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習慣了人類之間自相殘殺,為了利益而不擇手段。人類無疑是高貴的,可人類又無疑令人鄙夷。


    對此,很難一概而論。


    拉米亞說:“她為什麽這麽認為?如果其中有誤會,那就把誤會解開,你們再這樣打下去,隻會兩敗俱傷,那個勝者以後也不好過。”


    不錯,戰爭的目的是為了結束戰爭,無論是消滅對手還是造成傷痛,都是為了畫上休止符。


    博倫:“我告訴過你們吧,我的妻子是前國王的妹妹,我本人獲封伯爵,我的家族世代都是權貴豪門。”


    我說:“就你們這幾千來人,爵位倒是挺齊全,還是什麽世代權貴?”


    博倫微笑道:“說來也挺可笑的,不是嗎?”說到此處,他自嘲般地笑了幾聲,我看得出他是掩蓋不安。


    笑完之後,他說:“前國王是我大舅子,更是我年輕時的朋友,他執政之後,我是他最大的支持者。可以說,我們之間親密無間,我對他可謂一片赤膽忠心。”


    我說:“但是....”


    他愕然道:“你怎麽知道我會說‘但是’?”


    “因為總會有個但是,老套路了。”


    博倫於是改口道:“可是,他突然產生了莫名其妙的野心!他認為我們該走出以太海,奪迴倫敦城區,為此必須竭盡全力,一點點把自己逼迫到極限,把潛力都壓榨出來。”


    拉米亞說:“那不是和冉娜女王一樣?”


    博倫垂頭喪氣,說:“是,是的。這件事遭到了朝廷內外的一致反對,我們可以調動的兵力大約有三千,可這點人類麵對十萬甚至百萬的惡魔,可能一瞬間就會死絕。


    當時的首相,我的父親德萊恩奉勸國王:我們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並研究以太海,直至時機成熟,或者是內部出現巨大的轉機。如果我們沒見到明確的曙光,輕舉妄動隻是自取滅亡。


    但國王剛愎自用,獨斷專行,他狠狠駁斥了父親的勸告。他當時說:‘很好,德萊恩,你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裏。你總以為自己掌握了真相,也掌控住了朝廷嗎?那我就讓你看看到底誰才是老大。’


    他把我父親驅逐出了以太海,我可憐的老父親,他肯定活不成了。那些替我父親求情的人,都挨了他的鞭子,但做到這地步他仍不放心。他又讓當時的一位獵法者暗殺了這些支持者,除了我,因為我當時忍氣吞聲,瞞過了他。


    那時的情況,如果依照國王的意誌,黑樓群——整條奇跡街——的人,都將被他綁在戰車前麵,衝向萬劫不複的地獄。於是我想到了下毒。國王服藥之後,當天晚上就死了。”


    泰坦神歎道:“而我們與國王的劊子手戴爾斯交戰,殺死了他,控製住了局麵。國王倒行逆施,早已不得民心,所以,當我們宣稱他患上惡疾暴斃,並沒有多少反對的聲音。”


    大地神說:“除了康繆女王。”


    我問:“那是你的妻子?”


    博倫悲傷地說:“是啊,是她。她深愛她的哥哥,覺得他說什麽都對。國王沒有子嗣,他的妻子也逝去了幾年,依照憲法,康繆將繼承王位,我們都知道她會來一場清算,然後....完成他的遺誌,而她毫不掩飾這一點,她的脾氣一直和她哥哥很像。”


    拉米亞皺了皺眉,說:“她也死了吧。”


    博倫說:“哦,是的,是的。她也死了。”


    拉米亞:“老實說,是你毒死她的?”


    博倫搖頭道:“不,不是,我的康繆一直身體不好,而且最糟糕的是,她信不過身邊的任何人,尤其是我,她從不吃王室廚師給她燒的東西,也許是壓力過大,導致了她的猝死。”


    如果他在說謊,我們沒看出來端倪。他說完這些,開始傷心地喝茶。


    拉米亞通過乏加耳機問我:“你覺得是不是他下的手?”


    我說:“不像,他已經承認了弑君,為什麽不承認殺妻?”


    拉米亞說:“因為康繆王後沒有罪,她什麽都沒做,不像國王那樣是個人人承認的暴君。”


    “對,他得在別人麵前維持自己的名譽。不過嘛,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而且也不能說他全然是錯的...”


