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托庇於黑暗,我融入了陰影,我本以為我安全了,然而那間歇性的頭疼突然襲擊了我,我被卷入了痛苦的漩渦,在夢魘與暈眩中苦苦求生,我奮力向上,結果卻向下墜,墜得越來越深,愈發迷惑。


    似乎又是晚間,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亂石廢墟的夾縫中。我並不是躺著的,而是豎著的。


    我試了試,使不出多少力氣,我得養上一會兒。


    巴提克斯是否洞悉了我的強弱?他逃離時顯得很驚駭,他以為我一劍劈開了大樓。


    該隱保佑,讓這念頭在那他腦中揮之不去吧,讓我保持那最強之名吧,現在此事不僅僅關乎虛榮,而是一場戰爭。如若不然,無需大軍,紀元帝國隻需派遣他們的精銳部隊,號泣村就將易主,我的夢想就將破滅。


    歸根究底,是我太弱,不,責任也並不全是我的,是號泣村太弱小。一直以來,我走錯了方向,我相信了血族那一套怪力亂神的理論,未能意識到科技才是最強的國防。試想如果我現在有一打朱諾組成的裝甲車隊,車上裝著能不間斷發射神劍彈的火炮,紀元帝國將被我絕殺。


    可惜我沒有。


    反應爐未必是不可重現的,以乏加的研究能力,完全可能複製還原。我無需追求亞伯、康士坦西亞那樣的力量,而應該追求至高的科技力。


    近處的低哼聲讓我迴過了神,我一扭頭,見到一個人,不,準確的說,是許多人。我被嚇出一身冷汗,心髒險些炸了。


    頭一個人渾身是血,眼睛被改造得像是某種昆蟲,他的身體向後延伸,從脊椎處連著另一個人的身體,一個接一個,像是一條二十米長的蜈蚣。他後麵的人無疑都還活著,隻是看不見他們的腦袋,我不敢想它們藏在哪兒。


    這一定是巴提克斯變態的惡趣味,他是不是看過某部電影?


    這個怪物用它無數雙手攀爬石塊,扭動著鑽過遂道。他就像太陽王那樣能擠過縫隙,可並不能化作血水仍然存活。


    我心慌意亂,頭皮發麻,想喊:“你別過來!”可又怕起到反效果。它已經沒了人性,至少已經發瘋,它會不會將我也納入到它的軀幹當中去?我對它的進食方式毫無興趣。


    海爾辛說得對,法師雖非血族,但也不是人類,沒有人類會對同胞做出這樣的事!他們高高在上的法力反而令他們對自己過去的同類更為殘忍。


    怪物不停地爬,爬到我頭頂,令石塊嘩啦啦地墜下。這怪物可不輕,再過不久,會引起新一輪塌方,我的脫困便更加遙遙無期。


    這時,外頭的說話聲令這怪物分神,它鑽了片刻,不知到哪兒去了。


    說話人嘶啞著嗓子說:“巴提克斯....在這兒嗎?”這似乎是個老女人,聲音像是磨刀機,異常刺耳,又透著一股刁鑽惡毒的勁兒,像是那些活寡守了幾十年的怨婦,變成了因心理疾病而偷偷摸摸的殺人狂。


    一人迴到道:“統帥,他通知我們會在這裏。”


    統帥?是疤痕?


    我壓低唿吸聲,透過石塊的縫隙朝外看。那是一個醜的令人發指的女人,不,是令人發指的人類。


    她是個光頭女子,臉很瘦很老,身軀卻極為健壯。她用一個圓環圈住自己的腦袋,準確的說,她的眼睛。那圓環上布滿針刺,稍有不慎就會刺瞎了她。


    她的身體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穿著健身用的緊身衣,一根根尖針從她體內穿出,也許是後天裝飾的,又或許是從體內長出的。她像個刺蝟,又像是內外翻轉的中世紀獵殺女巫的刑具,更有可能是從那些刑具中活下來的。


    除了這些駭然之處,她另外佩戴了不少裝飾,比如她脖子上掛著用人鼻子做的項鏈,她的耳環是人的耳朵,她腰帶上掛著一本書。那本書的樣子有些眼熟,是不是埃爾吉亞殘卷的一部分?


    她的審美令我不敢讚同,不過說不定她已經六神裝畢業了呢?畢竟對大後期而言....裝備的實用性比較重要。


    我特麽的究竟在想什麽?這時候了還在想梗?她是紀元帝國遠征軍的統帥,她來到這裏,等於已經飛龍騎臉了。


    我得盡快離開這兒,向黑棺求援,那無疑會暴露我不強的事實,可總比被人端了老家好。


    疤痕身邊應該是她的護衛,一個個兒看來也極難對付,兩個壯漢,一個目光陰冷,一個冷靜沉著,各自牽著鎖鏈,拴著幾隻可怖的獵犬,散發著名為恐怖的情緒。


    我熟悉這種感覺,這獵犬是畸形屍,是冥火失敗的產物。


    而那兩個壯漢也讓人不適,他們是活屍,而且毫不掩飾自己令人作嘔的冥火。


    冥火越強,越令人憎惡,以我對他們的厭惡感判斷,他們至少都是科洛夫那一級別的活屍。


    除了這些活屍,還有兩個犬牙畢露的血族,一人高約兩米五,變成半人半蝙蝠的模樣,似難以變迴原形。他身邊那個血族滿臉戾氣,兇相畢露,他左肩扛著火箭筒,右肩扛著加特林衝鋒槍。


