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藤密境之中,李慕玄小心翼翼的走著,打量起身周的環境。


    密境中光線昏暗,四處長滿了虯龍藤。單看這些縱橫交錯的巨大藤條、暗青色的藤蔓表皮,就知曉此處的虯龍藤已然經曆了無數歲月,滿目滄桑。


    腳下的“土地”,在鬆散中帶著奇特的韌性,李慕玄抓起一把,用力搓動,發現它們其實是無數年來枯死、朽壞的藤身,化成泥土模樣,搓動時還散發著草木的氣味。


    “這裏真是虯龍藤的世界啊!曆經無數歲月,此處有沒有產生靈性的虯龍藤呢?”


    李慕玄轉念一想:“即使曾經有過草木成靈的妖修或是神靈,在修士發現此處之後,也會將他們扼殺的吧?”


    心裏這樣想著,李慕玄慢慢走進了密境深處,輕巧無比的穿行在古藤枝蔓中,似乎完全融入了環境之中。


    這密境極大,六十幾位修士散入其中,就好像水滴落入了大海。除了剛開始的兩刻鍾,李慕玄進入密境已滿三個時辰,竟然沒有再遇到一位修士。


    “看來其他修士都覓地隱匿了。這古藤密境之中,五行靈氣中的木係已然濃鬱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甚至對其他幾種屬係產生了強大的壓製。精通木屬的兩家修士,不但在鬥法時大占優勢,就連隱匿起來,也是無影無蹤啊!”


    明知如此,李慕玄卻毫不停留,不住的奔行移動,一方麵是想尋到龍王果,另一方麵也是以自身為餌,吸引可能隱匿在附近的王家修士出手對付他。


    雖然試煉沒有太多的限製,但是進入的兩家修士都不會大規模的抱團,頂多組成兩三人的小隊伍,更多的卻還是獨自行動。


    此時的王博新便是獨自一人,蹲伏在一片茂密的藤葉下,伺機待發。


    他有築基後期的修為,一身木屬功法使他完美的隱匿起來,就像毫不起眼的枯藤。誰能在虯龍藤的世界裏注意到一段枯藤呢?


    就算其他人以神識掃過,隻要不是近距離的、全神貫注的掃視,便不可能發現他,這就是王博新的自信!


    他已然參加過三次升龍會,經驗豐富、信心滿滿。他很清楚,每次升龍會都有不少沉不住氣的兩家修士、自視甚高的外來修士,在一開始就四處遊走,想要找到龍王果,一步登天。


    “密境這樣大,隻有區區幾枚龍王果,而且龍王果隻能靠肉眼分辨,想要找到它們,真是大海撈針。也隻有新人和外來修士有這樣的心思,以為自己機緣來了?像他這種經驗豐富的老人,都會先劃定一片區域作為‘領地’,慢慢尋找龍王果,伺機狩獵其他人。”


    “艱難的時刻還在後麵呢!”王博新心中想著,把身體藏匿的更加徹底。


    突然,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有一位何家客卿,正是大會前跟在何家老祖身邊的那個修士,從不遠處掠過;看這行進的趨勢,正好會經過他的上方!


    “這麽大張旗鼓的穿行,真是不知死活!就算你有無窮手段,也教你飲恨當場!”


    王博新將體內法力運轉到極限,表麵上卻不露一絲一毫,就等著那人經過他正上方的一刹那,暴起發難!


    近了,又近了……


    王博新的心中漸漸蕩開一片喜意,仿佛看見了自己偷襲得手,此人被一擊必殺的場景。


    “我要讓你連認輸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身死!”王博新下定決心,隻等這人再向前兩步,就是他的死期!


    “哧!”


    火光大放!


    就在王博新準備發動的前一霎,一線火光飛射!


    “不可能!”王博新心中大叫,卻不得招出一柄青色飛劍應對。


    火劍矯若驚龍,瞬間纏裹住青氣濛濛的木屬飛劍,一十六道符文種子縱橫變幻,舞動間靈活無比,威猛無儔!


    王博新捏動劍訣,但是他平日裏還算上乘的劍法,此時卻有些左支右絀起來,在這場鬥法中顯得笨重粗拙,不堪大用。


    王博新禦使的,正是王家的“製式法器”,均是取材於虯龍藤,這些不同部位、年限不等的靈藤,經過反複的浸泡、硬化、混合、注靈,最終以秘法成形,煉成各式法器,均為木屬。


    這些法器並不以威力強大著稱,但勝在成本低廉、源源不斷、可塑性強,基本成為了低階木係修士的不二選擇,為王、何兩家帶來了巨量的財富,也為盤龍嶺帶來了巨大的聲望。


    但是這種批量產出的木係法劍,又怎能敵得過雲水道人精心煉製的靈煆之寶呢?王家名不見經傳的禦劍法門,又如何對抗玉清門傳承無數年的太乙分光決?


    “叮叮叮……”


    一連六道清響,空中的火劍抓住機會,巧妙的六次連擊,將青色飛劍生生擊飛、僵直,打散大半法力,隨後火花竄動,直取王博新!


