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卷 第十八章 臨時改道    想要的消息得到的比預料中的容易的多,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第二天來到城鎮內的齊清發覺,整個城鎮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有關於昨天那一隊人的傳言,可以說是流言滿天飛。    “……光是起床伺候的人就有好幾個,一個人的在屋門口排好,端的拿的都是沒見過的東西……”    “……吃的也講究,都不用客棧裏的廚師,自己帶了廚子來……出門在外還帶了廚子,嘖嘖……”    “……臨行賞了吳老九那麽大的一錠黃澄澄的金子……誻今年他那個小店不開張也夠他吃香的喝辣的,吃上兩三年的了……”    “……而且我聽說,店裏跑腿的小夥計也個個都有打賞,二狗子他娘說不讓他在店裏幹了,要拿著賞錢迴家買兩畝地去……”    “……嘖嘖光賞錢就能買兩畝地了……”    齊清縮著身子在街上轉了兩圈,聽到的全是說那一群人如何如何的有錢,又如何如何的出手闊綽。    聽了半天,卻沒人說起他們的身份,掃了眼這條寬敞的主街,見幾名婦人臂彎裏挎了柳編的籃子圍著一個小菜攤邊議論連挑菜中,就鑽到人群中,抬了一張花貓一般的小臉衝著那幾個婦人一笑,“他們是什麽人啊,這麽有錢。”    “鑄劍山莊的啊……”說話的婦人並未在意問話的是誰,一邊低了頭揀選自己想要的青菜一邊說,“聽說是莊主和莊主,要去惠州參加什麽大會……”    “可笑前街麵店老板娘還當街勾引人家莊主來著呢……”婦人的話未說完身旁忽然傳來笑聲。    “……真的?我怎麽沒聽說?”撿菜的手忽頓。    “就在這街口,我幫我們家當家的正收攤……連眉毛都沒了還衝著人家拋媚眼……把人家兒子都給嚇的藏到身後去了……”    “也不想想人家是什麽身份的人,鑄劍山莊……天下第一莊啊,得是多大的莊子,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早上還看見好幾個女人從店裏出來,說是隨身的丫鬟,一個人水靈靈的比劉員外家的小姐還要美上不少。”    “劉員外還說他們家閨女要等選妃的時候送進宮裏去當妃子,連人家丫鬟都不如,還想著能進宮……”    “我跟你們說,劉員外啊……”    話題越扯越遠,不過齊清卻一句都未聽進去。鑄劍山莊這四個字如一塊巨石轟的一下子就砸到了他腦海裏,震的他的頭一陣轟鳴。    鑄劍山莊,本是他要去的地方,鑄劍山莊莊主也本是他要去見的人,卻不想自己竟會在距離落鳳城幾十裏之外的這個小小的城鎮與之擦肩而過。    聽街上人的意思,那些人已經離開這鎮子了。現在該怎麽辦?去落鳳城?莊主不在自己去也就沒什麽意義了。而且在一個地方逗留的時候太長又容易暴露了行蹤,到處找尋自己的那些人可不隻是吃幹飯的。    若是追著去的話,那些人又是車又是馬的,隻憑了自己的腳力顯然未必能追的上。    “小乞丐,沒事別站在這,妨礙我做生意。”耳邊傳來一聲不滿的嘟囔,聲音不大,卻足以把處在神遊中的齊清驚醒。    原本那幾個掎了柳條籃子的婦人早已離開,這菜攤子前麵就剩了他一個人。    “我走還不成麽。”抬頭衝著那攤主咧咧嘴,露出滿口的白牙,“您老今日買賣興隆。”    “小兔崽子,”畢竟是生意人愛聽的吉利話,攤主笑罵一句扔了一根清脆的黃瓜過來,“滾吧。”    “謝謝您了。”伸手接了扔過來的黃瓜,揣進懷裏齊清撿了街邊一溜煙的沒影了。    還有大虎和二丫那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又怎麽辦?    大虎和二丫是從上一個鎮子跟著自己的,當時自己才躲過又一波追殺自己的人的搜捕,偷了幾個包子正蹲在角落裏狼吞虎咽,虎子就牽著二丫不聲不響的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吃了。    