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明蝦的……寒兒,你這幾十個餃子不會是每個裏麵的餡料都不同吧?”  “隻有五種……”水寒低著頭,皺了秀氣的眉毛,手裏烏木鑲銀的筷子還在碗裏撥拉著。  軒轅亦學水寒的樣子伸手抽了他手中的筷子,夾了一個小小的餃子送到水寒麵前,“寒兒不吃一個麽?”  看了眼軒轅亦,水寒未作聲,而是徑自伸了脖子,張嘴,啊嗚一口咬下那筷子上的餃子。  “寒兒吃的什麽餡的?”低頭香了口那張白淨的小臉,軒轅亦問道。  “雞蛋韭菜。”嘴裏塞著餃子,水寒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  “寒兒可知這韭菜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水寒一愣,轉頭看身後的軒轅亦。  “韭菜就是長長久久啊……”摟了懷中少年,把下頜搭在少年略顯消瘦單薄的肩膀上,軒轅亦低聲說道。  “……呐,父皇還吃不吃?”把懷裏的碗舉到胸前給軒轅亦看,水寒問道。  “當然要吃了。”手臂從水寒腋下穿過,接了他手中的碗筷,軒轅亦眼底閃過一抹笑紋。  他的寒兒,每次害羞都會轉移話題,這一次怕也是害羞了吧。  看軒轅亦接了自己手中的碗筷,水寒側轉了身子,轉了頭。看著軒轅亦嘴角上自始至終都未曾消散的笑意,水寒心中忽然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填的滿滿的,滿的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原來心中一旦有了一個人,想的念的便全是他。  想著他缺了什麽,少了什麽,想要什麽……;看到自己的用心能讓他高興,心中甚至比他還要高興,那酸酸甜甜的感覺就是幸福麽?……偎在軒轅亦的懷中,這一刻水寒多少有些明白,為何軒轅亦願意為他做任何的事情,甚至為此甘之如飴……  一小碗餃子下肚,軒轅亦把手中碗筷放到身旁那原本盛了餃子的托盤內,摟著水寒的腰問,“剛才在殿內寒兒可真的如你師父所說,吃醋了?”  “那個……父皇還要麽?”水寒仿若未聽到軒轅亦的話。  察覺到懷中少年的後背一僵,軒轅亦的鳳目再度眯起來,下頜擱在水寒的肩頭上,“寒兒因為父皇吃醋父皇很高興啊……”比吃到寒兒親手做的餃子還要高興。  “父皇……吃醋是什麽……感覺?”眼見得躲不過去水寒忽然歪了頭,秀氣的眉毛輕輕的蹙了起來。  “什麽感覺……”知道自家寒兒初次動情,很多情緒在他還屬陌生,軒轅亦便試著解釋給他聽,“吃醋啊,……偏殿內寒兒看你皇叔往父皇懷裏紮寒兒當時的感覺怎樣?”  “有點不快……就像一團火鬱結在胸口裏,卻吐不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些……酸澀……”說完水寒忽然一愣,接著嘴角揚了起來,“所以才叫吃醋?”  “嗬嗬……”軒轅亦倒是未曾想過水寒會以此來理解什麽是吃醋,心中一漾側過臉便親了一口盡在咫尺的那張小臉,“不全是,……不過寒兒這般理解也沒什麽錯。隻是,寒兒可曾想過,寒兒因為別人碰觸父皇心中不快,那別人若是也這般碰觸了寒兒,父皇心中會是怎樣感受。”  “啊——”這一點,水寒倒是從未想過,歪著頭,想了想,便低了頭,“父皇,對不起,寒兒以後不讓皇叔靠近了。”這對自己又親又蹭的除了自家那個風流皇叔外,就再無別人。一想到軒轅靜那滿臉哀怨的俏臉,水寒忽然有些鬱悶。  “嗬嗬。”見水寒滿臉的鬱悶,軒轅亦便知他想的什麽,不由輕笑出聲,“父皇可沒有寒兒這般的小氣。你皇叔啊,雖總是喜歡在寒兒身上占些小便宜,一半是因為他真心喜歡你,把你當做自家孩子一般疼愛,另一半卻是故意做給父皇看的。”軒轅靜,自己的十九弟,飛嵐的靜親王,總有辦法招惹出他的怒氣。想罷,軒轅亦便咬了咬牙齒。  “不過,寒兒一定要記住了,這唇和這身子可是父皇一個人的,千萬別給旁人占親去了,占去了。”  “知道了。”聽完軒轅亦的話,水寒臉一紅,便從軒轅亦懷中掙脫出來,蹲在地上,伸手要去撿拾軒轅亦放在地上的碗筷和那托盤。  “先放著,一會讓丁寧過來收拾了,寒兒陪了父皇去看煙火。”說著便伸手拉了水寒的小手,出了這廂房。  金鑾殿那九重重簷之上,厚厚的積雪被清理掉一小片。那露出來層層疊疊明黃琉璃瓦的屋脊上,鋪了一張厚厚的毛氈,氈上又置了一張厚實的錦褥。  水寒披了自己的雪狐披風,偎在軒轅亦的懷中,整個人都給他身上那件大氅罩住,隻露出一張清秀的小臉。  兩人麵對了的,便是大半座落鳳城。  因是大年夜,這落鳳城內家家戶戶都掌了燈,屋簷下也都懸掛了大紅的燈籠。甚至,很多人家都在房前屋後,正門之外也都架了燈籠架子,裝了各色的彩燈。  各色的燈火,星星點點的借了滿地的雪光,又亮上了幾分。遠遠的望去,竟如天河上落下的點點繁星。  一顆顆煙火從城內各處騰起,射向半空,隨後炸開,炸裂的碎片帶了光亮向四麵八方飛出去,閃著各色的光芒,如一朵朵盛開的花。  隨著光芒漸失,那在蒼茫天幕中劃出來的弧線還未全部消失,就又有煙花騰起,遮了那些漸漸變淡的軌跡。  坐在金鑾寶殿的九重屋簷之上,水寒扯了扯身上的披風,又往身側男子懷中偎了偎。  低頭看看水寒那清可見底的眼眸,見那眸中倒影了滿城的燈火。軒轅亦忽然覺得,無論是頭頂那無比絢爛的煙火,還是腳下這燈火通明的落鳳城全都漸漸遠去,眼中所看的,心中所想的就隻有偎在身邊的少年……江湖卷 第一章 後宮傳喜  新年一過便是春天,一連幾天的小陽春,煦暖的陽光照在才擺脫了冬日寒冷的人們的身上,讓他們的心情十分的愉悅。  街道上,行人漸多,身上的冬衣棉袍也全都換成了夾衣長袍,毛的,皮的外套披風雖偶爾還會看到卻已過了季。  隨著天氣轉暖,萬物複蘇,落鳳城內栽在市井街邊,種在大戶人家房前屋後的杏花幾乎在一夜之內全部綻放,一團團一簇簇的熱熱鬧鬧的告訴人們春天的到來。  殿外清朗明淨的天空上,萬裏無雲,明媚的陽光灑在禦書房殿前那九級的漢白玉台階上,明晃晃的。  盡管院內幾株老樹才開始卷葉發芽,那空蕩蕩的院子,還有那動也不動的才返青的枝條,卻多少讓人產生一種初夏午後般慵懶的錯覺。  殿外是陽光明媚,碧空如洗,溫和煦暖的春日,禦書房內卻現了一片晚秋一般的蕭殺陰冷。  書房內,軒轅亦冷了一張俊臉,皺了兩道劍眉,鳳目錯也不錯的盯著跪在書房中央那個全身抖成一團,滿頭滿臉都是冷汗的著四品官服的禦醫。  軒轅亦身後,丁寧的額頭上也見了星星點點的汗水。攏了雙手,微低了頭,垂了目光盯著自己的腳尖,連大氣都不敢出。  禦案前左右兩張長條大案後的太師椅上,靜親王軒轅靜和左相莫言相對而坐。  莫言左手擎了一道本章,右手擎了一管毛筆,微微向前傾了身子,圓睜了雙目,微啟了雙唇,如木雕泥塑一般動也不動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名禦醫,竟是給驚的呆住了。  莫言對麵,靜親王軒轅靜目光不時從坐在龍椅上的軒轅亦和跪在地上的那名禦醫身上來迴遊移,臉上是毫不避諱的興奮與調侃。抱了雙臂,斜靠在長案後的太師椅上,擺足了置身事外卻又要看上一場好戲的架子。  長久的沉默,如一塊巨大的岩石壓在那名禦醫的心上,越來越沉。額上冷汗順著鬢角一滴一滴的滴落到身前四品官服的前擺上,身前後背冒出來的冷汗幾乎濕透了身上的官服。  “你再說一遍剛才的話。”良久,就在這禦醫快被那沉默壓到窒息的時候,禦案後忽然傳來軒轅亦低沉的聲音。  “啟稟皇上,從美人傳喜,已是有孕在身。”那禦醫乍一聽到軒轅亦問話心頭忽地一跳,身子抖了抖,忙趴伏到地上。  啪嗒——一聲輕響,握在莫言右手中的毛筆滑落,掉到桌上放了半池墨汁的硯台上。墨花四濺,星星點點的染了桌邊幾本已批改的奏折。  隨著那聲輕響,軒轅亦和軒轅靜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莫言身上。