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體內鑽出長槍,它本是魚刺形狀,此刻卻已變化,它仍是白骨的顏色,可表麵光潔的宛如象牙,槍尖處殘留著鮮血。


    那屬於神之子,教會說神之子的鮮血洗淨了人世間的罪孽。


    但並沒有,那鮮血唯一的作用,便是製造了聖徒。


    貝肯麵帶冷笑,說:“朗基努斯!我聽說過關於你的種種傳聞,抗衡海底的囚徒,刺殺黑棺的執政官,擊敗死靈法師的造物,殺了我們薩洛特族與睿摩爾族的人。可我懷疑你是運氣好,我說對了嗎?因為我的第三隻眼擁有靈視,我能看清一個人的靈魂究竟有幾斤幾兩。”


    他指著我說:“你很弱,朗基努斯,你種種吹噓與誇大其詞,騙過了許多人,可卻騙不過我。我們薩洛特一族的外號很多,可最著名的是‘噬魂者’,你知道為什麽?”


    聖徒朗基努斯迴答:“因為你們的眼能指引靈魂。”


    貝肯哈哈大笑,說:“指引靈魂?那是老掉牙的伎倆。我們曾經是善良的醫者,也曾是正義的勇士,可那帶給了我們什麽?


    滅亡!唯有滅亡!睿摩爾的血族蠶食了薩洛特祖先的血液和靈魂,其餘古老的同伴對此袖手旁觀!隻因我們的眼能通靈,他們便忌憚我們的力量,他們縱容甚至協助睿摩爾的篡位者將我們趕盡殺絕,就像縱容喬凡尼將卡帕多西亞一族滅門一樣!


    從那時起,我們放棄了指引靈魂,轉投巴爾教。巴爾教堅硬了我們的心,改變了我們的軟弱與偽善。我們明白了一件事:血族是獵食者的社會,容不下弱小的善者,卻容得下強大的惡魔。我們不再是魂魄的引渡者,而是像其餘血族稱唿我們的那樣,我們是靈魂的吞噬者!”


    他手持戰錘,朝聖徒朗基努斯衝鋒。聖徒迎上前,長槍毫不示弱地刺向敵人。兩人兵器交鋒,貝肯的戰錘飛快地左右揮舞,聖徒左接右擋,貝肯大吼,第三隻眼綻放異光,那異光化作了一個圓環,砰地炸響,聖徒朗基努斯朝後摔出了至少三十米。


    貝肯笑道:“我的眼宛如炮塔,能引發我靈魂的力量,純粹而強烈。而你,朗基努斯,確實不過如此!我揭穿了你皇帝的新衣,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但我會宰了你,成為紀元帝國無比榮耀的英雄。”


    聖徒說:“你的瞳術僅此而已了吧?不會既能催眠又能複製,既能召喚又能放火,和作弊似的。”


    貝肯喊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他眼中放出一道火光,聖徒避開,火光引發了爆炸,像是火箭炮。


    聖徒認為貝肯似是一個五代的長老,而且是滿腔仇恨,用非人的殘忍鍛煉自己的複仇者,他的身手了得,精通靈魂之力,足以與黑棺的長老們相提並論。


    貝肯的靈視追蹤著聖徒,聖徒感到不適,那感覺就仿佛有寄生蟲不斷吸食著自己的骨髓,不,並非骨髓,而是靈魂。聖徒使用暗影之眼,終於看清了緣由,貝肯釋放的幽魂正附在聖徒肩膀上,用它尖銳而細長的舌頭鑽著聖徒的腦袋。


    他的靈目能釋放靈魂能量,也能吸食旁人的靈魂。他確是個噬魂者,若戰鬥得太久,聖徒會越來越弱,而貝肯將越來越強。


    貝肯奔行如虎,須臾間靠近,雙手握錘朝聖徒砸落,同時,他的靈目再一次放出強光。驟然,聖徒使出滅絕念刃,雷與火的風暴環繞著他,毀滅之力籠罩敵人。


    貝肯大吼,他的靈魂形成護盾,他在護盾融化之前跳出了包圍圈。此人是薩洛特族的勇士,身經百戰,他從上古時的眾多戰鬥以及睿摩爾族的無數次追殺中存活,對付念刃之類的魔法,他駕輕就熟。


    貝肯笑道:“你這是滅絕念刃,由此,我已看穿你的實力,我對付過的所有人類法師,一旦被我破解了這招,就代表他們黔驢技窮。朗基努斯,你的念刃還不夠強,不足以在我逃脫的瞬間殺死我。


    你暴露了你的底牌,我可以放心殺死你了。你的頭顱將成為我邀功的戰利品,黑棺與劍盾會的盟軍將為我的名字而顫栗,紀元帝國很快就會多一位大權在握的樞機主教——貝肯·林遲!”


    他的笑容十分燦爛而得意,並不急於進攻,聖徒隻能讓他把話說完。當然,貝肯在等滅絕的漩渦自行消退,他不會冒險在這當口主動出擊。


    隨後,聖徒說道:“你對念刃究竟了解多少?噬魂者?”


