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耳邊一聲輕喚,軒轅亦底了頭,親親懷裏的小人,“怎麽了?寒兒。” “……沒事。”懷裏的孩子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頭埋在軒轅亦的胸口。 “嗬嗬,寒兒是在撒嬌麽?”騰出一隻手捏捏那圓鼓鼓的臉蛋,軒轅亦眯了鳳眼。有多久水寒沒這樣安安靜靜的窩在自己的懷裏了。雖然很享受現在的氣氛,但是每次水寒這樣乖巧安靜的偎了自己都是他心情低落的時候。 軒轅亦看不到的方向,水寒撇撇嘴。撒嬌麽?算是吧,隻是心情不好而已。前世每當心緒混亂的時候都會把自己關起來,靜候那煩悶淡去,這一世卻不知為何,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先想到的卻是此刻正摟了自己的男子。難道身體變小的同時,連帶著精神也變得脆弱了麽,脆弱到需要別人的安慰了? 看水寒安靜的偎在自己懷裏,軒轅亦忽然勾了嘴角,“寒兒跟父皇的二皇子相處的很好嘛。”原本是想誘他說話,卻不想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察覺到言語間那濃濃的醋意。 “寒兒隻是想知道做別人的弟弟會是怎樣的。”沉浸在某種低落情緒中的水寒並未察覺到軒轅亦的異樣,低聲迴到。前世做慣了別人的兄長,這一世,也想知道做別人的弟弟會是怎樣的感覺。 “那感覺如何呢?”低頭再親親那小臉,軒轅亦問。難得今日水寒乖巧,還不趁了機會多親幾下。 “如何啊……”水寒歪了歪頭,想到今日在那習武場邊樹林裏軒轅天鴻處處的嗬護,忍不住撇撇嘴,長歎一聲,“哥哥,有的時候還真是個麻煩的人。” “嗬嗬。”軒轅亦忍不住勾了嘴角。想是軒轅天鴻護他護的太緊了,他當水寒是個孩子,卻不知水寒其實早就過了需要處處護著的年紀了,護得太緊水寒自然不愉。 “為什麽會選天鴻?”再親一下那柔柔嫩嫩的小臉,軒轅亦問。 “為什麽?因為隻有他是真心喜歡寒兒。”水寒還記得進學那天,斜坐了自己旁邊位置軒轅天鴻明亮眼睛裏的驚喜,與期待。 “寒兒可知,天鴻原本有一個和寒兒同年的弟弟,隻是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天鴻大概是把水寒當成了那個夭折的弟弟來迴護吧。 “哦。”水寒歪頭想了想,並不在意。 “寒兒可不可以告訴父皇,父皇剛迴來的時候寒兒在想什麽?”見水寒的心情有所放鬆,軒轅亦試探著問。那時這小人身上的那抹憂傷與孤寂讓他心疼不已。 “想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前世?”軒轅亦有些不確定。 “嗯,父皇想聽麽?” “隻要寒兒想說給父皇聽。”軒轅亦邊說邊伸手拿了龍床內側的靠枕塞在身後,斜靠了龍床雕龍刻鳳的床架,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懷裏的水寒窩的更舒服一點。 “前世,寒兒也做過傭兵啊!而且,傭兵裏麵也有孩子,和寒兒一樣大,甚至比寒兒還要小的孩子。”小小的身子靠了軒轅亦溫暖的懷抱,水寒眯了眼睛,給軒轅亦講他做傭兵那段時間的經曆。 傭兵組織獨狼,殺手組織血魅,水家的兩大支柱,也是水家的根基所在。隻要這兩大組織不倒,水家就不會倒。也因此,要想名正言順的成為水家的家主就必須得到這兩大組織高層的認可。所以,水寒才會在十二歲的時候加入獨狼,成為獨狼非洲兵團裏一名最底層的傭兵。 獨狼並未因為水寒是水家繼承人就對他另眼看待,把他丟到北非的一個少年傭兵團言明一年之後來接他後就對他不管不問。在他們看來,一個在戰場上保護不了自己的人,一年內不能成為一名合格傭兵的人不配得到獨狼的認可。 那一年,水寒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受傷,也第一次知道真正的傭兵是什麽樣子。 那一年,水寒拚命的努力,為了能在連天的炮火和漫天的子彈中保下自己的性命,也為了能在一年之後成為合格的傭兵,成為獨狼認可的水家家主。 也是那一年,水寒學會了踢足球。 在北非貧瘠的土地,窮困的生活中長大的孩子們很有自娛自樂的天賦,什麽東西到了他們手中都會成為玩具。空了的罐頭盒,放空了的子彈殼,甚至飛濺的彈片都是很好的玩物。但是,孩子們最喜歡的遊戲還是踢足球。 沙漠裏,戈壁上,隻要有球,有空地就能玩,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無數的人都可以玩。甚至,沒有足球,找塊破布包了衣服都能當球踢著玩。 足球,成了水寒在那與世隔絕的一年中唯一的娛樂。也是他能放鬆神經唯一的方法,隻要帶著那顆球飛奔,他就會忘記北非沙漠的炎熱,忘記離世的父母,忘記自己的病痛,忘記所有的不快與痛苦。