    拉米亞朝我一瞪,我立刻說:“當然,我最恨那些對老婆不好的人,那還能算是人嗎?我看我們幹脆砍了這首相的頭,拿去給他女兒當投名狀得了。”


    我了解拉米亞的性格,當她聽見我要走極端,就會勸我采用折中的手段,這次也不例外,果然她歎道:“不,現在已經選邊了,不能反複無常,繼續聽他說下去。”


    博倫:“兩位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拉米亞說:“最關鍵的地方,你和你女兒冉娜。”


    博倫說:“對,對,冉娜。康繆死後,冉娜就是繼承人,她當時表現得對康繆的死毫不懷疑。唉,她從小就是如此擅長隱忍。我放鬆了警惕,又全心全意地輔佐她,殊不知她一直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十年之後,當我發現十獵法中有四位對她死心塌地,又發現她在暗中布局,蓄勢待發的跡象。


    我認為我是個好父親,我愛我的女兒,為了她我可以犧牲我的性命,但是,我不能任由她錯下去。因為會害死很多人,就像她的舅舅一樣,如果她掌握大權,那麽我們這些老臣就得死,士兵們就得被迫遠征,進行那場毫無勝算的戰役,數以千計的好兵、好戰士會成為惡魔的食物。


    我隻能先下手為強,提前軟禁了她。”


    我雙手交叉在胸前,說:“的確,畢竟她這套你對前國王已經用過了,你比她熟練得多。”


    博倫痛苦地低下頭,說:“我的恩人,你得明白我別無選擇,我的一舉一動關乎的不是我一個人,而是好幾千條人命啊!”


    是的,我再明白不過,因為我在號泣也曾麵臨過同樣的難題,犧牲一個親人,救幾千個平民,聽起來簡直是瘋了,然而這就是偉大的英雄必須麵臨的血淋淋的現實。


    不同的是,瑤池犧牲的是她自己,而博倫想要犧牲的是他自稱忠於的朋友,深愛的妻子以及深愛的女兒。


    拉米亞:“冉娜是怎麽逃走的?”


    博倫說:“她預判到了我的預判,我從未想到她如此高明。她知道我不會輕易殺她,所以假裝同意成為我的囚徒,然而,幻影神悄悄地救走了她,我對此竟一無所知,隨後,在我以為事情解決的時候,來了一次伏擊,那險些要了我的命。


    她的指揮果斷又迅速,可我們這些老將也久經戰陣,在那之後,雙方楚河漢界,就這麽僵持著不動。她在找我的位置,我也在推算她的所在。可誰能料到呢?她居然有天使幫她。”


    我說:“你也不能說大錯特錯....”這讓拉米亞低哼了一聲,我立即正色道:“但看你的所作所為,你為人心腸歹毒,說一套做一套,像我這種被稱為婦女之友的正義人士是萬萬不能忍的。”


    博倫可憐巴巴地看著我,說:“如果換做是你,你該怎麽辦?任由大家被她們送入火坑嗎?”


    拉米亞說:“我再說一遍,你們必須握手言和。否則,即使你殺了冉娜,或者冉娜殺了你,這局麵仍將繼續持續下去,不斷重複。”


    博倫說:“我何嚐不知道呢?但如果你了解冉娜的脾氣——上帝,她簡直和她母親與舅舅一樣固執——就知道縱然她被逼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也不會輕易認輸。我始終認為我們該繼續苟活,她絕不會同意的,我該怎麽辦?罷黜了她?可她還沒有繼承人。”


    我說:“那麽,先不管是非對錯,你答應給我們的東西先交出來吧,等拿到報酬後,我們繼續合作才有意義。”


    博倫臉上是那種老賴的表情——就像姆斯特當年被卡拉把罪狀一一道出時那樣。


    我怒道:“你想不認賬?”說著,我踏上一步,把手一伸:“交出始祖的冥火!”


    我並沒有傷人之意,可幾個獵法者同時擋在我麵前,即使不變成黑噩夢,他們也休想擋住我。他們這架勢倒讓我想要恐嚇他們一番了。


    博倫慌忙擺手道:“你必須了解我們的難處。”


    我質問:“難處?你不是說能搶救的,你們都搶救出來了麽?”


    博倫說:“我們知道,可其實沒搶救出來的更多。”


    我和拉米亞一時無語。


    博倫:“這裏原先是睿摩爾遺址,那是通過以前留下的文獻獲悉的。但其實....其實在地下建立了另外的設施,那裏對我們而言也是神秘未知的。”


    我說:“你別吞吞吐吐的,神秘什麽?這遺跡好幾百年曆史了,難不成低下還有什麽古怪?”


    博倫說:“那裏是當初亞克·墨慈複活的實驗室。”


    我騰地一下子站起,過了片刻,又緩緩坐下。


    我說:“就在奇跡街下方?”


    博倫說:“根據記載,這裏原先沒有這些黑樓群,它們因何出現,沒有人知道,不過,這裏正是整個城市陷入災難的源泉,他們似乎在這個遺址上建了一個大學還是什麽的。你說的那個什麽冥火,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可應該也被封存在實驗室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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