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祠堂的門被推開,跪在蒲團上的簡家族長簡閬身子一震,睜開了眼睛許久才開口道,“今日風家進山祭祖,連未滿月的嬰兒都帶走了我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果然煞星還是到了,既是要死也要讓我死的明白,說吧,你們是什麽人?” “看來你簡家樹敵不少啊,被人尋仇竟不知道是誰。”涼涼的話中帶了諷刺,一絲譏笑出現在慕容非的嘴角。 瞟了眼聲旁的慕容非雲錦天抽出一直被他緊握著的手,來至簡閬身邊蹲下,“雲中城。” 雲中城?簡閬扭過頭,一雙半花的眼睛睜了又睜半晌才看清麵前的雲錦天,“你不是慕容非……你是……” “雲錦天。” “雲錦天?逍遙宮宮主雲錦天?你怎會在這裏?” “自然是為複仇而來,”雲錦天身形未動,維持著半蹲的姿勢,“不過除了複仇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你以為我會迴答麽?”輕蔑的瞟了眼雲錦天簡閬幹脆閉了雙目,“若是複仇,就動手吧。” “你──”慕容非額頭上青筋蹦起,抬了手一掌便衝著簡閬的後腦劈下。 雲錦天見那掌風來的急,忙站起身來伸了手擋下了這一掌。見雲錦天伸手接他的掌,慕容非急忙撤去了內力,恨恨的咬了咬牙,“直接拍死他算了還有什麽好問的。” 雲錦天未理慕容非,重新蹲了身子低了頭湊至簡閬耳旁,“你真不肯迴答我的問題麽?”又等了一會兒,見簡閬依舊合了雙眼動也不動,桃花眼中閃過一抹陰寒,一張絕美的臉上一片陰冷,“簡閬,你可知道現在你的簡家可就隻有你一個人還活著,而你,不久也要去見閻王了。從此之後這穀中便沒有簡姓人家了。” “你……你們……你們連孩子都不放過麽?”聽說這穀中隻有他一人活著,簡閬原本合了的眼睛霎時睜開,渾濁的眼底已是一片絕望。 “為什麽要放過他們?” “為什麽?他們什麽都不懂,並未做錯任何事啊?”淚水順著皺紋堆積的臉上;留下來,嘴唇也不住的顫抖著,若不是雙手撐在地麵上,眼見著便可能倒下去。和剛才不同,此時的簡閬竟是十分的激動。 “雲錦天又何曾做錯過什麽?慕容非又做錯了什麽?竟被你簡家如此對待?” “如此對你們的不是我們簡家。”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留著你。” “你想問的該不會是到底是何人為了雲中城和逍遙宮用癡纏對付你們吧?”聽了雲錦天的話,簡閬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留下自己的緣由。 雲錦天默認,耐心的等著簡閬開口。 “你要殺便殺,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半晌,穩定了情緒後,簡閬終於開口了。 原來這癡纏竟不單是針對了雲中城,還有逍遙宮……難道是……竟是他們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到他雲錦天的頭上當他是好欺負的不曾? 想必,雲錦天再次湊到簡閬耳畔,朱唇輕啟,吐出來兩個字,然後看簡閬身子一震,便知自己猜對了,忽然一笑起了身,“放火。”說完看也不看跪在蒲團上的簡閬邁了大步出了簡家祠堂。 隨著簡家祠堂被點燃,穀中各處幾乎同時起火。因為潑了火油,助了火勢,很快星星點點的火勢便連成了一片,火舌亂噴,烈焰飛騰,仿佛燃著了整個山穀,也映紅了半邊天。 就算是複仇了,也不可能再迴到以前了!穀中,雲錦天立在山腰靜靜的望著眼前蒸騰的烈焰心中一陣酸澀,伸了手臂環住慕容非的腰,頭偎在他的胸口,“跟我去個地方。” “好。”伸展手臂環住心愛之人,慕容非低低應道。廟堂卷 第六十一章 重新開始 穀底最深處有一間小小的祠堂,與穀中那座兩進飛簷高挑雕梁畫棟的簡家祠堂相比樸素雅致了很多。 隻是簡簡單單的三間青磚青瓦的屋子,一道不是不足一人高青磚牆環繞了三間磚房。這青青的瓦與它背靠的青石崖壁幾乎融為一體,再加上牆外綠樹掩映,離的略遠些若不仔細看,覺這院落的存在。 