齊清看兩個孩子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就遞了兩個包子給那兩個孩子,然後這兩個孩子就開始一聲不響的跟在自己身後,一直跟到這個鎮子。    幾天接觸,兩個孩子慢慢說了自己的身世。大致就是父母雙亡家裏三親六故占了房子,奪了田地然後又把兩個無依無靠的孩子趕出了家門。    齊清隻是認真的聽著,聽完後丟到了一旁。他們的這點經曆和所受到的傷害和他比較根本算不得什麽。這兩個孩子還算幸運,雖然父母雙亡,流落街頭,至少現在還無性命之憂,自己五歲的時候可是在為了能活下去拚命。    齊清也有自己的打算,帶著這兩個孩子往落鳳城去不過是利用他們隱藏行蹤。追著自己來的人要找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不是三個流浪的孩子。    現在息既然要去追趕鑄劍山莊那些人,就要越快越好,早一天追上他們自己也就早一天安全,這兩人才四五歲的孩子也就成了累贅。    不過是拿來利用的兩個孩子,現在就丟掉他們也沒什麽心不安的。想罷,齊清出城後沿著官道往惠州去。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腦海中那兩顆小小的腦袋和那小小的身影一直揮之不去。    多少年的訓練之後本以為自己早就是個無情無義之人,高高築起來的防線就這樣不經意的讓兩個孩子給衝破了嗎?    自己果然不適合做殺手啊,齊清歎了口氣,掉轉了方向又重新迴到了昨夜落腳的那座小小的窩棚。    窩棚內,兩個孩子正在分食昨夜留下的那一個雞腿。雞腿上已經沒了肉,兩個小家夥還在你一口我一口的吮著骨頭,想把那上麵留下來的最後一點香味吸吮下來。    “小齊哥哥。”看齊清從窩棚的那個缺口鑽進來,二丫立刻咧開嘴笑起來,油乎乎的小胖手就抓上了齊清的衣襟。    “大虎,二丫。”齊清坐在昨夜自己坐的地方,看著嘴裏麵叼了一根雞骨頭的大虎和偎到身邊的二丫,“小齊哥哥跟你們說一件事。”    雖然是孩子,大虎和二丫卻也聽出了齊清聲音中的鄭重,把手裏的雞骨頭放到中間那張小板凳上,兩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齊清。    “小齊哥哥以前說要帶著大虎和二丫去落鳳城,不過現在小齊哥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小齊哥哥必須要離開了。”說著,齊清拔了束起頭發的荊條,隨著頭發散開,幾小塊銀子落到地上。    “這些銀子,你們兩個拿去隻買饅頭和包子還能撐上一年半載的,等小齊哥哥辦完事再迴來找你們。”說著就把那幾塊銀子撿起來塞到大虎手裏,“大虎好好看著你妹妹,小齊哥哥半年之內必迴。”要是迴不來……自己怕是就不在這世上了吧。不過也好,至少還有這兩個孩子記得他的存在,可是他們又有記多久呢?齊清的眼眸忽然有些暗淡。    “小齊哥哥走了,不要隨便跟不認識的人說話,兩個人一定不要分開知道麽?”伸手揉揉兩個孩子頭頂軟軟的頭發,小齊從進來的那處缺口處鑽出去。    “小齊哥哥……”片刻的沉默之後窩棚內忽然傳來二丫的哭聲。接著兩個孩子先後從窩棚內鑽出來,站到窩極外麵。二丫一麵看著齊清,一麵抬了髒兮兮的衣袖抹眼淚,卻並未靠近。    “乖,虎子,二丫,小齊哥哥走了。”齊清走過去,抱了抱兩個孩子。有些發酸的衣服內透出股淡淡的奶香,齊清狠了狠心,鬆了手,大步流星的沿著男埂往遠處走。    走出一段距離終究不放心,還是忍不住迴頭,卻見兩個小小的影子踉踉蹌蹌的跟在身後。    鼻子一酸,自家破人亡之日起再未留下來的淚水就這樣不爭氣的湧上來,三步並兩步,齊清重新奔迴兩個孩子麵前,看著氣喘籲籲滿臉通紅的兩個孩子問,“大虎,二丫,跟著小齊哥哥可能隨時都是會死去你們也要跟著麽?”    “要。”“嗯。”沒有任何的猶豫,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迴答。    “好……那小齊哥哥帶你們一起走。”伸手將兩個孩子摟進懷內,溢滿了眼眶的淚水決堤而出,伴著大虎和二丫嗚嗚咽咽的聲音,三個孩子哭成一片。    