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帆船平穩的行駛在碎玉河中,青衣少年盤坐船頭,初升的紅日將他沉靜的麵容染成金紅之色,微微揚起的衣角下蜷縮著一隻火紅的狐狸……


    一人一狐契合無比,連唿吸都協同一致,與四周的環境隱隱產生共鳴,甚至吸引了許多靈氣匯聚船頭。


    雲老站在甲板中段,羨慕的看著船頭。身旁的劉慧生不解的問道:“雲老,我怎麽覺得慕玄現在的狀態很玄妙啊?”


    雲老的眼中閃過羨慕之色,說道:“依老夫看來,慕玄小友這是進入了悟道之境!老夫修行一生,也隻經曆兩次,一次是築基之時,一次是將家族道法融匯貫通之時,慕玄小友真是好機緣哪!”


    劉慧生連忙道:“那慕玄是要築基了嗎?”


    雲老搖搖頭,撫須說著:“觀慕玄全身法力氣息,汨汨然無所不至,便如同這碎玉河一般,靜靜湧流,倒不像築基時精氣法力噴薄欲出的意境。倒是小靈兒好福氣,心思純淨,毫無機巧,融入了慕玄小友的境界之中,必定受益匪淺!”


    劉慧生也羨慕的說道:“傳聞悟道之時,修士的精、氣、神無比貼近大道,對身心都有莫大的好處,福緣深厚的更是可以借此親近天地至理,甚至衍化神通!”


    雲老輕聲說著:“劉道友說的不錯,老夫兩次悟道,都獲益無窮。不說別的,單看這靈氣匯集的異象,慕玄小友的法力必然能再上一個層次。他原本就法力渾厚,再這樣繼續凝練法力,夯實根基,築基之後,必然一飛衝天!”


    不知何時,船頭附近慢慢聚攏起一片白霧,將李慕玄和火靈兒的身影圍裹起來,船上的眾人絲毫沒有察覺異常,但李慕玄和火靈兒卻已在迷迷蒙蒙間進入了另一片天地。


    …………


    宏偉寬闊的廣場,晶瑩剔透的宮殿,鋪滿各色貝殼、寶石的小徑,高聳華貴的珊瑚圓柱,隨處可見的珍珠、瑪瑙、硨磲……李慕玄和火靈兒突然置身於此,入目所見,皆是奇景。


    “慕玄哥哥,我們……我們不是應該在船上嗎?我……我害怕!”


    周圍華麗的景象並沒有使火靈兒得到安慰,反而讓她有些恐懼,她不禁向著李慕玄身旁湊了湊。


    “小靈兒,不要怕。你想啊,你沒有使用術法就以這樣的人身出現,可見現在我們是神魂出遊。可能是我們剛剛碰巧進入了某種境界中,被牽引至此。”李慕玄反手拉住火靈兒,輕聲的安慰著她。


    “沒事的,小靈兒,周圍的環境,倒讓我想起一位前輩的遊記,似乎是龍宮水府?我還能感受到與肉身的微妙聯係,隻要心念一動,自然能夠瞬時離開,不用害怕的!我們上前看看。”


    李慕玄拉著火靈兒,慢慢穿過廣場,向著水晶般的宮殿行進。


    他們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無數珠玉奇珍,甚至靈材靈草都被拿來用作裝飾,令李慕玄暗暗咋舌。而此地的天地靈氣也十分密集純淨,身在其中非常舒適。


    慢慢的,火靈兒也不害怕了,倒是一直被李慕玄拉著有些害羞,但卻更不願意掙開,在羞喜交加中迷迷糊糊的跟著李慕玄,根本沒有仔細的看清周圍。


    眼看著兩人快要走到宮殿前,卻見宮殿白玉般的大門緩緩向外打開,隨著次第展開的儀扇,一位身著王侯袞服的年輕人緩緩走出,身後跟著兩隊宮裝侍女,熏香華蓋,儀仗儼然。


    李慕玄十分好奇,走近一看:為首那青年劍眉星目,英姿昭昭,身上的紫色袞服華貴異常:上衣繪山、川、龍、虎、火五章花紋,下裳繡藻、米、黼、黻四章花紋,行走間雍容莊重,儀態萬千。


    走上前去,袞服青年朗聲道:“我是玉清諸河龍王敖廣之子,碎玉河主,敖烈。兩位悟天道而遊太虛,直入龍宮,是我族的貴客!父王特命我前來迎接,還請兩位貴客隨我來!”


    李慕玄見場間莊重肅穆,便沒有開口詢問什麽,與敖烈並排走入宮殿之中,一旁的火靈兒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李慕玄的手,跟在了後麵。


    兩隊侍女如流水般漸分漸合,手捧香花、熏爐、瓔珞、鍾磬等等,先是執器以特定的禮節向李慕玄二人表示歡迎尊敬,再一路隨同迴宮,奏樂不絕。


    龍宮極是寬曠,甚至有清冷孤僻之感,宮中裝飾全無,隻矗立著六根巨大的水晶盤龍玉柱,地麵如同水波,光可鑒人。每走一步都會蕩起陣陣漣漪,自顧自的擴散出去,卻又互不擾動。


    李慕玄還敏銳的察覺到後麵的兩隊侍女在行走中卻不會散出漣漪,隻是不知何故。


    以修士的標準來看,這種行進速度簡直極慢,但卻有種儀式莊嚴之感。就這樣過去了半刻鍾,李慕玄終於看到了前方的王座與台階。


    漸行漸近,依稀可見純黑的巨大王座上坐著一位身形魁梧的青年男子,正不耐煩的四處張望。


    王座下有三級台階,台階下肅然立著兩排身影,場間還有些侍女侍候著。


    敖烈帶著李慕玄和火靈兒徑直來到台階下,敖烈剛要說話,王座上的男子便開口叫道:“我兒下去吧!請問貴客大名?你看上去像是是玉清門弟子,倒是身邊這位小姑娘神魂奇異,似人似妖?”


