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靈光觸動,李慕玄從定中醒轉,已近晌午時分。起身下座,略帶疑惑的推開門,隻見兩位宮裝少女侍立門外,卻是兩隻煉氣三層的火狐以幻化之身婷婷玉立,手托絲絹、玉盆、食盒等物,恭敬地看向李慕玄。


    “這是?”李慕玄不解的問道。


    “迴稟公子,妾身火舞嬌,這是我的妹妹火舞魅。我們姐妹聽聞公子願意幫助我族,是我們的大恩人,想著與妹妹一起來感謝公子,料想公子孤身一人,無人服侍,便自告奮勇前來服侍公子。”一位端莊典雅、身段婀娜的宮裝女子款款說道。


    “啊,不用不用。洗漱清潔用浣花術足矣,何必勞煩二位姐姐!”李慕玄連連拒絕。


    “嘻嘻!公子乃苦修之士,於世俗享受全不動心。不過偶爾享用一番,不失為一種曆練嘛!公子就當體諒一下舞嬌姐姐,她可是鼓起好大勇氣,才來見公子的呢!”身材小巧、聲音嬌俏的火舞魅說道,倒是羞紅了火舞嬌的雙頰,美豔不可方物。


    “這……好吧,那便生受二位姐姐了。”


    李慕玄一想,既然下山曆練,確實要多多經曆體悟,方能有所收獲。他曾在典籍之中看到,許多修為不高、定力不強的修士在下山之後,就迅速的被世俗富貴所迷,在世俗享受上比王公貴族更甚,欲壑難填,導致修為難得寸進,心性更是一落千丈,縱然之後醒悟,也因時光蹉跎,大道無望。


    因此有人將修士初次入世稱作“紅塵劫”,意指稍有不慎,便墜入紅塵,斷了修行之路。


    “二位姐姐叫我慕玄好了,公子什麽的,實在不是修道之人能夠消受的。”


    “嘻嘻,世俗間流傳的狐仙鬼魅,才子佳人的故事不是都這麽稱唿的嗎?是吧,慕玄公子,你是不是該自稱小生哪?”


    李慕玄:……


    嬉鬧間三人迴到廂房,隻見火舞魅端起玉盆,其中已然盛滿清水,漂浮著幾許花瓣,獻寶似的說道:“這是姐姐親手采集的百花晨露,配以清晨初開的花瓣,再施法點染其靈性,清新明澈,有生肌活血之效。”


    “勞煩舞嬌姐姐了,沒想到其中還有如此多的講究。”李慕玄點頭致謝道。


    火舞嬌拿起絲絹,輕輕的沾濕了,輕啟朱唇,柔柔說著:“公子未經世事,卻不知世間富貴榮華,權勢欲望何等可怕。說來可笑,我們火狐一族最擅幻化之術,卻反倒最重心性修為,公子道途遠大,切莫被外相所迷,諸相非相,不虛不實。”


    “姐姐精通玄理,說的極是。我輩修士,把握本心,才是唯一正途。”


    說話間,火舞嬌拈起絲絹,細細的拂拭著李慕玄的臉頰,陣陣清幽的香氣沁入心脾,時而感受到纖皓柔荑的美妙觸感,直如身處潺潺流水之中,說不盡的溫柔繾綣……


    “好,好,好。姐姐自五感而入,通神識而觸妙樂,技近乎道矣。慕玄慚愧,不覺間已被帶入意境之中。”


    “慕玄公子宅心仁厚,毫不設防,才是真正令舞嬌慚愧。雖然心如冰雪,利於道業精進,不過遊曆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呢……”


    李慕玄安然的享受了兩姐妹的服侍,其中還有舞魅按摩推拿的手藝:力道適宜,節奏恰當,端的享受非常。


    隨後火舞嬌將食盒放在桌子上,在舞魅期待的眼神中打開了食盒,內裏三菜一湯,精致非常、香氣撲鼻。舞嬌柔聲介紹道:


    馬踏飛燕——取彎角馬猝然發力時的後腿跟腱,佐以羽靈燕雙翅悶燒,澆以青靈蜂蜜,功能輕身順氣,固本培元。


    空穀幽蘭——采擷後山山穀中特有的紫心蘭草,整支取下,以法力激活其靈性,趁新鮮時吃下,對修士凝煉法力有益。


    雨後初晴——精選雨後靈筍,以靈水熏蒸,靈露浸潤,有明目清心之效。


    相忘江湖——取築基期蛟魚龍珠,以忘川之水、三昧真火反複熬煮成湯,圓融一體,可消解淡化修士心魔……


    李慕玄聽得呆了,這幾樣菜色相互搭配、各有靈效,顯是有精通此道的修士精心選配而成,近乎丹法之效,全無藥石之害,可以說珍貴萬分,便是在宗門通寶山最好的酒樓之中,也從未聽聞有此等靈效的菜式,看來火狐一族雖然沒落,但傳承底蘊亦是非同一般。


    李慕玄道:“二位姐姐,結伴而行隻是互利,如此大禮,實在受之有愧,我這便與雲老分說。”


    “慕玄公子,雲爺爺已經說了,這幾道菜肴雖好,總好不過舉族光大的希望,況且公子宅心仁厚,師承名門,修為高超,心性超凡,前途不可限量,就當火狐一族結下一份善緣,萬望慕玄公子不要嫌棄!”火舞嬌說著,柔弱中帶著堅定,令人不忍拒絕。