官道之上,鑄劍山莊的這一隊幾百人,數百匹馬和數輛馬車組成的車隊逶迤而行,所經之處自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車隊中最引人矚目的便是正中那輛圍了湖藍色車圍,車門和車窗處全都掛了晶瑩剔透水晶珠簾的四輪馬車。    隨著馬車輕微晃動,掛在車上的珠簾相互撞擊,發現輕微的脆響。伴隨著這清脆卻不刺耳的撞擊聲的還有不時從車廂內傳來的一聲聲哀鳴。    “寒兒……我要悔棋。”    “寒兒,你斷在這裏靜叔叔這裏連不上啊……”    “寒兒,三盤了,你就不能讓靜叔叔贏一盤?”    伴隨著這一聲比一聲高的哀嚎聲的還有時不時響起的低低的竊笑聲。    “……又輸了……”片刻。車廂內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隨後便是玉石棋子撞擊發出的清脆的聲響。    “嗬嗬。”一聲低笑傳來,坐在軒轅靜對麵的水寒笑眉眼彎彎的,抬起手,右手食指衝著軒轅靜腰間一塊雕了萬字的玉佩勾了勾手指頭。   軒轅靜條件反射一般伸手捂了腰上那塊上好的青玉玉佩,隨後扭頭看看揚了嘴角眯了鳳目盤坐在水寒身邊但笑不語的軒轅亦,又轉過頭看看水寒,“臭寒兒,守著你家親親父皇想要什麽沒有,幹什麽老盯著你靜叔叔的東西。”拿了人家蛟絲的香囊不算,又看上人家的玉佩。    聽軒轅靜說的有些氣急敗壞,水寒嘴角揚的更高,同時雙眸也幾乎眯成了一條線,抬起來的手並未收迴而是再次衝著軒轅靜腰間的玉佩勾了勾手指,“靜叔叔,願賭服輸。”    軒轅靜瞄瞄對麵一直抬著手的水寒,知道這玉佩不給是不行了,就嘟了嘴伸手扯下來遞給水寒。    “寒兒,想要什麽跟父皇說就好了,要你靜皇叔的東西幹什麽?”見水寒把玉佩小心翼翼的收進一直挎在身上的挎包軒轅亦不禁好奇的問道。    “呃……沒什麽。”水寒的目光閃了閃,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尖。    不過是想萬一哪次流落在外沒有銀子用了好送去當鋪換錢,這樣也免得拿著自家父皇送的東西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了。當然這種想法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至少不能當著軒轅靜的麵說出來,不然他這個靜皇叔又該大抹鼻涕眼淚了。    “寒兒……”見水寒目光有些飄忽,軒轅亦鳳目一閃,手就攬上了水寒的腰,接著身子便貼過去,“寒兒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想跟父皇說?”微微揚起的尾音中透了股危險的味道,嗬到耳邊的氣流讓水寒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沒有。”水寒的身子抖了抖,情不自禁的往遠離軒轅亦的方向移了移身子。    “真的……”尾音再度揚起,這一次透著危險的不光是聲音,還有鳳目一閃而過的光亮。    “嘁。”自家白淨淨的九皇侄就坐在對麵,卻給他親親父皇看的牢牢的,摸也摸不得,碰也碰不得,軒轅靜忍不住撇了撇嘴,扯了扯自己袖口。    “嗬嗬,父皇,前麵到岔路了,哪條是往惠州去的?”又往返旁邊蹭了蹭的水寒一轉頭透過車窗上的水晶簾看見了不遠處的岔路,忙借了話頭轉移軒轅靜的注意力。    “岔路?”果然,聽水寒說前麵有岔路了軒轅亦躊躇了一下,然後提高聲音,“前麵兩條路都通哪裏?”    “迴主子,前麵一條是往惠州去的官道,另一條是往乾州去的。”片刻的沉默,車外傳來莫語恭恭敬敬的聲音是。    乾州?軒轅靜扯了扯衣袖的手忽頓,隨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扯扯,隻是本已嘟起來的嘴收了迴去,豎了兩隻耳朵。    軒轅亦掃了眼棋盤對麵的軒轅靜嘴角輕輕揚起來,伸手攬過已經遠離了自己的水寒,探過頭蹭蹭水寒的小臉,“乾州的河魚可是飛嵐最著名的美味,寒兒可想去嚐一嚐?”    “好。”