    王博新心中大驚,隻得再取一隻頭顱大小的木盾,隨手一拋,迎風便漲,抵住火劍。


    王博新同時運轉兩件法器,俱是全力施為,即使以他築基後期的修為,也感覺有些吃力,額頭微微見汗。


    “看眼前這人的修為,也不過是築基前期!我就算不敵,嚴防死守之下,堅持一段時間也不成問題,就看一會兒到底是我家的兄弟前來,還是他何家的修士先到了!”


    王博新心中想著,連他也沒有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不認為自己能夠取勝了,雖然他是築基後期,而對手是築基前期……


    李慕玄靜立場間,看著嚴防死守的王博新,一片清冷。


    他站在一根半枯半榮的藤蔓末端,微微動念,火劍便遊刃有餘的與木劍、木盾交戰著,雖以一敵二,卻絲毫不在下風,反將兩件法器牢牢壓製!


    劍眉一挑,李慕玄邁出右足,瞬間消失!


    原地,一隻青色毒蛇自藤蔓中化生而出,一口咬空!


    旋即,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自虛空中顯現,直接捏住毒蛇七寸,猛然發力!


    “砰!”


    幹脆利落的爆鳴聲傳出,青蛇自七寸處猝然崩碎,炸作一片血霧!


    李慕玄微微動念,炸開的血霧中閃過一道詭異符文,正是穢神血印發動的標誌!


    “啊!”


    伴隨著痛唿之聲,數十步外的巨藤後,突兀現出一道人影,抱頭哀嚎!


    李慕玄閃身而上,卻見這位築基中期修士猶自神魂受創,毫無反抗之力。


    心神中似有一片血光蔓延,李慕玄的天煞之體蠢蠢欲動,臉頰上的傷口也微微發癢起來:


    “呲!”


    一聲沉悶的輕響:慕玄並指成刀,輕輕劃過,抱頭慘唿的修士連頭帶手,一分四段!


    “不,蓮妹!”不遠處的王博新發出一陣困獸似的嗥叫,猛然爆發出全部法力,不惜肉身受創,以劍盾死死困住火劍,飛身撲向李慕玄!


    直到此刻,李慕玄方才發現,飛起的頭顱竟是一位女子麵容。此刻,她清秀的臉龐上,寫滿了痛苦和驚懼,扭曲而醜陋!


    飛在半空的王博新,口鼻滲血,麵如惡鬼,正不顧一切的向李慕玄撲來,一副要拉他同歸於盡的架勢。


    李慕玄心中清冷、無喜無悲,被困在原地的火劍瞬間消失,直接遁行至王博新後背不遠處,蓄勢待發!


    王博新悲憤欲絕,絲毫不顧身後傳來的鋒銳與熱力,瞪著血紅的雙眼,死死看著李慕玄,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你再怎麽不甘,又有何用呢?我也曾絕望、不甘,向整個世界追問緣由,然而天道無情,人道更是殘酷,又能如何?”


    李慕玄心中轉過此念,不再猶疑,火劍應聲疾刺,帶起一道金光!


    “死!”


    此時的王博新距離李慕玄已然不足五丈,隻聽他一聲狂吼,胸口炸開!卻自胸中射出一根血色長釘,一閃而逝!


    李慕玄心中警兆大起,天煞之體靈動如電:


    隻見他猛然向後折身,鐵橋橫江!同時兩手合掌,於毫厘之間夾住血釘尾端,順勢後捋,將掌中兩寸餘長的血釘貫入身後的粗壯藤條中!


    一擊未中,王博新麵如死灰,但還是鼓起最後一絲希望,不顧胸中噴湧的血雨,繼續向仰麵朝天的李慕玄撲來,全身湧動著最後的法力,欲要奮死相爭!


    李慕玄心中動念,反手拔起去勢已盡的血釘,一個鯉躍彈跳起來,右臂飛速畫個半弧,手腕擰動,中指、食指、拇指搓起血釘,猛然擲出!


    有天煞之體的巨力加持,僅餘寸許的血釘直接洞穿了王博新擋在臉前的右手,去勢不減的釘入王博新麵頰,一聲悶響,血光迸濺!


    李慕玄側身閃過,看著王博新一頭栽在身前的藤蔓上,生機斷絕。他的眉間現出一道深深孔洞,眉骨碎裂、雙眼流淌汨汨血泉……


    貫入體內、消失不見的血釘,威能還不止於此:


    隻見王博新的屍身上騰起一片暗黑色幽光,片刻之間,將他整個屍體化作一灘黑紅色膿水,甚至把藤條侵蝕的嗤嗤作響!


    這時,一片青光閃過,將膿水中和、淨化,再也不具備腐蝕之力。


    青光隻持續了幾個唿吸,便消失不見了。雖然這片青光沒有絲毫攻擊李慕玄的意思,李慕玄還是敏感的從中覺察到了深深的寒意。


    “這青光一定是監看全場的王清軒所發。礙於何家家主在旁,又當著無數觀禮修士的麵,他不能對我出手,但是心裏一定恨極了我?”


    李慕玄心中想到:“一位身具異能的築基後期、一位精擅隱匿、豢養靈蛇的築基中期,在王家也是佼佼者吧?現在知道心痛了?還有四日半的時間呢!”


    心中一片淡漠,李慕玄又在原地待了盞茶時間,再無修士出現。


    最後看一眼狼藉的戰場,李慕玄甩甩衣袖,似乎想要拂去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隨後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藤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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