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雷茲降落,以神罰般的氣勢走向黑噩夢,他是天使,麵對惡魔自無所畏懼,恰恰相反,在光明麵前,該是惡魔為之顫栗。


    黑噩夢的毛發如不斷生長的荊棘,一根與另一根糾在一塊兒,這荊棘朝上延伸,布滿了天,人們的恐懼助長了這黑色的火焰。黑噩夢張開嘴,露出兩排尖牙,它被黑色襯托得雪白,散發令人膽寒的光。


    他在警告世人:不要相信世上的謊言,人類——“別害怕,黑暗會過去的。”“那隻是一場噩夢。”“世間充滿希望。”“你周圍並沒有鬼魂。”“上帝會保佑你的。”——這些信口雌黃讓你們盲目,讓你們麻痹大意了,讓你們的靈魂變得脆弱而馴服。


    但那不是真相,你們眼前所見的一切才是真相。對黑暗的恐懼一直都在,就像黑暗,一直都在。


    然後,黑暗會吞噬光明。


    艾爾雷茲的戰錘被光芒重鑄,此時長約五米,它金色的錘頭處是威嚴的上帝雕塑。他朝黑噩夢揮出一擊,黑噩夢用雙爪托住。艾爾雷茲左手打出一道金光,將黑噩夢擊退了好幾步。


    天使追擊,一錘接一錘砸向黑噩夢頭頂,黑噩夢擋了數次,一伸手抓住錘子。天使冷笑一聲,從空中召喚來一道光柱,黑噩夢哀嚎,從艾爾雷茲眼前逃開。艾爾雷茲則朝前突進,突然間,黑噩夢反擊,一抓之下,艾爾雷茲一個踉蹌,身子後仰,臉頰上留下四道傷痕,流出了血。


    艾爾雷茲震怒,猛地一衝,頂著黑噩夢,兩人撞塌了另一邊的牆,牆外的以太滲透進來,黑噩夢浸泡在以太中,痛苦顫抖著。


    天使喝道:“承受神怒吧!惡魔!”他掐住黑噩夢的脖子,將戰錘變小,狠狠抽打惡魔的臉。但惡魔猛然張嘴一咬,這一迴輪到天使痛得大叫。


    黑噩夢獰笑,死咬著天使手腕不放,鮮血從嘴裏淌下。天使咬緊牙關,舉起戰錘,再一次召來天堂之光。然而黑噩夢重重踢了天使一腳,天使摔得很遠很慘,途中的柱子紛紛倒塌。


    黑噩夢一個猛撲,按住天使,爪子連抓數十下,撕裂天使的戰甲與身軀。艾爾雷茲瞬間傷痕累累,鮮血直流,他拳頭發光,一拳把黑噩夢打得翻了個跟頭,再一拳將黑噩夢打翻在地,他拾起戰錘,狠錘黑噩夢腦袋,轟隆轟隆,將他如釘子般敲入了地板。


    人們驚駭地大喊,被戰況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即使世界已然荒廢,可人類仍是這來自天堂的上界權威的信徒,他們本該期盼天使取勝,但此時他們卻倒向黑噩夢一邊,因為天使獲勝後會屠殺他們,而這惡魔未必。


    艾爾雷茲喘著粗氣,雙手握緊戰錘,凝聚力氣,隨後,他大聲咆哮,發出最為雄渾強烈的聖光,那聖光沉重無比,力量無窮,頃刻間將黑噩夢吞沒,它將摩天樓擊穿,一個大洞直通到最下層,露出下方的空樓層,這大樓仍浮在空中。


    惡魔完了,天使又一次獲勝,這些墮天使本就是天使的手下敗將。


    他高聲唿喊,歡慶自己的勝利,這偉大的一戰對他意味非凡。他環視四周,試圖從人們眼中看見敬仰之情,但卻失望至極。


    他們並未敬仰,他們隻是害怕他。


    愚昧的人類,簡直是無藥可救,艾爾雷茲立刻決定:他們將被懲罰。艾爾雷茲仍需要這些人類幫他剿滅這地區的惡魔,不過殺一些以儆效尤並不為過。


    他見到黑色的、宛如墨跡般的...東西遊蕩在周圍,它飄忽不定,它濃厚繁多,它像活物般不停變化,它蔓延得異常迅速,很快,所有人,連同艾爾雷茲在內,都成了這黑影的住客。


    謊言,你也沉浸在謊言中——“天使是勝利者,天使是惡魔的克星!”“上帝眷顧他的忠仆,賜予他們戰無不勝的力量!”“我的使命源自於上帝,故必將成功,不會失敗。”“天使的勇氣是無窮的。”——你被謊言蒙蔽了雙眼,熾天使艾爾雷茲,現在,是時候讓你睜開眼了。


    艾爾雷茲怒道:“你蠱惑了這兒的人類?現身吧,惡魔!他們對你的信仰轉瞬即逝,人類習慣服從於強者!你這膽小的懦夫!你在我麵前宛如喪家犬一般!”


    他知道黑噩夢受了重傷,隻差最後一擊,戰鬥就結束了。


    黑噩夢確實怕你,但黑噩夢是一場噩夢。噩夢並不是表層的恐懼,而是人類深層的潛意識聚合體。噩夢讓人絕望,而噩夢也同樣能讓人變得強大。在絕境中,人會跑得更快、叫得更響,反抗得更激烈,激發出全部的潛能。


    你誤解了黑噩夢,誤解了恐懼的意義。


    恐懼並不是簡單的折磨,而是勇者的考驗。


    克服恐懼者,將得到惡魔的褒獎,獲得強大的魔力。


    艾爾雷茲的額頭上有汗水滴落,他喊道:“一派胡言!”