一條青石板鋪的小路把表麵斑駁的院門和那三間青磚的屋子連接到一起,石板的縫隙間不少的雜草,一朵嫩黃的蒲公英從石板的路麵探出頭來。 正房的房門敞開著,從院中便可看見正對門的三張供桌,桌上擺滿了時令的蔬菜果品,正中央的香爐內插了數把線香,香頭上尚未掉落的香灰漸漸變長,一陣風吹過,香灰和線香相接部分亮紅一閃,隨即消失。 祠堂內,幾名年輕的婦人拿了抹布,端了銅盆,拎水桶在擦抹落了厚厚一層灰塵的祖先排位。牆角幾名青年在兩名中年人的指揮下舉了掃帚小心的掃去掛在角落裏早已破敗不堪的蛛網。 祠堂內的人雖多卻並未有說話聲傳出,甚至連咳嗽的聲音都不曾有。 祠堂外的院落中,鋪在牆角樹下的草席上盤坐了幾位老人,一身粗布的褲襖,滿臉的皺紋遮擋住了臉上的表情,個個都如老僧入定一般微合了二目動也不動。若不是緩慢起伏的胸膛和緩緩從鼻孔歎出來的氣息,還真讓人以為他們就這般坐化過去了。 老人四周十幾名年紀稍長的婦人跪坐在席子上,雙眼紅腫呆望著屋脊後的崖壁出神。他們的身側多偎了幾歲的孩子,孩子們雖對發生的事情不甚明了,卻從大人們言談舉止間察覺到了有什麽重大的變故發生,個個都偎著身邊人老老實實的坐著。席子的一角,一名年輕的婦人背轉了身子在另外兩名婦人的遮擋下給懷中尚不足月的嬰兒喂奶。 以院子正中那條石板路為分界線,另一邊,男人們在清理院內荒草,院外也有人拿了匕首和小刀在清理院牆底部和磚縫間不知何時長出來的青苔和雜草。一個早上的時間十幾人已經清理出了小半個院子。 如同祠堂內一樣,這院內院外雖有幾十人或坐或立卻並沒有任何人說話。清晨揚起的風不知何時停了,頭頂枝頭上的葉片動也不動,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壓在這院內和祠堂裏人們的心頭沉甸甸的,讓人幾乎窒息。 “明長老他們迴來了。”忽然,一個清亮的聲音從祠堂院落背靠的絕壁上響起。原來那絕壁之上一塊突起的岩石上竟蹲坐了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右手攀了從崖壁上垂落的樹藤,左肩頭上架了一隻渾身雪白的獵嫋。 那少年喊完了便攀著樹藤從絕壁上滑落下來,肩頭上的獵嫋撲扇了翅膀來保持自身的平衡,一對金燦燦的爪子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少年的肩頭。 少年雙腳一落地便飛奔著繞過祠堂的後牆往院門口去了。 聽說明長老迴來了,院內的人都有些怔忪,幹活的人全都停了手中的活計放了手裏的家什,直了腰望向門外。坐在樹蔭下的婦人們也全都掉轉了頭看著門口,就連最內側的那幾位老人中也有一兩個張開了一直合著的眼睛。 祠堂內,風家族長風始聽外麵喊明長老迴來了,放了手中的掃帚跟風啟兩人出了祠堂。 片刻身形一晃,風明著兩名青年進了這祠堂小小的院落。追著他們,肩上架了獵嫋的少年也跟了進來。隻消片刻,院內院外所有的人悄無聲息的匯聚到了一處,百十雙眼睛都盯了進入院中的風明和他身後的兩名青年。期盼,傷心,難過……各式各樣的目光交匯在一處,如千斤重擔一般壓的這三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看風明一臉悲戚,兩眼紅腫的望著自己點了點頭,風始張了張嘴,動了動雙唇,那句怎樣了在喉嚨處轉了幾轉終究未說出口,結局已寫在了風明的臉上,再問不過是再在累累的傷痕上多添一道口子。 人群樹蔭下中傳來女人們低低的抽泣聲,雖然昨日離開時便已經知道結果,可這結果畢竟實在是太過殘酷了,即便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一旦真的變成事實擺在麵前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了。 許久的沉默,院內所有的人都低了頭默不作聲。從今日起,也許是從昨夜看到那衝天的火光之時所有人的心全都失去了一塊,永遠都找不迴了。 涼風乍起,卷起不知從哪裏飄來的幾枚焦黃的枯葉打著旋。