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齊威王瞬間愣了,他媽的還來?


    每個說客來到齊國,都說有強齊國之策,嘰裏呱啦說一大堆,也不知道有用沒用。


    萬一瞎貓踫上死耗子,就被重用了呢?


    更何況一個庶人,沒有任何的名望就入內覲見,實在是不合禮法。


    田嬰看出了齊王臉上的不快,厲聲喝道:“區區庶人,安敢在此饒舌?還不速速退去!”


    蘇秦冷笑一聲,看來這家夥真的是兵家子弟,胡亂來搞什麽縱橫家的事情?這一上來就自貶身份,誠心讓齊王看不起的嗎?


    哪知昭雲不急不緩的說道:“大王謬矣!猶記大王登位之初,從鄒忌之諫,群臣黎民麵刺大王之過,則受上賞,廣開言路,諸國來朝,固有今日之盛。為何大王今日反倒容不得庶人一諫?”


    齊王語塞,沒想到被這麽將了一軍,隻能道:“你有何諫言,便請說來。”


    蘇秦也是知道齊王廣開言路的事跡,隻是沒想到昭雲會用這一手來抬高身價,不由得對他高看了幾分。


    昭雲往前走了一步,與蘇秦持平:“自管夷吾掌權來,齊桓公稱霸,得王道之資,百年不減其業。而今大王得資於齊,卻隻得王道之業,未得霸業,難成第二個齊桓公,何也?”


    “何也?”齊王忙問道。齊桓公與管仲雖然不是田齊的,但卻是他的偶像,畢竟不是哪個人都能做到第一個霸主的。


    齊桓公之所以能成為第一個霸主,變是因為那段時間周王室權柄衰微,齊桓公擔當起了維護各個國家秩序的任務,故而稱霸。


    而如今齊國早不如那般風光,隻能屈居於秦楚之後,位列第三。


    昭雲道:“齊王選錯了盟友。”


    “選錯了盟友?”齊王不解的看著他,“齊國千裏沃土,楚國萬乘之兵,萬裏疆域,如何選錯了盟友?”


    “楚國掌握江流沃土,北至中原、秦川,南至南海,東合夷越,西通巴蜀,據荊州千裏之地,交通樞紐,若有稱帝之能,非是秦國,而是楚人也!”


    齊王思慮片刻,而田嬰卻是搭嘴了:“聽你這麽一說,我齊國的出路非是聯楚抗秦,而當是聯秦抗楚了?”


    昭雲笑道:“田相所言甚是,齊秦東西而治,而楚國夾在二國之間,分明是最好削弱的國家,齊國為何舍近求遠,去討伐那遙遠的秦國?”


    不等齊王說話,公孫衍忽然站了出來,厲喝道:“此張儀之徒!意欲連橫各國親秦,則秦國便可安然東進危害我等!”


    在座的四個臣子都是主張合縱的,唯獨昭雲劍走偏鋒,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主張連橫,不被揭穿才怪。


    惠施今天不知受了多少悶氣,指著昭雲連連喝罵:“無禮狂徒,速速住嘴!齊王殿下!秦國方才是中原諸國最大的威脅,若中了奸計,則後患無窮啊!”


    昭雲淡淡道:“二位乃是魏臣,若是齊秦交好,對齊國有好處,而對於魏韓皆是不利,自然要說我是奸狂之徒。實話相告,韓魏二國便是齊秦相交的絆腳石,早當從世間抹殺而去!”


    “狂徒,狂徒!”


    “大膽刁民,竟敢胡言亂語,亂我國威!”


    韓王更是怒不可遏,直接怒拍桌案,離了大殿,連聲告辭也沒說。在這裏實在是太窩火了,而且韓國無人,連個幫他說話的也沒有!


    昭雲冷嗤了韓王一聲,扭頭怒斥二人:“國威不是我給的,是你們自己的實力掙來的!魏國數敗於秦,割地求饒,苟延殘喘,有何麵目去見地下的魏文侯?”


    昭雲是真的一點麵子也不給,這魏國當年好歹也稱霸過中原,因戰而一病不起,數敗於秦,可是也輪不到他這般辱罵啊!