    貝肯說:“一塊人類的遮羞布而已,血族的訓誡之力遠強於人類的魔法。人類在模仿我們超越嚐試的異能,而對我們而言,那不過是本能而已。拙劣的猴子把戲,如何能勝過與生俱來的天賦?”


    聖徒雙手橫握聖槍,轉動一圈,將其豎起,他說道:“念刃並不是本能,而是人類精神的體現。當人類陷入種種困境與危險之中,他們的精神狀態會引發潛能,引發奇跡。有人說,這是上帝的恩賜,也有人說,這是某種基因變異,還有人認為是環境的劇變賦予人類生存的權力。


    你完全說錯了,噬魂者。念刃反應了人類的自由,人類的內心。念刃並非模仿超自然生物的異能,而是試圖與那些怪物對抗而取勝。”


    槍尖上的光變成了金色,如金色的墨水般渲染了滅絕的光圈,那光芒很柔和,像是平緩的湖麵,像是舒適的陽光。


    陽光。


    貝肯的笑聲變成了慘叫,霎時,他開始冒煙,開始變黑,他試圖閃躲,逃到山下那些洞窟中,但聖徒似能操縱這光芒,在貝肯移動之前,光芒扭曲旋轉,追蹤上了他。


    貝肯駭然道:“你能製造陽光?”


    聖徒目光低垂,似在懺悔著過往的罪孽,他說:“我鑽研過陽光,研究得很多,研究得很深,也許太深了。”


    有些事已經無法挽迴。


    貝肯速度很快,但快不過宛如生靈的光,那光芒重創了貝肯的雙腿,貝肯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跳,但一麵陽光的圍牆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沾染上了那光芒,叫聲愈發淒厲,在地上翻滾爬動,想要挖出一個洞,鑽到山裏去。


    他並不是剛格爾,他辦不到這一點。


    貝肯轉過身,見到聖徒已站在他身前,聖徒說:“我能操縱光芒,將其轉化為陽光,即使微弱的燭火也能傷害血族,傷害黑暗的生物。”


    貝肯瞪大眼睛,突然間,他用盡全力,靈目朝聖徒發射出靈魂之光,但聖徒用長槍將敵人的最後一搏擋下。貝肯一聲悲唿,失去了知覺。


    他渾身燒傷,這傷勢並不能用魔血迅速治愈,否則太陽也算不上血族的天敵。


    聖徒抬頭望向星空,在這一時刻,他察覺到馬丁所說的了。在那密集的銀河中,有一顆衛星隱藏在那兒,在衛星中,有另一個受難者。他半夢半醒,飽受記憶的折磨,他為人類而哀悼,也為自己而哭泣。


    他一定見證了地球上發生的一切,人類的滅亡,太陽的暗淡,惡魔的異變,世界的交替。


    聖徒有無數的話想問他,但受難者卻始終沉默。


    是啊,他們隔得太遠,說不上話。不過即使他們麵對著麵,也許也無法交談。


    如此便罷。


    我不再聖徒,魚骨·朗基努斯又迴來了。


    我不再悲天憫人而自怨自艾,不再高高在上而自命清高,我心情輕鬆,毫無罪惡感,唯有戰勝強敵的喜悅之情。


    我扛起貝肯,走迴了帆船穀。


    太陽即將升起,真正的太陽,無法控製的力量,在短短十秒鍾內就會讓這個古老的血族灰飛煙滅。我覺得將他俘虜比將他殺死好處更大。


    卡拉站在窟窿口翹首以盼,看見我,立即縮迴了頭,我走入窟窿,她若無其事地看了我一眼,微笑道:“父親,我早就知道你會取勝的。”


    我昂然說:“我是殘陽劍聖,這名字能令血族瑟瑟發抖,血族的嬰兒止住啼哭。”


    卡拉問:“血族裏也會有嬰兒嗎?”


    這問題真是刁鑽,我竟答不上。


    愛德曼指著貝肯問:“好家夥,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他,長官?”


    “他是紀元帝國的重要人物,我們有許多資料可以從他嘴裏套。”


    雇傭兵們心有餘悸,說:“他是個鬼魂,能占據人的身體,這樣的怪物可困不住。”


    我搖頭道:“他可不願占據凡人的軀體,而且我們就快到家了。”


    .....


    拉米亞打開門,看著我、卡拉和馬丁,略顯驚訝,問:“這兩個可愛的小天使是誰?”


    我還未迴答,卡拉用大學生麵試般嫻熟的技巧說道:“母親,我是卡桑德拉·朗基努斯,你可以叫我卡拉。這位是馬丁尼斯·朗基努斯,我的弟弟,他是個天才,請暫時不要介意他的孤僻。”


    拉米亞似覺得很滑稽,咧嘴笑了幾聲,看著我問:“怎麽迴事?”


    這種時候,我必須嚴肅而妥善地迴答她的問題,一旦迴答不慎,我可能就要慘遭愛的鐵拳,任由殘陽劍聖聲名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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