本是悶熱的夏季,風家祠堂的院中卻如深秋一般蕭殺。 “好了。把該幹的活幹完,幹完了就該出發了。”良久,風始輕輕歎了口氣,抬起袍袖擦了擦眼角的兩行濁淚。 沉默被打破,壓在心上的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重量也忽然去了不少。因風明迴來而圍攏在一處的這百十來人漸漸散去。 “明叔叔,簡家怎樣了?”到底是年輕,那緊跟著風明三人進院,肩頭架了獵嫋的少年見眾人都散了開去,偷偷扯了扯風明的衣角壓低了聲音問道。 “被燒成一片白地了……什麽都沒有了……”見風明隻是冷冷的看了那少年一眼卻未迴答,跟著風明進來的一名青年悄悄拉了少年,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什麽都沒有了?那簡家……”因為驚訝,與青年的耳語不同,少年的聲音不自覺的高了幾分,在這個寂靜的小院裏分外的刺耳。嚇的那與少年紮在一處咬耳朵的青年伸手便捂住了少年的嘴。 一道淩厲的目光落在那架嫋少年和正捂了他嘴的青年身上,見兩人全都老老實實的低了頭,風始開口道,“從今日始,這穀中隻有風家,沒有簡家。”言罷,轉身進了祠堂。 從今日始,簡家便是穀中最大的禁忌,風始的態度十分明確。 過了兩日,年久失修的風氏祠堂終於被風家的人打掃休整的幹幹淨淨。領了合族之人在風家列祖列宗排位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上了三炷香後,風始鎖了祠堂的正門,帶著風家的老老少少離了祠堂。 沿著來時的小徑,行了大半日,前方出現了一座丘陵,一條被踩出來不久的羊腸小路從丘陵後繞過來,是他們來時所走的路,沿著那裏就能迴到風家世代居住的那個穀地。望望那幾乎被深草掩住的小徑,風始帶了人,拔了荒草,重新開了道路,往與之截然相反的方向去了。跟簡家一樣,那片世代居住的山坡,從今日起也將成為風家的禁地。 從風明他們那裏聽到風家世代居住的屋舍已經化為一片廢墟,燒成一片白地若說不心疼自是謊話。可是,誠如嵐帝軒轅亦信中所說,不破不立。既然已經破了索性破個徹底,立也立個幹幹淨淨,房舍毀了可以再建,隻要風家的血脈在,風家的秘術在從頭開始,白手起家又何妨。 白手起家容易,若想撫平風家族人心裏的傷痛卻難。拋開風簡兩家最近勢同水火的關係不談。幾十年的相處,兩家的人早已混在了一處,血脈相連。選擇鏟除簡家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雖是切膚之痛,卻因為了能保全風家和風家的秘術不得不割舍。 也不知清揚現在身在何處,有朝一日迴了這穀中得知今日之事又會有怎樣的反應呢?風始撥開擋在身前齊腰深的荒草,望望遠處起伏的群峰,一聲低歎淹沒在群山之間。 化州郊外穀地深處有一潭幽碧的泉水,泉水自一側絕壁上飛流直下,注入深潭。崖壁上,翠綠的青藤交叉纏繞一垂到底。青藤之上數朵白色的小花迎了微風時不時的衝著那一潭碧水點點頭,似在微笑。深潭四周芳草萋萋野花芬芳,幾隻碩大的蝴蝶撲閃著五彩斑斕的翅膀在花叢中穿梭嬉戲。不遠處草地上幾叢灌木結了指肚大小的果子,果子略微泛紅,引來一群小鳥在枝頭跳躍鳴叫。清脆婉轉的鳥鳴聲反襯的這穀中更加的幽深靜謐。 離潭邊不遠的草地上立著一名年逾三十的男子,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廣袖長袍,長袍外罩了一件沒有任何花紋的黑色紗衣,一頭青絲被一根墨玉的發簪束好,發梢服服帖帖的披散在後背上。一張俊美的臉上是無法掩飾的沒落與疼惜,緊緊抿在一起的雙唇和略微皺起的劍眉多多少少帶出了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男子身前不遠的地方,另一名男子坐在潭邊一塊光滑的青石之上。男子一身純白的長袍,長袍外一件同樣純白的紗衣,一頭烏黑柔順的發絲披散在腦後,隻在發梢鬆鬆的束了一根銀色的緞帶。一張瓜子臉絕美異常,精致的如同天上仙子一般。男子微低了頭一雙桃花眼定定的注視著麵前這深不見底的幽潭,懷中橫放了一把黑色劍鞘的寶劍。 