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的槍尖變得如太陽表麵般灼熱,他穿過海水與狂風形成的屏障,擊破地煞召喚來的風暴,剝離烏雲與海浪凝聚成的外殼,最終,他一槍刺入薩利薩爾的心髒,將太陽的光輝灌入地煞的身軀。


    地煞哀嚎,聲音由粗豪變得稚嫩,縮小成了最初的少年,他皮膚黝黑,金色的雙眼凝視聖徒,聖徒也凝視著他,似在聆聽他的懺悔,賜予他救贖。


    聖徒問:“你叫什麽名?”


    他說:“莫洛赫。”


    當他化作灰燼時,聖徒早已離開,他感到自己正在消逝,魚骨漸漸返迴,聖徒不能在做什麽了。


    我醒來,並且畏懼這世界,我從未察覺到這世界如此危險、冰冷而瘋狂,我是如此弱小、無能而卑微。我想要躲避一切,想要睡著,一去不複返,可恐懼卻讓我難以入眠。


    如果這就是召喚聖徒的代價,倒也還好,可以接受,也許喝許多酒,抽幾根煙,一覺睡醒,我就能恢複如常。


    希望這就是全部的後遺症。


    莫洛赫的靈魂似在指引我方向,我跟著他走,走過被洪水浸泡,烈日灼燒過的地麵。這時,我見到了格特利克斯。


    他拔腿就跑。


    我喊道:“你跑什麽?之前你不是很猛麽?巴提克斯和貝肯呢?”


    格特利克斯嚷道:“你別得意,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終有一天,我要找迴場子。”


    他如果還有法力,我萬萬無法與他抗衡,但顯然他也已是強弩之末。我得盡快與邁克爾他們碰麵,即使我能通過虛張聲勢暢通無阻,可萬一巴提克斯與貝肯出現,而又看穿了我,那時可就糟了。


    忽然間,我看見睿摩爾祖先靠在一棵樹上,他的額頭間也多了一條縫隙,正在指引莫洛赫之魂。


    我大吃一驚:“為什麽他也掌握了神目?”稍一思索,便已想通,他是薩洛特祖先的吞噬者,終究也會領悟神目的奧秘。


    我以為他會利用神目吞吃莫洛赫之魂,但他的眼中放出蓮花般的光芒,柔和而溫煦,莫洛赫之魂升華了,化作星星點點的火花,升入了空中,我覺得如果世上有天堂,它一定去了那裏。


    我說:“睿摩爾大人,我扛你迴家,你這一趟旅遊可挺不容易的。”


    睿摩爾搖頭道:“不。”


    我驚訝問道:“什麽?你不想迴家?”


    他迴答:“不,我並非睿摩爾,而是薩洛特。”


    我更加糊塗,也認為他更糊塗,我說:“你是不是一路上被虐待,受刺激了?你是薩洛特?不,不,你是睿摩爾一族的創始人,格特利克斯可是用你的真名把你控製住的。”


    睿摩爾歎道:“格特利克斯從未控製住我,我躲藏在黑棺,也並不是因他之故。許多年前,是薩洛特破壞了我們睿摩爾一族的永生之血,也是薩洛特指引我去吞噬他的血液和靈魂。從那時起,他....我就寄宿在睿摩爾體內,睿摩爾察覺到了這一點,驚駭之餘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他長久地陷入沉眠,希望在睡夢中將我的靈魂驅逐出去,以至於大權旁落,格特利克斯有機可趁。”


    我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指引睿摩爾把你自己吞了?真虧你想得出來。”又或者他瘋得厲害,臆想出了這些有的沒的。


    睿摩爾...薩洛特答道:“我在追求血之極樂,讓自己變化為凡人、擺脫血族的詛咒,同時又擁有血族的全部的古老法力。因此,我本就在長眠不起。我通過神目,注意到了睿摩爾這群法師,他們的永生之血注定失敗,卻頗有可借鑒之處。我意識到我光擁有埃爾吉亞殘卷遠遠不夠,我需要睿摩爾的知識,需要經曆生與死的劫難,而且即使這樣也未必成功。縱然希望渺茫,可我仍必須去做,最快的方法,就是任由睿摩爾吞噬我的靈魂。”


    我歎道:“好吧,那...然後呢?”


    薩洛特說:“睿摩爾的意誌力非常強大,千百年來,我有許多次麵臨岌岌可危的地步,但他也並不好過,他麵臨的敵人遠非我一個——剛格爾族、斯密茨族、阿刹邁特族,甚至是睿摩爾內部,這些巫妖各個詭計多端,野心勃勃,睿摩爾屢次分心,我這才逃過一劫,逐漸占據上風。”


    我皺眉道:“是你親口告訴我們你是睿摩爾,為什麽連我們都騙?”


