的王鬆正悠然自得地斟酒,與身旁的景康相談甚歡,麵上毫無擔憂。


    消息不脛而走,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知道了王府大少夫人失蹤的消息,但看另一邊王鬆跟景康正喝的痛快,一時又有些摸不著頭腦。


    景康並不是不擔心,他對這位妹妹雖然感情不深,但終歸跟自己一樣,姓“景”。妹妹的生死與自己關係不大,但家門榮辱卻十分重要,可不能讓這個妹妹影響自己的前程。


    於是,景康熱情從婢女手中拿起酒壺,往王鬆的杯子裏倒著濃香四溢的酒汁:“王公子,舍妹未曾給王府添麻煩吧?”


    王鬆溫柔的麵容綻開一個迷人的笑容,這位笑麵虎話中帶話,分明是想知道自己到底知不知道景顏的行蹤,如此不著痕跡的打探,實在是聰明至極。但他是何人,千軍萬馬都不在話下,何況小小的太傅之子。


    當即按下景康將要舉起的手,推讓道:“景兄說的是哪裏的話,能娶令妹為妻,實在是三生有幸,今後必定相濡以沫,不會讓景兄失望的。”


    那就是一切順利了。


    景康的手退了迴來,不複方才的熱情,臉上卻依舊掛著那種麵具似的笑容,讓人感覺既親近不得,又疏離不了:“那就有勞王公子了。”


    曲聲漸罷,眼前飄然起舞的玉府十二仙子迤迤然退了下去,那些王公貴族的眼神卻依舊粘在上麵,直到懷王府中的家仆高喊一聲:“看壽禮!”這才一個個迴過神來。麵對女客方向投來的白眼,訕訕地笑了笑。


    盡管如此,看壽禮這個環節還是十分吸引人的。原本豪門祝壽,都是在進門的時候由家仆報出祝壽人和壽禮名數。但懷王向來喜愛奢侈顯擺,他想要讓眾人都看看,這些禮物到底是有多麽珍貴,自己的地位又是多麽高。


    各門各族為了這次壽宴都是卯足了勁,為了不在看壽禮的時候輸了陣丟了人,都斥資昂貴,辦的那是風風火火。這也是實力的象征,為今後結盟和姻親都鋪好了道路。


    正當眾人準備一睹壽禮風采之時,坐在上席的懷王忽然拍了拍手,滿臉笑意地喊道:“來人,滅燈,把聖上的禮物呈上來!”


    聽到此話,眾人皆是一愣。好端端的看禮物,熄了燈幹嘛,這黑燈瞎火的,還看個什麽勁兒,懷王是不是年紀大了腦子傻了,聖上的禮物,豈是隨便忽悠的!


    一旁的太子也是麵露疑惑,太子妃低下頭,若有所思。


    隻見錦翎殿中走入兩排垂手恭敬的家仆,一個個手裏都拿著黑色的絨布,走到了琉璃燈盞前。他們輕車熟路地吹滅了燈芯,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深深吸了一口氣,黑暗之中,人會本能地害怕,時間越長越是不安。等到眾人實在等不及,交頭接耳地議論時,錦翎殿中莫名就亮起了一陣柔和的光線,當即就把眾人的慌亂和不解映照了出來。


    大家一時之間還未來得及反應,卻聽得吏部尚書的幼子忽然叫道:“夜明珠!都是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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