    蘇秦更是想要為這位勇士鼓掌呐喊,隻怕這世間除了他,沒有誰有膽量當著某國國君的麵辱罵他了。


    七十多歲的魏惠王險些被氣的一口老血噴了出來,在東阿的大殿上一命嗚唿;可是年邁的他卻一句話也罵不出來,隻能捶胸頓足,希望自己的臣子給力一點。


    “魏王可是覺得怒火中燒?二位又可是覺得奇恥大辱?堂堂一國君主,竟是被村婦一般辱罵,可是有失國體?”


    不等魏臣發話,昭雲冷冷一笑,又是侃侃而談:“若魏王知恥,那便知恥而後勇!當年勾踐敗於夫差,臥薪嚐膽,終成霸業,為何魏王不能效仿勾踐,重振國家威風?”


    魏王抓緊心口的手忽然顫抖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昭雲:“你要孤低三下四,臣事秦國?”


    僅僅片刻,魏王便徹底變了臉,強忍著心口的疼痛罵道:“狂妄!孤縱然刀兵加身,也不會臣事無禮蠻邦!”


    “蠻邦?嗬嗬,魏王此言謬矣!”昭雲笑道,“百年前,犬戎犯鎬京,秦人之祖秦非子舍命來救,此等忠義何人可及?敢問魏人先祖在做什麽?……哦,在下忘了,魏人先祖忙著分裂晉國呢……”


    “噗!”


    秦非子護主乃是忠義,而他們三家分晉便是不忠了;換做誰心裏也會難以接受。終於,魏王沒能禁住昭雲最後連珠炮一般的嘲諷,吐血昏厥了過去。


    一個算不上外交官的使者,竟是活生生的將一國之君罵的吐血昏厥……這下好了,昭雲的名聲定會傳播九霄之外了。


    “大王!”


    公孫衍與惠施已來不及多想,連忙上前攙扶已經昏迷了的魏王,一麵又惡狠狠的看著昭雲,恨不得生食其肉。可惜這等目光的殺氣太過淡薄,昭雲根本沒有放在眼裏。


    齊王大驚,連忙起身喝道:“快傳太醫令來!”又朝一旁侍衛道:“將這個元兇與我拿下,休得將他放走!”


    蘇秦笑看這一切,他倒想看看,昭雲麵對如此情況,還會如何解疑。


    哪知麵對成群的兵馬,昭雲依舊不驚,笑道:“魏王無懷天下之胸襟,怎麽連大王也是如此?在下分明是在為魏王進獻強國之策,魏王德薄難以接受,怎麽齊王也沒有此等胸懷?”


    “呃……”


    惠施忙道:“大王休要聽他胡說!此賊分明是來行刺的,大王若放了他,來日後患無窮!”


    “口舌本利器,隻言片語,可殺人於無形。惠子大人,公孫大人,你我皆是靠著一張嘴皮子吃飯,怎的辯駁失敗,我便成了刺客?”


    “你還在狡辯!”


    昭雲笑了笑,朝齊王拱手道:“大王,魏王身體不適,隻能先告退了。”


    蘇秦忽然感覺後背有點發涼,方才明明板凳釘釘的合縱之盟,這才過了多久,便被昭雲說的近乎支離破碎?若是魏惠王死了,那這份盟約定然會有各種不穩定的因素!


    若是齊王又被他說服親善秦國,那……他的合縱便徹底沒戲了!


    從一開始對昭雲的不屑,再到現在對昭雲的恐懼,前後不過十幾分鍾。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少年竟是如此恐怖的一個對手!


    他現在及其後悔將他帶到這裏來。


    “……請魏王退下。”


    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齊王終於是發話了,而這句話,直接讓公孫衍與惠施,徹底陷入了絕望。


    “大王!”


    然而任憑他們如何唿喚,齊王終究不再理會他們了。


    公孫衍與惠施憾恨離去,帶著暈厥的魏王,也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昭雲深吸一口氣,剛才真的是太緊張了,說了太多的心裏話,這要是自己把魏惠王給罵死了,那是不是要像諸葛亮和王司徒一樣,上鬼畜集錦?


    “那麽……請閣下一說,究竟我齊國的強國之路,卻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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