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最後還是饒了那道士一命?”


    當羅修迴到自己臥室所在,一道聲音,從沒有人的空間裏,驀然響起。


    而這道聲音,赫然是與之前那個出言威懾一幹道人的神秘男子音色是一樣的。


    剛踏入門檻的羅修,並未因這道有些詭異的聲音而露出分毫意外之色,而是仿佛充耳不聞,兀自從容淡然的轉身合上朱紅色的木門,當他再度轉過身來,房中的一張精致的圓桌旁,不知何時居然是出現了一個身著雪色長袍的男子,手中捏著一小杯茶水,白霧狀的熱氣,從中嫋嫋蒸騰。


    一頭烏黑如瀑布般的長發,遮蔽了他的側臉,從羅修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一角鼻尖和唇瓣以及下顎,從那棱角分明的弧度上,可以看出,此人必然是個極其俊秀的男子。


    “有時候,死亡並不是最重的懲罰。”


    羅修出聲,兀自掠過白衣男子的背後,躺到了那張靠牆的大軟床上,雙手枕著腦袋,閉上眼休息了起來。


    “怎麽,你對我的做法有什麽異議嗎。”


    “異議麽,談不上。”


    羅修有些無禮的言行,倒沒有引起白衣男子的不滿,作為父親,他又怎麽可能不了解自己兒子的性格?當下優美的唇邊微微向上曲起,淺飲了一口杯中的熱茶,含笑道:“廢其修為,斷其筋骨,這一手足夠令他生不如死了,這狠辣無情的性子……不愧是我羅玉清的兒子。”


    “我怎麽覺著你在誇自己?”


    羅修睜開眼瞥向自己的父親,輕佻戲謔的語氣,倒是沒有絲毫兒子對待父親應有的敬重。


    “嗬嗬。”羅玉清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不置可否,這是個麵如冠玉的男子,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膚色白淨的沒有任何一絲雜質,五官猶如雕刻家手底下最完美的藝術品,美幻絕倫。


    令人一眼深陷,無法自拔。


    隻聽他話鋒一轉,道:“隻不過,作為父親,我必須要提醒你……縱虎歸山,不是什麽好玩的事。”


    聞言,羅修隻冷笑著哼了一聲:


    “可是我放迴去的隻是一隻貓,還是一隻被拔光了爪牙的貓。”


    羅玉清平時就不是什麽太顧及身份和麵子的人,雖然修為極高,身份地位也極其超然,但對外人從不擺架子,卻也不是太客氣,隻有對自己的兒子,才會如此苦口婆心久費唇舌。


    但是此番一見自己的兒子如此伶牙俐齒,且這般有主見,心知說再多也無益,隻得歎息著說道:


    “……你以後會明白的。”


    倒是羅修不買他的帳了:“我說,怎麽不管什麽地方的老子都喜歡在囉裏八嗦的說教一通之後說上一句‘你以後會明白的’?”


    在那個名叫地球的蔚藍色星球的時候,那種被稱為是“爸爸”的生物,也是這樣講起道理來一大堆,然後再意味深長的歎息一句:“你以後會明白的。”


    到了這個名為六道輪迴的世界,居然還是這種情況,這讓羅修一時間頗為感慨。


    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老子都能吠啊(杭州方言)。


    “……”


    羅玉清這下更不知如何迴對了,


    對於自己這個兒子,他也著實有些無奈,不但從小就顯出與同齡人特別不符的心智與思想,而且總是說些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話,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久而久之的,倒也習慣了。


    “你不會覺得我大庭廣眾殺了那個姓韓的,他背後的天雲門就能放過我不成?”


    看著自己肉身的父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羅修也不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當即嗤笑一聲。道:“這馬蜂窩既然已經捅了,殺一隻殺兩隻不都一樣麽,照樣得麵對一整窩。”


    “所以你要隱忍啊,這麽跟人家明刀明槍的幹起來,麵子是保住了,可是後邊的麻煩,卻會數不勝數,搞不好小命都得撂在這裏。”


    羅玉清站起身來,走到窗台前,手掌輕輕在一株枯萎的盆栽上,頓時清澈的翠綠再度迴染,懨懨不振的枯枝再度抬起頭,長出了新生的枝葉,嬌嫩的勝似春分。


    父子倆,有多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推心置腹的暢談了?


    “道理誰都懂,但是,我就是討厭別人給我臉色看。要是以前在我們那塊地盤有誰敢跟我小羅哥吹鼻子瞪眼,分分鍾就找一堆兄弟砍的他半身不遂。”


    羅修侃侃而談,眉宇間突顯出一絲冷厲的殺伐之意,就連接下來的聲音,都變得有些低沉渾厚了些許:“出來混的,哪個不是為了張臉麵?他不肯給我劃條道,我也絕對不給他台階下,甭管會不會被人家秋後算賬,總之讓我姓羅的當眾裝慫我是決計做不到的。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殺人不過頭點地,身死不過一瞬間,不就是個死字麽,為了維護尊嚴而掉了腦袋,至少還是條敢愛敢恨的漢子,至於被人打了臉還裝孫子……別人我不知道,總之就我個人而言,我是絕對做不到的。那種恥辱的感覺,會纏著我直到死,一輩子都會生活在這種悔恨與憋屈裏。”


    “讓我帶著這樣的恥辱低調做人,像一隻可憐的哈巴狗一樣躲在角落裏獨自舔舐傷口?不不不,那不是我的風格,我不想做出任何讓自己後悔的事,任何。”


    “凡事都得講究個理字,如果他占理,我羅修自然好說話,但是他如果想要對我恃強淩弱,不以公義處事,那麽,很抱歉,縱使他是銅頭鐵臂,我羅修拚著碎掉一嘴牙也要啃下他一塊肉來。”


    聽著自己兒子一係列爆出來的驚人之語,羅玉清一時間,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麵現沉思之色。


    細細品味了片刻後,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眸中,陡然是亮起了一道雪亮的精光:“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好!好一句頭可斷血可流!”


    “不愧是我羅玉清的兒子!”


    羅玉清由衷歎道,但緊接著,在他的眼神之中,便是忽然有一瞬的恍惚,閃掠而過。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如此這般的一往無前,敢拋頭顱灑熱血,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血液中的那種堅韌與不屈,已經隨著種種磨難與挫折,逐漸的消失隱匿,從此,變得束手束腳,畏首畏尾……


    這樣的人生。


    的確不快活。


    而今,倒是被自己的兒子一席話,說得有些熱血沸騰了起來,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敢愛敢恨,快意恩仇的自己。


    當下看向自己兒子的目光中,便是多出了幾分自豪,以及一些其他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


    “不過……”


    羅玉清麵顯不解之色:“哈巴狗是什麽狗?”


    “……”


    這下輪到羅修無語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的盡是惡魔犬啊,鬥龍犬之類的狗,偏生就是沒有哈巴狗。


    “你……還是當我沒說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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