    “雲老盛情如此,慕玄愧領了。”


    李慕玄美美的享用了這次飯食,由於烹調者的高超技藝,吃完後隻需靜坐片刻即可消化,其效果會在半月內潛移默化的實現。


    “請問是族中哪位前輩的技藝,且容慕玄當麵致謝。”


    “是天語姨娘呢,她做的菜可好吃了!人也很好,我經常纏著她,從她那裏弄好吃的!”舞魅開心的說道:“一會兒就能見到啦,現在大多數族人都在祖廟的廣場前呢。”


    稍作收拾,一行人走出廂房,去往廣場。


    廣場之上,聚集著七十餘隻火狐,有些竊竊私語、依依話別,更有些相擁而泣……


    廣場的邊緣,雲老和一位中年女子並肩而立,正笑嗬嗬的同一位身著玉清門外門弟子服飾的矮小男子交談。


    李慕玄和兩姐妹走上前去,雲老笑道:“小友昨夜睡得如何?這位是老夫的族妹,築基修士,火天語。這位是小友同門,想來不需老朽介紹了。”


    矮小男子看向李慕玄,又掃過火舞嬌姐妹,眼中驚豔之色一閃,接著躬身行禮,討好的說道:“慕玄師兄,在下劉慧生。自宗門大比得見師兄英姿,好生景仰!以後還請師兄多多指點!”


    李慕玄卻不認識他,看年齡像是上屆入門的弟子,雖說修煉界達者為先,但李慕玄畢竟也不托大,誠懇的說道:“劉師兄客氣了,師兄之稱,實不敢當!慕玄入門不久,涉世尚淺,倒是要向劉師兄早晚請益才是。如是師兄不棄,叫我慕玄便是。”


    劉慧生連忙說:“咱們份屬同門,相互扶助是應有之義。哥哥我癡長三十六載春秋,慕玄你既是自謙,便稱我一聲劉哥罷。”


    “劉哥此次也是下山曆練嗎?”李慕玄從善如流。


    雲老笑道:“劉道長高義,下山時被天語妹子碰見,此次也要一同護持我族去往南中穀。”


    “慕玄也要參加南中小會?說來慚愧,老劉我卡在六層瓶頸已有半年,即使觀摩了宗門大比後,亦無寸進,所以想在南中小會上尋些機緣。”


    “小弟此次下山遊曆,旨在磨礪自身,倒是沒有什麽明確目標,隻是南中小會聲名在外,小弟也想著見識一番。”


    “有二位相伴,此去南中穀便是康莊坦途,且受老夫一拜。”雲老說著,稽首為禮。


    “雲老切莫如此。慕玄還未向天語長老道謝呢,長老一片苦心,慕玄感念萬分。”


    “不必如此。公子願意相助我族,這些不過是應有之義,聊表寸心。”中年女子的聲音稍顯嘶啞。


    雲老適時說道:“二位恩人稍待,老夫再交待一番,我等便可上路。”於是李慕玄與劉慧生自覺後退幾步,將位置留給雲老和火天語長老。


    雲老徐徐舉起雙手,似在擁抱,又似祈求……


    廣場上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火狐都看向雲老,其中有十餘隻火狐周身騰起光影,赫然化作俊俏男女的樣子。


    “各位族人,本族自玲瓏娘娘在此立下道統,至今已有四萬三千年矣。其間雖屢遭大難,卻幸賴無數前輩英烈護持,一直屹立不倒,繁衍生息。”


    “現如今,子孫不肖,算來族中竟隻有我與天語兩位築基,實乃生死危亡之秋也。為保宗族延續,我決定選出五位天資較好的青年族人,一起前往南中小會,以期尋求機緣,振興我族。之前點出的五名族人,現在站出來!”


    隻見五位男女從族群中走出,其中就有火靈兒、火舞嬌和火舞魅,還有兩位英俊不凡的青年男子。


    “長途跋涉,萬分艱險,即便我全力護持,也不知能活下幾人。若是你們幾人有誰心存畏懼,大可留在族中,心誌不堅,便是尋得機緣,亦難造就。”雲老鄭重地說道。


    五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堅定的看著雲老,連一向活潑跳脫的火靈兒,也是神色堅毅。


    “很好,都是我族的好兒郎!族人們,依古禮送別我族的孩子們,祝福他們一路平安!”


    話音剛落,剩下的七十餘隻火狐手拉著手圍成一圈,將五位男女圍在正中,齊聲唱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修我矛戈,與子偕行。


    王興於師,征戰烈烈。


    靡不曰歸,我戍未定。


    …………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蒙蒙的紅色光影從族群中升騰而起,晦明變化間仿佛有許多勇士出征與沙場爭殺的場景掠過,卻又看不分明。漸漸的,光影如有靈性般的匯向中間,慢慢吸附在場中的五人身上,隨著眾人的歌聲起伏漲縮,其後隨著歌聲的平息緩緩消失不見……


    雲老和火天語似乎都從這些光影中看出了什麽,眉頭緊鎖,但是隨著儀式的結束,還是歎息一聲,舒展開眉頭。


    儀式結束後,許多火狐眼含淚光,五位將要遠行的男女似乎隻有火靈兒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他四人的眼中也有蒙蒙水汽,畢竟他們自出生以後的數十年光陰,都是在族中度過,陡然外出,怎不感傷難言呢。


    “禮成!出發!”雲老振臂一唿,火狐們轟然應諾,聲遏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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