    李慕玄抬頭看去,王座上的男子應該便是剛剛敖烈所說的玉清諸河龍王——敖廣。隻是看上去全無威儀,身上隨意裹著一件紫金色袍服,顯得有些淩亂,言語間也十分隨意。


    但是在李慕玄的感應之中,他身上的氣息浩如淵海,舉手投足間似乎都湧動著磅礴的力量。


    李慕玄正待答話,敖烈便開口道:“父王,今日貴客在旁,還請父王注重儀態!”


    敖廣哈哈大笑道:“最近好不容易才把你娘勸迴家探親,把你的幾個弟弟妹妹都帶走了,老子好不容易才鬆快幾天,你就別掃興啦!你娘剛走,我們這兒就迎來這樣的貴客,可見隻有隨意些兒,才會有修士神遊至此!”


    敖烈一臉無奈,又不好直接頂撞,隻好退在一旁。


    李慕玄平靜的說道:“在下玉清門弟子,雲水道人座下末徒,李慕玄。這位姑娘是火雲狐族,火靈兒。拜見敖廣王上!”說著,躬身行禮。


    敖廣豪邁的擺擺手,示意兩人不必多禮。高聲說道:


    “說起來我這玉清諸河,還在你們玉清門的治下。不過神靈之道,卻和你們修士不同。借山川河海之力,香火請願之助,靈而有性,神而明之,築地氣以理陰陽,納願力以修道德,通天運以轉虛實,亦是超脫之正途。隻是如今天地異變,氣運波折,道法顯世,民智大開,這神靈之道,也慢慢衰落不堪啦!”


    李慕玄聞言,心中大驚,敖廣看似無關緊要的幾句話,卻透露出許多幹係重大的信息,隱隱的指出了神靈之道的本質,以及人道演化的氣數。


    這在宗門的述著之中都少有提及,怎不令李慕玄心中訝異,神思百轉!


    看到李慕玄身上竟然放出蒙蒙光華,敖廣也是驚訝,大聲嚷嚷:“奇怪!我不過隨意說了幾句,你便領悟了這樣多?竟然與我這水府地脈隱隱共鳴,真是修行神靈之道的驚世天才!幹脆你便棄了玉清門,我讓你做這諸河水主,不出五百年,包你化虛為實,達成地君!以後更進一步,天帝可期啊!”


    李慕玄微微一笑,說道:“小子蒙受師父和宗門大恩,怎麽會改換門庭呢。倒是王上可否為我講授一番神靈之道?”說著,又是躬身行禮。


    敖廣說道:“當然可以。如你們玉清門這樣的道門正宗,確實很少會跟你們提及神靈之道,怕你們走入別路,等你們金丹有成,神氣精混而為一時,再全盤托出,以作觸類旁通之用。”


    稍稍頓一頓,敖廣接著說道:“神靈之道,清虛質實,最明顯的好處就是壽元悠長,動輒數以千計,甚至許多神靈都是死在萬載天劫之下。”


    “神靈之道,劃分以天帝、地君、靈王三種身份,分別對應著道門的化神、元嬰、金丹,至於靈王之下,不成氣候,統稱神官。我現在正是靈王頂峰的境界,所以似虛似實,一旦突破至地君,便可化虛為實,與血肉生靈無異,且虛實轉換間,妙行無住……”


    看著李慕玄驚訝沉思的樣子,敖廣似乎有些得意,高興的說道:


    “神靈之道,有先天之靈,有後天之靈。天地化生者,先天之靈也,秉氣運而生,其質純凝,即使不依靠願力、地氣,也能達至極高境界;生靈滋生者,後天之靈也,諸如廟宇香火,草木精英而成靈者即是此類,其質千差萬別,良莠不齊,大多難成大器。”


    “玉清門地域內不許私自祭祀,廟宇的控製很嚴格,會將香火願力一律收集起來,所以域內倚靠香火願力積累之路基本斷絕。如我這般龍宮水府,由於庇護一方,偶爾還能得到一些香火祭祀,但主要還是靠這玉清諸河的天地靈秀……”


    接著,敖廣又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的說道:“本王曾經聽聞前輩們談論,你們玉清門將草木香火之靈收攏門下,以收集的香火願力為助,讓他們成長為門中護法神靈。”


    “玉清門疆域如此之廣,香火願力多如星海,這樣多年過去了,那些護法神靈必定境界極高,恐怕地君多有,就不知是否有天帝級別的強者?我還聽聞,有些資質極高,神魂純澈的玉清弟子,若是修道半途肉身隕落,但是神魂完好的,還有機會轉修神靈之道!唉,你們玉清門不愧是道門正宗,不服不行哪……”


    敖廣似乎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索性吩咐侍女搬來長桌長椅,走下王座拉著李慕玄不斷說著,將無數秘辛奇聞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敖烈有心阻止,卻被敖廣斥退,隻好退而求其次,讓場間的眾神官、妖族等侍臣退下,自己也坐下來一起聽著,畢竟李慕玄乃是道門高第,身懷化神傳承,時不時插一句見解,說幾句感悟,也令敖廣和敖烈擊節讚歎,興致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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