    你讓黑噩夢害怕你,讓所有人害怕你,這就是你犯的錯,你習慣讓人類在天使麵前瑟瑟發抖,這讓你很滿足嗎?若沒有這滿足感,這優越感,你隻是一具空殼。


    而你讓我由此收獲了力量,


    我往昔的力量。


    艾爾雷茲瞪大雙眼,他迴過頭,看向視野的盲區,什麽都沒看見。他將光明竭力釋放,黑暗在光明麵前退卻,可無法驅散他心中的動搖。


    黑噩夢就在這裏,但他究竟在哪兒?


    艾爾雷茲有聖光護體,即使他被偷襲,仍能有充足的餘地反擊,但他不由自主地倒退,找一麵牆壁靠著,防止背後出現惡魔。他告訴自己:“這隻是惡魔的詭計,惡魔認為能讓我的心神崩潰,可天使的精神豈是人類可比?”


    他發現人類都消失了,他們也許已經趁亂逃走,又也許躲在光明照不到的角落。凡人,真是卑微可笑的造物,他們被惡魔玩弄於股掌之間,甚至對上界天使的救贖避之不及。


    他踩中了一具屍體,這屍體也穿著聖潔的衣物,有著美麗的翅膀,他的喉嚨上缺了一大塊肉,身軀支離破碎。


    這是一個死去的天使。


    不僅僅這一個,艾爾雷茲慌忙抬頭,他發現身處在天使屍體組成的山穀中,同類淒慘的死狀占據了他的視線,風唱著哀歌,將同胞身上的血腥氣送入他的鼻腔中。


    他抑製不住自己的顫抖,他捏著武器的柄,捏得死死的,指甲撓破了自己的手掌。


    這是幻覺?


    不,這是記憶。


    關於殺戮的記憶。


    艾爾雷茲看見天上有一條黑色的巨龍,仿佛橫貫整個宇宙,在巨龍之下,無數鯨魚在空中飄動。


    巨獸彼列,深淵海的墮天使大公。


    他在山坡的最頂端看見了一個黑色的墮天使,那墮天使戴著狼形的頭盔,身上的鎧甲仿佛一頭黑狼染血的毫毛,因殺意而倒豎起來。


    墮天使似在微笑,接引艾爾雷茲步入死亡,說道:“我是黑噩夢恩夏利爾,彼列的將軍,天使的屠夫。”


    歡迎來到彼列的食堂。


    艾爾雷茲喉嚨咕嚕了一聲,他覺得恩夏利爾的笑聲很溫和,不禁想走近,但忽然間,他意識到不對勁,發出幾乎扯破嗓子的慘叫,他鑽入屍堆,用戰錘試圖挖出一個可供他逃跑的通道。


    於是整個山丘塌了。


    艾爾雷茲摔得不輕,他雙腿發軟,站不起身。他意識到剛剛所見確實是幻覺,但那幻覺如此真實,以至於他真正在幻覺中受了傷。


    黑噩夢在艾爾雷茲身後,艾爾雷茲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了,但——不對,他在那兒,也在左邊,也在右邊,他無處不在。艾爾雷茲捂住嘴,他像個躲著兇手的小孩那樣,不敢出聲,生怕被發現。也許他已經被發現了,可這是他最後的指望。


    這就是真相,天使。


    你遠不如人類。


    人類弱小,卻擁有勇氣,他們開拓未知的世界,譜寫著勇氣的讚歌。


    你並不無畏,你隻是沒接觸過恐懼。


    你並不勇敢,你隻是從未被驚嚇過。


    你並非不死,你隻是不知死為何物。


    你並不神聖,因為我也曾自詡神聖。


    讓噩夢剝去裹住你的那一層層謊言,讓你睜開眼,讓你看破迷霧,讓你見證曆史,讓你知道源自最初的真相。


    那冰冷而無法逃避的真相。


    天使隻是我的獵物,沒有武器,赤手空拳,連身體都無物遮掩,


    每一個天使心驚膽顫地麵對著黑暗,迎來死亡。


    ....


    當黑噩夢咬上艾爾雷茲的喉嚨時,艾爾雷茲試圖抵抗,但他的力量在黑噩夢麵前太渺小了,黑噩夢從他的恐懼中汲取了充分的營養,這讓艾爾雷茲軟弱的可憐。


    他咬下了好大一塊,那味道....嘔。


    但我阻止黑噩夢吃了艾爾雷茲,因為那讓我惡心,我至少沒那麽變態,何況在拉米亞麵前我還是悠著點兒好。


    有一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金色鎖鏈拴住了艾爾雷茲,這讓幾乎喪失靈魂的艾爾雷茲不知去向,他有個很強的同伴救走了他,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保王黨的四個獵法神。


    艾爾雷茲並不是保王黨唯一的天使,這可有些麻煩了。


    我恢複成了我,拉米亞立刻撲上來將我抱住。首相黨的人都像是在過度的驚恐中變傻了,他們表情不變地瞪視著我,幾分鍾都沒緩過勁兒來。


    風暴神顫聲道:“你...究竟是什麽?”


    迴音神補上一句:“你...從哪兒來?”


    我微笑道:“這些問題都好蠢,來些說些有意義的話題,比如始祖活屍的冥火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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