仿若天上地下隻有他一個,渺小又偉岸…… 水寒身後,軒轅亦靜靜的聽著。聽他講那一年的悲傷,那一年的快樂。聽他講那些少年傭兵團的孩子,他們背著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步槍守在一個個據點,為了一天幾塊美金賣命。 講那些戰場上的死亡。他曾親眼看著昨夜還和自己睡上下鋪的孩子在自己的身邊給一顆子彈貫穿腦顱,那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死亡。那一夜他做了整夜的噩夢,也流了一整夜的淚,以至於第二天起來眼睛腫的幾乎睜不開了。 水寒一直的講,一直的講,把前世從未跟任何人說起過的感受,自己的堅強與脆弱一股腦的說給軒轅亦聽。軒轅亦靜靜的聽,沒有插嘴,也沒有打斷他。有些時候,人的情感積壓到一定程度是需要宣泄出來的,他所要做的就是靜靜的聆聽,聽他講給自己的一切。 漸漸的懷裏小人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低,幾不可聞。 縱使知道水家是黑道,軒轅亦卻沒想到,前世那看似風度翩翩,教養良好,貴公子一般的水家家主曾經有過這樣一段經曆。想到前世的水寒頂了那樣的身體給獨自一人仍在北非那炎炎的沙漠裏,軒轅亦的心就忍不住陣陣發緊。連帶著摟了水寒的手臂也不自覺的加了力道。 “唔……”懷裏的水寒似是給箍的緊了,不滿的呻吟了一聲,迴轉了身體,小小的腦袋蹭了蹭軒轅亦的胸口,伸出手臂環了他的腰,片刻細微的鼾聲響起。 睡熟了麽?軒轅亦隱了嘴角的笑意,輕輕把懷裏的水寒放到床上,拉了錦被替他蓋好,掖好被角,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軒轅亦隨手拿了件衣服披了,下了龍床,掩好床帳,“叫紅葉去正殿等著。” -――――― 第二日,午睡過後,換了短打,紮了褲腳和袖口抱了皮球,算好了紅葉離去的時間,水寒就去了習武場旁邊的那片小樹林。 哪想人還未到地方,就給眼前看到的情境驚了個目瞪口呆。 習武場旁邊的那片有點坡度的樹林一夜之間給平整出了足球場大小的一塊地方,球場上支了球門,劃了白線,墊了厚厚的黃土,為了防止塵土四濺還撒了水。 “九皇弟?這是你讓父皇給弄得?”遠處軒轅天月看水寒抱了皮球,張了嘴巴愣愣的站著,就笑嘻嘻的跑過來,伸手拍了拍水寒的肩膀,“父皇還真疼你啊。” 給軒轅天月一拍水寒才從震驚中猛然驚醒,不知為什麽,心底一軟,鼻子發酸,淚水瞬間溢滿了眼眶。 “哼,一夜之間就弄了這麽大的工程,父皇倒是寵你寵的緊啊。”冷冷的聲音,帶了明顯的妒忌。 “九皇弟最小,父皇疼愛也是理所當然的。”笑嘻嘻來打招唿的軒轅天月聽軒轅天陽話中帶了刺,不悅的頂迴去。 “是麽?太學裏麵他最小,可這皇子公主裏麵最小的可不是他啊。” “嗬嗬,父皇寵著誰護著誰是父皇的事,什麽時候輪到大皇兄在這裏指手畫腳的了。”邊上三皇子軒轅天雨涼涼的加了句。麗妃也是極聰明的人,前些時候給軒轅亦一點就知道自己的兒子是給利用了。迴到自己的寢宮就叫了軒轅天雨,細細的問明了緣由,才知道自己的傻兒子原來是給大皇子教唆了才去尋水寒的晦氣,就狠狠的教育了他。給自己的母妃教育軒轅天雨也知道了自己那日是給大皇子利用了,心裏麵窩了股火,想報複又沒機會,今日見他明顯的跟水寒扛上了,就忍不住插了話。 “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軒轅天陽見平日和他走的很近的軒轅天雨竟然幫著外人說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身份麽?大皇兄也就是跟我們幾個皇子比吧,你怎麽不跟二皇兄去比?”聽軒轅天陽拿身份壓他,軒轅天雨冷冷一笑,他可不再是那個給軒轅天陽利用了還不自知的孩子了,吃一塹長一智,有了上迴的教訓再想要他跟在軒轅天陽的身後,簡直是癡人說夢。 “二皇弟怎麽了?”軒轅天陽眨眨眼,不明白軒轅天雨的話。 “怎麽了?人家的母親可是正宮皇後,你皇長子怎麽了,人家可是嫡皇子,這可差著級別呢。貴賤有別,你懂不懂?”說完還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 聽軒轅天雨這麽說,軒轅天月,軒轅天星,軒轅天晨這幾個那天給拘去禦書房的皇子忍不住竊笑,原本父皇教育軒轅天雨的話現在給他拿來教育大皇子了。 水寒可沒功夫聽這幾個皇子拌嘴,他現下心裏想的就隻有一個人,就是那個給他平了這球場的自家親親父皇軒轅亦。伸手把懷裏的皮球往軒轅天月懷裏一塞,“我有事,你們先玩。”說完扭頭就往來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