給兩人一盯,莫言終於從震驚中轉醒,忙放了左手的奏折,手忙腳亂的移開桌邊那幾疊還未弄髒的奏折。  “什麽時候的事情?”瞟了眼莫言,軒轅亦的目光再度迴到跪在地上的禦醫身上,平靜的聲音中未帶著任何的感情。  “三天以前。”跪在地上的禦醫有些驚訝,在十多年後宮都未有後妃傳喜的情況下,聽到自己的妃嬪懷孕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麽皇上連一絲喜悅都沒有?  “既是三天以前的事情,為何至今才報?”  “迴皇上,因後宮中多年未曾傳喜,所以臣怕萬一自己辨脈不清,就請了太醫院的其他太醫同去。”  會診?又過了三天的時間,這件事怕是早就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的了吧。  傳不傳言什麽的對他來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存在,他真正擔心的卻是他的寒兒,一旦聽到這消息會是怎樣的反應。這宮中水寒早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這事他多半是早已知曉了。  知道了卻並未前來興師問罪,還如沒事人一樣往鑄劍山莊去了,是在看自己如何處理麽?軒轅亦忽然有些頭疼,伸手用食指的指尖揉了揉太陽穴。  “你先下去吧。”  “是——”低低的應了一聲,那跪在地上的禦醫如蒙大赦一般抬起袍袖擦了擦額角鬢邊的冷汗站起來,躬了身子,低垂了雙目,倒退著出了禦書房。  “告訴紅葉,兩日內把這事給朕查清楚。”待那禦醫退出禦書房,軒轅亦微揚了頭,衝著隱身在暗處的暗衛說。  雖未有迴應,但是除了丁寧外,這殿內的三人都知道那暗衛已經往三衛的總堂去了。  “嗬嗬,”一聲低笑忽然傳來,斜靠了太師椅的軒轅靜嘴角揚的高高的,抬了袍袖掩了滿臉的興奮,“皇兄啊,你也真是的,偷腥就偷吧,可偷完了也不知道處理好了,留了這滿屋的魚腥。這下子,寒兒的那個醋壇子可該是要打翻了。”  不是他興奮,自幾年前大年三十的晚膳桌上看過水寒吃醋外,三年多的時間,無論自己怎麽往自家皇兄身上黏,往懷裏鑽,他的那個九皇侄全都如同未看見一般,直接忽略到自己的存在,該幹什麽幹什麽。  甚至有幾次,還未等水寒吃醋,軒轅亦到先惱了,生拉硬拽的把他甩到一邊不算,還以為君王分憂的名義把一整天的奏折全都堆到他的桌案上,害他接連兩天都頂了一雙熊貓眼上朝去,讓朝中大臣們以為他又給哪個男寵迷了。  如今終於有機會看一看自家皇侄吃醋的樣子,也順帶看看自家皇兄吃癟的樣子,他又怎能不興奮。  “從美人是哪個?”自動忽略了軒轅靜聲音中的興奮,軒轅亦轉頭問身旁的丁寧。  “迴稟皇上,從美人是前年才進宮的美人,倒是有幾分姿色。隻是……”偷偷抬頭瞄了眼軒轅亦,見他臉上似是沒什麽不快,就重新低了頭接著說道,“皇上應該從未寵幸過她才是。”  “從未寵幸過又怎會傳喜?”靠在太師椅上的軒轅靜單手撐了下巴,看著垂手侍立在軒轅亦身側的丁寧,“你又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跟在皇兄身邊,又怎會什麽都知道?”  就算不是十二個時辰都在皇上身邊,自己卻也是後宮大總管太監,皇上寵幸了哪宮妃子也應該由這座宮殿中的總管太監報到他這裏才對。最近幾月……不止幾月,細算下來,已經有幾年沒有這類事情報到自己這裏了。  還是說,這從美人雖為皇上寵幸,卻怕一旦報到自己這裏來後如數年前那些妃子一般,一碗湯藥絕了生皇子的念頭,買通了宮中太監,隱瞞了這事?  做這事雖然是膽大包天,卻也不是不可能。想至此,丁寧便低了頭,迴避了軒轅靜的目光,未再爭辯。  看丁寧迴避了自己的目光,軒轅靜便當他默認了,起身離座,抱了雙拳,滿臉笑容,外帶調侃的看著禦案後的軒轅亦,“皇兄恭喜了,這要不了幾個月皇兄就要再添一位皇子,靜也要多出來一個皇侄……至於寒兒麽,也就會多添一個弟弟了。”  