    這一群人活脫脫是噩夢中走出來的馬戲團。


    疤痕忽然改變了語調,用愛憐的聲音說道:“巴提克斯,我的小心肝寶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為什麽不與我聯絡?”這聲音就像是掐著貓的喉嚨讓它尖叫似的,聽著令人反胃。


    活屍甲說:“統帥,你也太寵他了。這一次他未事先稟報,前來挑釁黑棺的強敵,很可能令我們陷入被前後夾擊的困境。”


    活屍乙說:“此言有理,可他是皇帝之子,我們無權幹涉。”


    剛格爾血族說:“正因為他身份高貴,更不能有任何閃失。”


    武器庫血族說:“看這裏的狀況,發生了一場大戰,這大樓是新近倒塌的。恕我直言,巴提克斯不具備這樣的破壞力。”


    另三個跟班同時說道:“黑棺劍聖?”


    武器庫血族點頭道:“唯有這一可能。”


    活屍乙說:“統帥,若是如此,巴提克斯兇多吉少。”


    疤痕說:“不,不會的,巴提克斯很機靈,巴提克斯的生命魔法很強,既是他渾身的骨頭都被壓斷,他也能活命。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把他從地底挖出。哦,我的小王子,你一直拒絕我,可就在今夜,我要把自己獻給你,你也將徹底把你的活力注入我體內。”


    我無聲地嘔了,這姿勢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更讓我萬分同情巴提克斯。巴提克斯,雖然你是個殘忍可恨的混蛋,但快逃吧,逃離這花癡般女怪物。


    這幾個跟班無疑非常稱職,疤痕的宣言未能令他們臉上激起驚懼反感之情,這真不容易,我一直以為我已經達到了溜須拍馬的最高境界,可顯然我還差得遠。


    活屍甲問:“可黑棺劍聖也許仍在這裏。”


    疤痕腦袋轉了轉,說:“啊,巴提克斯的寵物。”


    她胸口伸出一根尖刺,嘩啦一聲,刺入地麵,一聲巨吼爆發,那隻二十米的巨大怪物衝破地麵,張嘴咬向疤痕。疤痕哈哈奸笑,尖刺離體,如槍炮般一輪齊射,將那蜈蚣在一瞬間變成了肉泥。


    她這破壞力比克裏斯蒂娜和緹豐更強得多,我心跳加速,更著急地想影遁逃命,可仍無法聚集力氣。


    四位跟班齊聲說:“統帥的魔力,真讓人大開眼界。”


    疤痕手指朝我這裏一點,我被一根尖刺擊中,我叫了一聲,那尖刺將我拽到了她身前。


    武器庫血族說:“他不是巴提克斯。”


    剛格爾血族說:“是巴提克斯寵物的幸存者?”


    我臉上都是黑泥,他們或許認不出我,但我會作為某個無名npc死在這兒嗎?那也太憋屈了。


    疤痕笑道:“不,不,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是朗基努斯,是黑棺的最強者。”


    瞞不過去,那也沒辦法,我唯有點頭承認,輸人頭也不能輸了這口氣。


    我微笑道:“是我。”


    疤痕問;“啊,英俊的黑棺英雄,你現在的境況可不妙啊,是什麽造成的?”


    我說:“我習慣殘血逛地圖,這樣更有趣,你懂我意思嗎?”


    疤痕問:“隨心所欲,遨遊天涯,你確實是個挺浪漫的人。不過,現在你真的很危險,我不相信任何一個像你這樣的強者,會讓我的針刺在離你心髒隻有一英寸的地方。你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對不對?”


    這問題是送命題,不好迴答,我得好好想想。


    我說:“在你刺中我心髒前,我會割掉你的腦袋。”


    疤痕笑道:“真的嗎?這可讓人.....忍不住想試試了。”


    我玩脫了!死定了!這老太婆能不能看見我比較英俊的份上把我先那個再殺?


    她眼中流露出躍躍欲試之意,就像她毀滅巴提克斯寵物時那樣,她將殺戮視作遊戲,現在,她又想開始這遊戲了。


    她的手指輕輕一顫,隨後,她的腦袋被人摘了,這個強大的惡魔之女的血如噴泉一樣直升半空。


    她的尖刺縮迴手指,我以為這是她表演的某種馬戲團雜技,直至她撲倒在廢墟中。


    四個跟班發出怒吼和驚唿,剛格爾血族立刻騰空起飛,化作一團霧氣,霎時沒了影蹤。


    其餘三人與那些獵犬就沒那麽好運了,在下一秒,他們被某種難以看清的神速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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