    薩洛特說道:“在末世來臨之前,格特利克斯發動了一場叛變,險些摧毀了睿摩爾的身軀。他以為是真名之故導致我無法反抗,其實不然,當叛變時,我正在與睿摩爾的靈魂殊死搏鬥,保住自己的靈魂。睿摩爾受傷之後,那場靈魂之戰也告一段落。我們再也分不清自己是誰,哪個是主,哪個是客,我甚至無法清除地認識到自身。”


    我問:“那後來在黑棺呢?你不是又被綁走了?”


    薩洛特答道:“憑借埃爾吉亞殘卷,我徹底清除地意識到了自己是誰,憑借書中的記載、睿摩爾和我的知識,我試圖感悟血之極樂,明白我必須來到血族發源之處,碰巧,我洞悉了格特利克斯的計劃,我需要他們攜帶我來此,於是,我利用了格特利克斯,任由他將我俘虜帶走。”


    我聽到這裏,頓時一肚子火,嚷道:“你把我們當猴子耍嗎?早知如此,我們根本不用來救你,你知道一路上死了多少人?”


    薩洛特歎息道:“你誤解了,無敵的劍聖。”


    這話讓我如飲佳釀,心中不禁微醺,輕飄飄的,以至於聖徒造成的心傷都似乎好轉了不少。我大聲道:“少來這套,我不吃你的好話,來,祖先,別在地上躺著,以免著涼,這可憐孩子,怪讓人心疼的。”順手將他鄭重而溫柔地背負起來。


    薩洛特說:“我之所以敢這麽做,是因為我有把握你一定能擊敗格特利克斯。”


    我哈哈一笑,心花怒放問:“那麽,你現在已想通了血之極樂?”


    薩洛特答道:“是的,孩子,我已經想通了,但這仍需要多年的修煉,現在,我這幅殘軀仍需要你的攜帶。”


    我笑道:“這都不是事兒。”


    我說:“其實路上也驚險的很,萬一我們找不到你呢?那你豈不是要糟糕?”


    薩洛特:“我本有把握隨時能製住格特利克斯,這個狂妄自大之輩以為他的真名對我有效,但並非如此,我是薩洛特,並不是曾為法師的睿摩爾。然而,當我進入他們的隊伍,發現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果說,是我利用了格特利克斯,那另一個人也利用了我。”


    我又不禁憂心忡忡,問:“是誰?”


    薩洛特說:“一個名叫亞克·墨慈的遠古血族,他無比強大,可能與該隱祖先不相上下。”


    我嚇得半晌說不出話,過了半晌,這才想起路上遇到的一切:除了亞伯之外,誰能在瞬間清楚黑棺的仲裁者大軍?除了亞伯之外,還有誰能一擊殺死羲太之蛇?


    難怪亞伯把埃爾吉亞之書贈送給我,他懶得自己收集,所以利用我們來做到這事兒,他想要在血城找到他的兄長該隱,他混入格特利克斯一方,順利地辦到了這一點。


    他要的是複仇,不過那也沒什麽...後遺症吧,該隱顯然已經不在這兒了,亞伯找不到兄長,也隻能無可奈何,總不見得還能拿我們這些無辜的良民泄恨嗎?


    哈哈,這怎麽可能嘛....但願不要。


    我問:“大人,您是否能送我們返迴黑棺?”


    薩洛特說:“我能重新開啟你們來時的傳送門,現在,去找到執政官他們,我的孩子。”


    那也好,號泣其實就在黑棺隔壁,順路就能迴家。我們即將從第二血城返迴家園了,這是多麽了不起的功績。


    薩洛特說:“當我注視亞克·墨慈時,我留意到他充滿憤怒,尤其是當他迴到血城,這個他最初誕生的地方,這憤怒變得更為明顯。”


    我寒毛直豎,說:“現在的人是怎麽迴事?戾氣一個個都這麽大?太太平平過日子難道不好嗎?”


    薩洛特說:“上帝的大洪水毀滅了第一座血城帝國,在洪水褪去之後,血族們保護並利用了諾亞方舟上的幸存者,建立了第二血城。很快,血族們——我們發現來自天堂的敵人,一些長著羽翼的天使愈發頻繁地獵殺我們血族。有些天使異常強大,而且數目無盡,所以,血族們起初想到了利用那些被關押在深淵的惡魔。”


    我說:“我見到過。”


    薩洛特:“我也目睹了你與薩利薩爾的大戰,你的強大與你的性格截然相反,連我最初也未能看透你。你的力量足以比肩我們這些昔日的洪水先民。”


    我頓時換上了白衣如雪,冷若冰霜的神色,說道:“你未必是全知全能的,大人。而我,則不想被人輕易看破。”


    薩洛特說道:“我們的實驗失敗了,那些惡魔——巴爾教反而成了一場更大的混亂和戰爭,他們在我們不矚目的角落不斷製造巴爾血脈的血族,他們突然反叛,大軍攻擊我們的城堡,加上天使的獵殺,我們更是左支右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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