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同樣的問題第二次出現,那就是個大問題,而且並非偶然。


    我說:“我猜的沒錯,地煞果然與聖靈密切相關。”


    黛蒂斯歎道:“每個人那時都已經察覺到了。”我哼了一聲,認為她竟對我敏銳的觀察力不置可否,這未免有點不給我麵子。


    她繼續說:“大薩滿這時說,我們的聖靈與地煞總是伴隨著出現,而且,必然會降臨在關係緊密的人身上。比如第一代的聖靈,那個地煞是他最親密的戰友。第二代聖靈則是雙生子。所以,就有了習俗。一旦聖靈降生,他所有年齡相仿的兄弟姐妹、至交好友都會被嚴格監視,發現是地煞後,將其囚禁,然後....”


    我做出一個悲傷的表情,說:“然後讓聖靈吃掉他?”


    黛蒂斯說:“是的。成為聖靈的狼人並不吃肉,可大薩滿認為吞噬地煞可以徹底消除這隱患,並進一步增強聖靈,所以,在聖靈每一次朝聖時,他都會以莫大毅力,完成這儀式。”


    “簡直太殘忍了。”


    黛蒂斯:“是啊!想想吧,這是什麽荒謬殘暴的陋習?強迫一個素食的、善良的神明吃掉自己最親近的人,最鐵的好友,他們怎麽能這麽做?”


    我說:“那肯定沒用,現在不是還有地煞嗎?”


    “是的,沒用!第三代的聖靈殺死並吃掉了地煞,他自己也在十年後患病而死。聖靈傳給了村裏的另一對雙胞胎,大薩滿沒有放鬆,經過審查,她認為地煞仍將在聖靈成年後不久出現。她命令聖靈又一次....”


    我嚷道:“如果我是聖靈早就反了,這簡直欺人太甚!”


    黛蒂斯說:“我要為大薩滿說句話,如果聖靈不毀滅地煞,他自己就會被地煞所殺。”


    “可若是被迫吃人,這也....”


    她搖頭道:“是,可狼人本來就是吃人的野獸,就像血族喜歡喝人血一樣,那是比任何誘惑都強烈的...誘惑。不過,第四代聖靈沒過幾年也病逝了,臨死前一直唿喊著那位地煞附體的兄弟名字。”


    我說:“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看是地煞作祟,聖靈也遭報應了。”


    黛蒂斯:“大薩滿解釋說,這是因為地煞與聖靈的靈魂互相排斥導致,人們問她是不是從此終止聖靈吞噬地煞的儀式,她卻說:‘不,不能停止,唯有不斷嚐試融合,才能成功,如果淺嚐即止,停步不前,那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我冷笑道:“她肯定意識到自己犯了錯,但又死不承認,隻能一錯再錯。”


    黛蒂斯說:“隨後,我們改變了策略,要將地煞之子囚禁到至少十七歲,才讓聖靈進行吞吃。大薩滿說,這樣,聖靈的靈魂會增強,而地煞的靈魂會減弱,把握就大了很多,然而,這麽做唯一的好處就是讓聖靈多活了幾年。隨後,第六代聖靈、第七代聖靈,第八代...我們族群經過許多年的繁衍,村莊規模已經不小,人口達到了一千,狼人有八十餘個。然而不幸的是,黑噩夢....重新迴來了。”


    我擺出個滄桑的姿勢,閉目、低頭、靜坐。


    黛蒂斯說:“黑噩夢殺了很多狼人,並釋放了地煞,提前終止了聖靈的生命。我們再一次經曆了一場浩劫,這一次,聖靈直到十年後才返迴,這期間,我們的人口由巔峰迴落,一直維持在如今的規模。


    我們逐漸與世界接觸,遇上了iba,也遇上了其餘充當iba賞金獵人的狼人,他們牽線搭橋,我們也走上了這條路。但獵殺黑噩夢,一直是我們族群和所有狼族獵人最為重要的大事。”


    我問:“你恨黑噩夢嗎?”


    黛蒂斯說:“不,我並不是狼人,黑噩夢至少並未吃過我族的凡人,但狼人卻是吃的。”


    我說:“如果我救走海努加,你不怕未來悲劇應驗?”


    黛蒂斯說:“你帶他遠走高飛,將他藏在你的城市裏,永遠見不到海斯加,悲劇就不會發生。”


    我當然萬分情願,且不論那個地煞是個讓人垂涎三尺的美少年,他更是個讓人垂涎三尺的美少年,而且,他還是個讓人垂涎三尺的美少年,最後,他竟是個讓人垂涎三尺的美少年....


    她說:“你又餓了嗎?口水都流到地上啦,我都忘了,你再吃塊烤餅吧。”


    我拿起餅,食不知味。


    黛蒂斯說:“這一次朝聖之旅,紀元帝國的人送來了熾魂火盆,大薩滿認為這一次是狼母顯靈,讓聖靈徹底吸收地煞靈魂的好機會。我不忍心,我不能見到海斯加害了海努加,海斯加心地善良,而海努加也是人畜無害的...”