對於軒轅靜的話,軒轅亦先是當成了耳旁風一聽而過,待他突然說起了水寒,額角的青筋跳了一跳,一道寒光自鳳目中迸出,俊臉頓時冷了幾分。  呃……自家皇兄好像有些惱了。  給軒轅亦那如數九寒天一般冰冷的目光一掃,軒轅靜隻得訕訕的收了臉上的笑意,摸了摸鼻子,乖乖的重新坐迴到長案前,拿了一道尚未批複的奏折,低頭,展開,擺出一副別理我,我很忙的架勢。  見此情景,一直都坐在太師椅上一聲未吭的莫言也重新低了頭,攤開手頭的奏折。禦書房內重新靜了下來。  見軒轅靜和莫言兩人重新低頭批奏折,軒轅亦也重新拿了架在筆山上的朱筆,看著攤在桌上的奏折,猶豫了半晌,低歎一聲,又把毛筆重新放迴到了筆山上。  寒兒,你既是早已知道此事,為何不來向父皇興師問罪,甚至連提都未曾提起……是不屑於為此事煩心,還是不相信父皇了?無論是哪種原因,都是父皇不願意看到的啊!  將手肘支在禦案上,單手撐了下頜,微仰了頭,看著頭頂上那雕了團龍圖案的屋頂,軒轅亦的鳳目暗了暗。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禦書房院外當值的小太監,拎著袍服的前擺,低著頭一溜小跑的上了殿前的台階,往書房的門口來了。  能在宮中當差之人一個個都生就了一番察言觀色的功夫,機靈的很,尤其是能在皇上身邊當值的,就更是如此。那小太監才跑到殿門口,就察覺到殿內那分外壓抑沉悶的氣氛,硬生生的刹住了腳步,把到殿門口的門框上探了頭往殿內看。  丁寧瞟見那小太監把在門框上衝自己丟眼色,就悄悄的拎了袍服的前擺,點了腳尖,從軒轅靜身後繞過去,繞到殿門口。  那小太監看見丁寧過來了,就躬了身子,微低了頭,低低的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丁寧的臉色變了變,皺了皺眉毛,揮揮袖子讓那小太監退了,自己又拎著袍服的下擺進到殿內。  “何事?”軒轅亦支著下頜把目光從屋頂轉下來,看著丁寧。  “啟稟皇上,從美人在殿門外求見。”丁寧聽軒轅亦一問,身子不由抖了一下,躬了身子,大氣都不敢出的立在一旁。  從美人求見?軒轅靜和莫言兩人對視了一眼又都齊刷刷的看向禦案後的軒轅亦。  “丁寧,後宮妃嬪無傳召不得擅入禦書房你可知道?”  “迴稟皇上,”軒轅亦這番話嚇的丁寧雙腿一軟直接跪到了地上,“皇上,宮門外的小太監們已經說了,可是……從美人說有要事要跟皇上稟告。”  要事?鳳目危險的眯了起來,本想著待紅葉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在說,她卻先來了?既是如此,且看看她這葫蘆,裏麵到底賣的什麽藥好了。  “既是如此,就宣進來。”  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頓去,軒轅靜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轉頭看向坐在他對麵的莫言,見他也望向自己,便與之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共同的想法是,這個從美人怕是要倒黴了。  顯然這殿內有這種想法的不止軒轅靜和莫言兩人,跪在地上的丁寧身子先是明顯的哆嗦了一下,才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往殿門口去傳從美人。  “臣……是否需要迴避?”這畢竟是您的家務事。見丁寧往殿門口去了,莫言忙站起身來。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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