聽說有好吃的,水寒的眼睛立刻亮度起來。    “既然寒兒要去……莫語,改道乾州。”    “是。”車外,莫語偷偷咧了咧嘴。    突然改道,本已派出去打前站的莊客就不得不撤迴來。看看天色雖然尚早,按時辰算的話,到乾州也差不多該是午飯時間了,還要提前安排午飯。不過也幸好鑄劍山莊在乾州有一座莊園,住的地方不用發愁。    莫語一邊琢磨著該如何安排這突然被打斷的行程,一邊招唿了莊客把軒轅亦的命令傳達給車隊中的人。    “皇兄——”隔了水晶簾子看莫語離去軒轅靜忽然開口,聲線中隱了一絲擔憂。    “靜,你可記得紅葉再度尋到我時我應了他什麽?”待軒轅亦轉過頭看向坐在對麵軒轅靜的時候,俊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隱去。    “我記得,可是……就這樣突然揭了他的傷疤……好麽?”低了頭隨手扯扯長袍的一角,軒轅靜似心有不甘。    “他的傷疤從咱們一入江湖就被揭開了。”不隻是揭開這麽簡單,二十多年,也許那傷疤從來都未愈合過。    “可是……”就算是如此,也還是不想讓他就這樣毫無準備的去麵對那段往事。低了頭,難得的軒轅靜眼內失了些許的光彩。    “靜,紅葉的仇也該報了。隻有報了這仇,他心裏的那個結也才解得開,也才會結了這段過往。”你們兩個也才可能有將來。雖未說出,坐在對麵的軒轅靜卻也明白了自己皇兄的言外之意。    紅葉的心結解開後他會怎樣對自己?是一如以前一般若即若離,還是了了心事如以前說的那般浪跡江湖,難覓蹤跡亦或是……與自己相伴終老?    若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又該如何選擇?自己心結未解,心事未了又該如何與他相處?還有藏在心中的那個天大的秘密,若是給他知道了……軒轅靜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父皇?”軒轅亦和軒轅靜的一番對話聽的水寒有些莫名其妙,又見軒轅靜有些恍惚就輕輕扯了扯軒轅亦的衣角。    “紅葉的妻子和一雙兒女就葬在乾州。”攬了水寒腰身的手臂收緊,軒轅亦像是在尋找安慰一般將頭靠在水寒的肩上。江湖卷 第十九章 乾州往事    飛嵐境內從北向南傾瀉而下的怒河在乾州城外十五裏的地方轉了一個之字形的大彎。湍急的水流在兩處拐點形成巨大的漩渦之外也孕育出飛嵐難得的美味,怒河河魚。    水寒他們來到乾州時,正是三月月末,怒河自下而上的開河過程才剛剛結束,在河底好吃好喝又沒有任何外來幹擾的情況下蝸居一冬的河魚正是膘肥體壯,味道鮮美的。所以擺在麵前圓桌上的菜十道竟有八道是以怒河開河魚作為主要原料做成的。    本地的原料自然是本地的廚子處理起來駕輕就熟,一路之上,第一次軒轅亦難得的未用從落鳳城中一直跟來的廚子,而是讓乾州的廚子就撿了當地最有名的菜式和自己最拿手的菜式做上來。做這樣的安排無非是想讓第一次來乾州的水寒能吃的盡興,吃到開心。    桌邊軒轅亦斜了身子靠在罩了青花緞子的太師椅上靜靜的看著身側少年低了頭,擎了烏木筷子將麵前吃碟內自己揀出來的魚肉送入口中然後小口的吞下,一張俊臉上忽然現了抹溫柔的笑意。    離宮之後的這十多日,給養刁了胃口的自家寒兒,一日三餐哪頓不是自己親自夾了給他放到碗內,或是直接送入口中,他才肯勉為其難的吃上一些。甚至還有幾次幹脆以不合胃口罷食,然後用在大街上尋來的各種小吃填肚子。    因此九皇子軒轅水寒的吃飯問題竟成了比飛嵐朝政還要讓他這個一國之君頭痛的事情。    今日見水寒把桌上十幾道菜嚐遍不說,竟還自己動手撿了喜歡的菜色吃軒轅亦心情自然極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水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來生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來生愛並收藏水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