    我搶著說:“...美少年。”


    她愣了愣,說:“是啊,美少年。”


    如果海努加不是個美少年,而是個五大三粗的家夥,我絕不會將他帶到號泣裏的,哪怕他實力再強也隻是個隱患,然而,美少年這一屬性讓他注定不會是個匆匆走過場的小角色。


    我們聊到晚上,出發的時間到了,村中士兵敲門,說道:“黛蒂斯,把海努加帶來吧。”


    我惱道:“一群懦夫,還讓你親手送自己的孩子上路?”


    黛蒂斯說:“他們很怕海努加呢,可他明明什麽人都沒害過。”


    “誰讓他是人柱力呢?”


    她問:“人柱力是什麽?”


    “是個挺專業的名詞,你不懂就算了。”


    海努加對自己的母親與其他人同樣冷漠,但凝視我時,眼中總有一絲讓人很生氣的輕視之光。他以為我寢取了他的母親嗎?真是冤枉好人。這美少年恐怕有嚴重的戀母情結,我必須在今後予以糾正,以戀父情結取而代之。


    這一支隊伍人數眾多,村長剩餘所有的狼人、大部分壯年的人類戰士、紀元帝國的商人都在其中。我作為黛蒂斯的侍女,行事隱秘,極其低調,不引人矚目。


    高橋走向我,躬身道:“黛蒂斯女士。”


    黛蒂斯淒然看了他一眼,並不迴應。


    海斯加並不來見他的母親,我認為他很愧疚,他為什麽不反抗大薩滿這荒唐的決定呢?話說這大薩滿為何還不老死?我聽說狼人的壽命也不是很長。


    高橋說:“你這位侍女以前並未見過。”


    黛蒂斯說:“是的,她是個很害羞的姑娘,幹活很勤快。”


    高橋說:“她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黛蒂斯問:“怎麽了?”


    高橋說:“他一直看著海努加,而且不停用舌頭舔嘴唇。”


    我尖聲道:“這又怎麽了?我看帥哥不行嗎?又不是看你!你吃醋了嗎?”


    黛蒂斯瞪了我一眼,我閉口不言。


    高橋笑道:“他不像是很害羞的樣子。”


    黛蒂斯隻能說:“她有些毛病而已。”


    由於我的外貌改變巨大,他還是沒認出我來。


    大薩滿騎在一頭驢上,海斯加站在她身邊,她手朝前一指,隊伍開始移動。


    這村莊大概是在裂隙裏的,又或者因為異空間改變了方向,地形複雜,因此很難尋找。


    我在海怪的夢境中依稀見過這條路,草地、樹木、山坡、小溪,隨後是一條山路。狼人們盯海努加盯得非常緊,稍有風吹草動就打開槍的保險。漸漸的,我們走下山路,前方是一個幹涸的河穀,地上鋪著無數碎石。


    海斯加高聲說:“小心血屍鬼的伏擊!”


    紀元帝國的馬克西斯說:“血屍鬼?是斯密茨血族製造的怪物嗎?他們的這些奴仆惡名遠揚,在多次與他們的戰爭中,我們吃盡了苦頭。”


    斯密茨血族是血族中曆史極其悠久而強大的一支,但其餘族係對他們又厭惡又畏懼,因為斯密茨血族極度殘忍而血腥,陰險而狡詐。


    海怪告訴我:“血屍鬼極其兇猛,與亞克墨慈製造的屍鬼頗有相似之處,但他們不能傳播病毒,將其餘人類也變成血屍鬼。然而,他們的飼養和製造非常方便,所以,斯密茨血族在戰爭時期擁有大量血屍鬼。”


    這些怪物在進入熱兵器時代就沒什麽用了,因為它們不具備傳染性。


    海怪說:“他們的速度很快,而且很強壯。”


    馬克西斯又問:“可這些怪物在哪兒呢?為何不見影子?”


    我看見十餘個年輕的人類寒顫不休,他們大約隻有十五歲的年紀,為什麽要帶著他們?


    黛蒂斯說:“這是一次朝聖之旅,也是曆練之旅,是為了鍛煉他們,也許能激發他們的勇氣,讓他們變成狼人。”


    是啊,狼人不在乎人類的性命,除非人類能變成狼人。


    海斯加說:“血食屍鬼畏懼陽光,所以,他們通常躲在河穀碎石的下方。”


    他說的輕巧,可那些年輕人都被他嚇了一大跳,他們轉動槍口,瞄準各處,生怕下方鑽出個渾身是血的人形怪物。


    海斯加說:“他們的血對血族和狼人而言有毒性,阻止傷口快速愈合,如果擊中他們的腦袋,他們就會死,如果擊中心髒,也會死,可其餘部位對他們而言並不致命。”


    馬克西斯說:“聖靈閣下,你們走這條路,通常傷亡多少?”


    海斯加說:“我獨自一人常常前去朝聖,如果是狼人小隊,也能照應得過來。可如果隊伍中有凡人,就會有死傷。”


    他沒說死傷多少,大概是不想讓那些凡人嚇破了膽,我懷疑問題不在於死幾個,而是能有幾個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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