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米亞、曼達羅戈與艾爾雷茲的到來讓裏昂時來運轉。他在夜潮酒吧避難時,已經深感絕望,根本沒想過有我們這樣強力的援軍。


    我對他產生過懷疑,因為他反複無常的性格,對陰暗的懼怕以及對獵法者異乎尋常的鍾情令我感到了警覺,他掩飾的很好,可我是對的!我沒有猜錯!


    但為什麽拉森魃暗影對他無效?這暗影能夠傷害其餘太陽感染者,為什麽他躲在其中卻安然無恙?


    是那一刻,是我在拯救米爾時用閃光彈施展天地元一時,充沛的陽光照在了裏昂身上。這久違陽光給了他充足的養分,所以,暗影一時半會兒傷不了他了。就像拿濕漉漉的衣服披在身上可以穿過火焰一般,他吸收了陽光,用以對抗我的暗影,我帶著他移動時間不長,看起來他一點事都沒有,隻是有些幽閉恐懼的症狀。


    這也讓裏昂稍稍恢複了“胃口”,當我們建議他拋棄愛倫、弗洛格、阿克米爾與多明戈的屍體時,他與他們融合了。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與獵法者們的融合,這讓裏昂狂喜不已。


    隨後,我們成功引爆了牛頓火箭,驅散了雲,迎來了太陽。這陽光對黑樓群的人自然是舉國同慶的大喜事,但誰又能知道它對裏昂意味著什麽呢?


    他完全恢複了融合的欲望,而且,這一百年間所有獵法者的屍體,都被他利用紀念英雄的借口,用特殊的保存方式儲藏完好。仿佛他珍藏的珍釀紅酒般,等待著他去品嚐,去複活。


    當他融合了足夠的獵法者,就該輪到其餘人類了。他將走上由無數屍體堆砌成的王座,戴上太陽的王冠,保持清醒與睿智,駕馭他體內成千上萬的生命。


    王者為眾,眾者為王。


    我顫抖著,身體如同拉滿的弓弦般緊,灼熱炙烤著我的神經,讓我魂不守舍,焦急萬分。


    讓我記住這一切!


    綠麵紗說:“不,你會忘記,你記得規矩,對嗎?”


    我怒道:“你在開玩笑?涉及數千條人命!我卻記不住?至少讓我記住他是太陽王,是必須消滅的敵人!”


    綠麵紗:“他和瘋網很相似,是通過血肉而鑄造的精神聚合體,他未必是邪惡的,也許是進化的方向,是人類超越神明的捷徑。”


    瘋了...你簡直瘋了!至少留給我一些提示,那可是救命的大事!


    綠麵紗:“在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所以,當夢境結束時,真相亦將浮出水麵。”


    隻需你努力去捕捉。


    我腦袋嗡地一響,在寂靜中驚醒。


    拉米亞睡在我身邊,我急忙拍她後背,喊道:“融合...融合...”


    她笑了一聲,揉了揉眼睛,說:“好吧,好吧,壞蛋,你想進來就進來吧,誰讓我是你老婆呢?”


    我瞪著她,一時啞口無言。她脫去上衣,露出纖瘦而結實的身體,打了個嗬欠,說:“你上麵還是我上麵?”


    我在想什麽呢?在老婆麵前可不能慫啊!尤其是她難得有好心情....


    她的表情困惑,似乎覺得我不正常,說:“你晚上睡覺也不安穩,總是融合、融合的,王者為眾,眾者為王的。你是不是又做噩夢想起太陽感染者了?”


    我產生了一種幻覺——地麵下方好像埋著鬼,隨時會鑽出腦袋。可它遲遲不現身,讓我又驚恐又惶急。


    王者為眾,眾者為王!


    我拉住拉米亞的手,朝外就衝,拉米亞情急之下抓住她的上衣穿好,此時她已知道不妙,老夫老妻了,她知道我什麽時候是認真的。


    拉米亞問:“你想到了什麽?”


    我告訴她我看見裏昂在摩天樓上慶祝時,他高舉著雙手,手腕上有著係帶,那係帶是屬於迷霧神弗洛格的。


    他自稱自己沒找到弗洛格的屍體,但係帶卻在他身上,他撒了謊。


    拉米亞皺眉道:“他為什麽要在這小事上撒謊?”


    我說:“也許是他做了一些罪惡的事,那件事如果他不撒謊也沒人發現得了,可他著慌了,隨口編造了謊言。”


    拉米亞問:“你認為是他殺了弗洛格?”


    我的腦袋像是快撕裂了:“不,不,更糟,更糟糕得多!”


    我衝到圖書館,找到冉娜曾經提及的一本《黑樓王室語錄記》,上麵記錄著黑樓群所有國王的名言。


    我往前翻,翻到最早,找尋那一句話。


    終於,我找到了,那是被埋藏的很深的一段記載,我曾問過冉娜她從哪兒學來那句話的,她隻說好像從某個祖先那兒聽到過。


    然而那祖先呢?


    “亨萊一世問道:‘王者當如何對待百姓?百姓當如何對待王者?’