一日一夜,整整一日一夜,雲錦天就這樣坐在這深潭邊動都未曾動過,慕容非也這樣立在他身後陪著了他一日一夜。 三天前那個深夜,雲錦天說要他陪了自己去一個地方後兩人便跟拚命一般來到了朱遙宮宮外的這處深潭,隨後雲錦天便一聲不響的坐在那青石之上,望著那潭泉水發呆,這一呆就呆去了整整一日一夜。 期間雖有不放心尋來的朱遙宮的宮眾們卻都被慕容非擋了迴去。慕容非知道,這一世是他對不起雲錦天,就是挖肝掏心也補償不了他。所以隻要是雲錦天的要求,他都會想方設法的滿足了,雲錦天要去雲中城,他就陪他迴去;雲錦天要留下簡閬他就留下他;雲錦天說要來這山穀,他便陪著來……就算是雲錦天想要老死在這裏他也會一直陪著他老死。 不過……看雲錦天呆望著那一潭幽碧的潭水整整一日一夜不說話,慕容非的心裏卻越來越沒底了。 相逢已有幾個月的時間,這幾個月兩人雖一直都在一起,須臾也不曾分開,可慕容非總是覺得兩人之間總是隔著些什麽,觸不到,摸不著卻實實在在的存在著。所以,人雖近了心卻遠了。 麵前這人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從不知憂愁為何物,一眼便能被人看穿心事的小天了。以前隻要心愛之人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點動作慕容非都會知道他的小天在想些什麽。可是現在,雲錦天所做的一切他都不知道原因,更無從知曉結果。十幾年的時間,從未有過交集的過往早已成了一道永遠無法彌補的鴻溝,隔了兩個人的兩顆心。 “可還記得,這裏是你我初見之處?”深潭邊,雲錦天忽然抬了頭,望向夏日那一碧如洗的天空,一頭青絲隨著他的動作滑下,纏了絲帶的發梢落至青石上。 慕容非一愣,隨即默然。當初他就是聽聞這穀中住了個仙人一般的美人才會心生好奇,暗入穀地,卻不想竟給逍遙宮的陣法困住三天三夜不得脫身。最後誤打誤撞到了這深潭前,也才看到了那如謫仙一般絕美輕靈的少年…… 之後兩情相悅,仗劍天下,甚至一度傳為武林佳話,……慕容非微眯了眼睛,陷入了那段一生中最美好的迴憶。 “不單是初見,就連兩情相悅,山盟海誓……也全都是在這潭邊……”就是在這裏慕容非第一次擁他入懷,第一次吻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什麽是男子間的歡愛……就算是現在想起當年之事,雲錦天的臉也微微發燙。 “可是後來……你我生了嫌隙,讓他人有機可乘。這潭邊的一切卻又如刀子一般一下一下的割的我胸口生疼……” “小天……”能不能不要再說下去了,我的心也如給刀子割了一般的疼啊…… “可知我當日為何拚死也要把這把劍帶出雲中城……”雲錦天重又低了頭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一直擱在腿上的那把寶劍黑色的劍鞘,“你就是憑了這把暗夜成就了劍帝的名號,此劍是你摯愛,卻因一句玩笑當做定情之物送了我……所以我知道,隻要有了這把劍總有一天就能再見你一麵。”就是因為想再見你一麵也才會守著這劍,守著那一點點希望過了十幾年。 “卻不想再見你時,卻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一直婆娑著劍鞘的手指稍頓,雲錦天的雙眸暗了暗,“本以為,重逢之後你我便可以如從前一般廝守,卻發現你我無論如何都迴不到從前了。十三年太長了,你我都不再是當年的慕容非和雲錦天了,所以我們都迴不去了……” 所以從哪裏開始就要從哪裏結束?所以才會到這裏來麽?要在這裏結束。……長久的停頓讓慕容非的心忽然不安穩的提到了喉嚨處。微風吹過,純白的紗衣被清風卷起,當年那謫仙一般的少年竟仿若要隨著那陣微風而去。 “小天──”不要離了我……就算想要結束,也至少讓我能跟在你身邊,讓我能看著你。向著雲錦天,慕容非伸了手臂想抓住眼前這純白的影子,伸出去的手卻遲遲不敢落下。咫尺天涯,便是如此,明明隻要再探一探身子就能碰觸到的距離卻隔了整整十三年。 “可是即便如此,我心中卻隻有你一人,無論是十三年前還是現在,都是如此,從未變過。”言畢雲錦天抱了懷中寶劍站起身來,轉過身靜靜的看著麵前的人。 靜靜的慕容非一張俊朗臉上的表情由不可置信漸漸轉成狂喜,雲錦天邁了兩步,走至慕容非麵前,見他那雙幽靜深邃的眸子正眨也不眨的牢牢鎖住自己,毫不掩飾眼眸中的沉醉與癡迷。雲錦天伸出右手輕輕撫上他的麵頰,“所以,慕容非你我重新開始可好?” 對上麵前男子那雙純淨的沒有任何雜質,坦蕩的沒有一點藏匿的眸子,慕容非潸然淚下。 傷心,彷徨,猶豫,不安,失措,痛惜,後悔……一切負麵的情緒忽然全部消失不見,兩雙眼眸中隻有對方,隻有濃的化也化不開的愛,高天之下,深穀之中的幽潭邊上,一黑一白的兩個人深情對望,目光牽眷纏綿,隻是瞬間,卻已永恆。廟堂卷 第六十二章 夜遊墨湖 飛嵐南部的八月,正是盛夏時節,天氣燥熱難耐,即便是老老實實坐在屋子裏,搖著扇子,也往往會是一身臭汗。惠州刺史府後院內的流金水榭卻借了那一湖碧水把一整個夏季的悶熱擋在了外麵。 流金水榭高懸與湖麵的平台中央,放置了一張蘭草草莖編成的席子,席子中央置了一張四腳棋盤。兩名少年對坐與兩側的草墊上,身旁草席上放了裝著棋子的玉石罐子。草席邊放置了一張小幾,小幾上的銅盤中用冰塊鎮了時令水果,金瑩的冰塊上冒著絲絲的涼氣。 “我輸了。”盯著棋盤沉思良久,軒轅天晨忽然把原本一直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間的那枚黑色棋子重新扔迴身側的罐子裏,“九弟到會享受,在這惠州城內過的逍遙自在。卻把我留到邢州陪著二哥,沒日沒夜的忙,累也都快給累死了。”軒轅天晨扭過頭去,望向身側一望無際的湖水。湖麵上,涼風加了水汽撲麵而來,吹動了額前的發絲,分外的涼爽舒暢。他索性把雙手置於身後側,撐了上身,眯了眼睛仰了頭。 “嗬嗬,父皇說要給你多曆練曆練,有一日能獨當一麵……"畢竟是自己把他和曹初兩人丟到邢州的,水寒摸了摸鼻尖,說的多少有些心虛。 “是麽?可是我怎麽覺得,父皇好像是把我賣給了二哥呢?”因為一直仰著頭,軒轅天晨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嗬嗬,我也覺得父皇好像是把你賣給天鴻了,可是這話還是不說的好。給軒轅天晨一說,水寒再次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隨後低了頭伸手把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分開,裝迴到罐子裏,晶瑩的棋子落進白玉的罐子裏發出清脆的聲響。 “史百萬和房錢死了,據說是畏罪自殺。”良久,軒轅天晨忽然正了後仰的頭,目光卻並未從水麵收迴。 “真是自殺嗎?”拾了棋子的指尖稍頓,把最後幾顆棋子收進罐子裏,合了蓋子水寒抬頭看向軒轅天晨。不早不晚,偏偏在即將被押解會落鳳城的前夕…… “看守的衙役是這樣上報的……不過押壓進死牢之前都有搜身,又怎會留了毒藥在他們身上。而且,”說著軒轅天晨重新坐直了身子,把上身探向對麵和他隔了一張棋盤的水寒,“還有喉嚨上有指印,雖然不太明顯,但是仔細看還能看出是拇指的指印。” “毒藥是強行被灌下的?在邢州關押了這麽久都沒出錯,怎麽會突然……”秀氣的眉毛皺的更緊了。 “之前一直是二哥的親兵在看管,因為要押解迴落鳳城才會轉交到州衙。” 這樣麽?水寒突然輕笑,但這個二哥也不簡單啊。押了史百萬和房錢數月,想得到的恐怕早就得到。若真的把他二人押迴落鳳城必會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得不償失。邢州刺史司馬雖已落馬,州中各府衙官員也清查處理不少,卻難免有深藏不露之人。這會兒把他們兩個人丟出去正好試一試這邢州水的深淺。也到真有沉不住氣的跳出來的咬了鉤。 “怎麽了?”見水寒忽然笑了軒轅天晨有些不明所以。 “沒什麽。隻是覺得忽然換了邢州衙門的人看管就出事,一定是內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