    眾臣皆不知其意,怯不敢言,唯獨首相裏昂挺身而出,昂然說道:‘世上本無王,王者亦是眾民之一。然則民眾皆信仰一人,支持一人,數千人聚集起靈魂,會於一身,於是那人便成了王。故:王者為眾,眾者為王。’


    亨萊一世聞言大悅,遂重賞裏昂首相,命我記錄此言,以傳後世。”


    這句話來自於裏昂。


    拉米亞臉色慘白,說:“裏昂他說的王者為眾,眾者為王?”


    如果換做任何一個黑樓群的人,都會覺得我小題大做,但拉米亞不一樣,她和我心有靈犀,對我的感覺十分信任,所以,當我嚇成這樣時,她立刻明白真正的災難迫在眉睫。


    我說:“裏昂自從一百年前就不曾衰老過,他擁有不死之軀,任何傷勢都能在短時間內痊愈!他有幽閉恐懼症,精神不穩定,害怕與人接觸,唯獨與獵法者們親近。”


    這些都不如何可疑,但他手上的係帶,他的謊言,他說出的“王者為眾,眾者為王”,當鋼鐵、泰坦死去後,裏昂失蹤又出現,身體變得胖了一圈,所有這些事實加在一塊兒,令我震驚得如墜冰窟。


    他是太陽王。


    拉米亞喊道:“我去拿武器!”


    我說:“可以,但決不能分開!隻要皮膚沾上他一點血肉,就完了。所以,你一刻也不能離開我身邊。”


    這時,我才發現這一層樓出奇的安靜,所有人都不見了。


    消失了。


    怎麽會呢?不可能這麽快的。我遇上的太陽王會大聲歌唱著追捕人類,用喧鬧瘋狂的方式將他們吸收。


    裏昂可能不一樣,為什麽會不一樣?他能如此隱秘地將所有人融合?我和拉米亞甚至沒能聽見任何聲音?


    現在不是找人的時候。


    我們迴到房間,拉米亞拿上槍和手雷,我拿上劍。


    如果裏昂是太陽王,這些都沒什麽用,甚至天地元一之刃也沒用,唯有火力全開的黑噩夢能阻止他。


    可黑噩夢傷的很重。


    拉米亞咬著銀牙,恨恨地用雙目搜尋著人影。她是想找到敵人?還是想找到人們安全的證據?


    這時,我察覺到一群人靠近,有說有笑的,還在咀嚼著咯嘣響的油炸大豆,咕嘟咕嘟地喝著飲料。拉米亞長舒一口氣,我們迎了過去。


    那群人看見我們,露出笑容,揮手道:“啊,朗基努斯夫婦!我們的大英雄!”


    我看見迴音神在其中。


    我拔劍在手,喝道:“都給我站住!”


    他們大驚失色,問:“怎麽了?”


    月光。


    月光從一扇窗照在地麵,正常人走路應該靠近空氣新鮮的窗,而他們不同,他們刻意躲開了窗口,甚至是地上的月影。


    拉米亞也注意到了,她曾經作為遊騎兵少將清除黑棺地下的感染者,她做事認真,把安全條例當做考研來背的那一種。


    太陽感染者畏懼月光。


    她悄悄摸出了以太手雷。


    我說:“迴音,我倒不知道你們獵法者和平民百姓走的這麽接近,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


    迴音苦笑道:“朗基努斯,你這人瘋瘋癲癲的,現在又犯了疑心病了嗎?這是在警惕什麽呢?”


    我喝道:“走進月光裏麵,讓我看見你們的臉!”


    反正我的名聲在這裏已經傳開,如果他們不是太陽王,我這麽吆喝並無大礙,但如果他們是,再小心也不為過。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沒有開口,我認為他們甚至不用眼神都能交流。


    迴音神笑道:“真是,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能夠識破?”


    他周圍的那些人溶化成血水,融入迴音神體內,從另外一邊走來另一撥人,由海嘯神領頭,他歪著腦袋看著我,嘴角抽動地笑著,緊接著,以他為中心的人類也都與他合而為一。


    他們沒有高歌,我卻隱隱聽見腦中詭異的音調,那比高歌更難以抗拒,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被太陽融化,隨後成為大群的一部分。


    王者為眾,眾者為王。


    我渾身急劇抖動,怒道:“所有人....都...都被你們....”


    已死去的阿克米爾、多明戈、愛倫與弗洛格分別從四周走近,每一個獵法者控製著一群普通人,他們都顯得冷靜而有智慧。


    隨後,裏昂來了。


    他穿上一件金燦燦的袍子,臉上掛著小人得誌的笑容,像個品味極度糟糕的法國富豪那樣出場。


    他喊道:“你好啊,朗基努斯!”


    我知道不妙,必須逃跑了,唯有彼列的力量能戰勝太陽王,可我從未遇見過如此可怖的感染者,我也已經無法召喚利維坦魚群。


    裏昂的臉變了,變成了一張我永遠忘不了的麵孔。一個白發老者,臉色卻很好,很光鮮,一個治愈出院的老牌病患似的。


    我顫聲道:“奧奇德?”


    這如何可能?這裏可是英國倫敦,而不是美國金州!


    奧奇德微笑著伸出手,說道:“我隻是讓他出來和你打個招唿,凡是太陽照耀之處,太陽王皆為一體。這是所有人類即將飛升的一刻,你何不來與我等同享歡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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