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鎮,一個坐落在距離齊國都城臨淄稍遠的城鎮。


    童鎮的城牆約莫隻有三米左右,很是低矮,連作為防禦要塞的資本都不夠。可此地卻連接臨淄與魏國,乃是戰略要地,魏國、楚國若入齊國,定得下得此地,以為運糧要道。


    而秦越人的土地田產,便在此處。


    這是個很有活力的鎮子,雖然算不上路不拾遺,治安極好,但看上去應當不會有什麽惡霸般的人物突然出現。


    坐了十日左右的牛車,屁股都快裂了,昭雲與子陽皆下車步行;昭雲這才提起自己需要的藥材,得知都有種植,心中也安穩了許多。


    “老大,內城不能停車,我在外麵停下車,順便到處看看。”


    據說來迴時間不用太久,無敵也不想進城了,他打算在城外晃悠幾圈,昭雲也同意了。


    “誒,前方為何那麽多人?莫非今日是齊國的什麽節日?”


    剛進鎮口,就在不遠處,約莫五十多人圍聚在一起,卻也沒有鞭炮作響,不似慶祝;子陽與昭雲皆是不解,直到身旁忽然走過幾個庶人,慢慢的說著事情的經過。


    “唉,這陸家二小子也是霸道,竟然連盧老爺也敢打死!”


    “可不是咋的?陸家與盧家分別占據鎮上的陸路與水路要道,平日本相安無事,鬼知道這陸二公子起了什麽禍心,竟說陸家乃是童鎮之主,要分盧家之利,盧老爺自然不允,哪知這廝竟當街打死盧老爺!”


    “噓噓,噤聲!……牙門不管?”


    “哪裏敢管?比起牙門,陸家才是真正的土大王!不過陸家老爺子陸永仁素有賢名,老大也曾因仁德被舉薦為官,怎的這老二偏生這般惡毒?”


    “我可聽說了,這位陸二公子可是個妻管嚴!”


    “不是吧?他在外麵沾花惹草,上次險些得了花柳,怎可能是妻管嚴?”


    二人聽了個七七八八,也算是明白了。這童鎮有兩大家族,一曰陸家,一曰盧家;這陸家的二公子當街打死了盧家族長,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圍觀!


    子陽便是催促道:“走吧,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該管的。”


    昭雲覺得有理,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他們算什麽龍?兩大家族的豪門恩怨,他們自然有定奪;不過現在看來,這個盧家沒了主心骨,應該是沒有指望了。


    “大家過來評評公理,評評公理啊!”


    走到那幾十個人圍在一起的地方,便傳來一陣哭嚎聲;一個穿著粗衣的小廝護著一個麵目全非的屍首,在那裏講述著盧老爺的悲慘經曆。


    原來盧老爺名叫盧伍,本是臨淄人,後來做生意到了童鎮,竟成了一地權柄,與陸家分庭抗禮。不過幾年來兩家相安無事,直到前日早晨,陸家二公子前來犯渾,被盧伍喝出庭院,便暗暗記恨於心。在方才不久,親自領了一群打手,將出門逛街的盧伍打死於街頭!


    盧伍膝下無子,偌大的產業隻有一妻打理,隻怕要不了多久,妻子與家財,都將被陸家所霸占!


    聽得盧伍的悲慘遭遇,眾人無不涕零,據說他前些時日才說了要斥資五百萬幫助貧民,錢還沒影子呢,怎的人就死了?


    “盧老爺生前也是個體麵人,大家上柱香再走吧……”


    小廝哭喪著為圍觀者發著香,似乎想要借此來給陸家施加壓力,可是眾人麵麵相覷,皆不敢挑戰陸家威嚴。小廝這下不願了,喝罵道:“盧老爺生前將大家當做家人,怎的到了此般時刻,竟沒有一人願意出手相助?”


    昭雲瞥了那屍體一眼,不知為何有一股發自內心的厭惡,連忙催促這子陽離開。


    從城西穿過,一路走到了城北,這裏幾乎算是貧民窟,一路上皆是窮苦之人,衣衫襤褸,骨瘦如柴,可一旦見了子陽,無不是麵露敬重之色。


    扁鵲於齊國行醫,見窮人不受毫厘,就連齊國的大族也極其敬畏他。不過後來與蔡桓公(戰國的齊桓公,為了分別薑小白,所以叫蔡桓公)一番表裏辯證,最後蔡桓公一頓“我沒病,你才有病,滾!”三連,最終暴亡,使得齊國上下對扁鵲有了不小的芥蒂。


    但在民間,扁鵲的威望依舊很高,尤其是窮人階級中。


    “您是……子豹公子嗎?”


    一位衣衫襤褸的老翁忽然靠了過來,身上散發著一股難以掩蓋的惡臭,衣不蔽體,胳膊上更是有好幾處潰爛的地方,黑的如洞一般,幾乎可以看見骨頭,嚇得昭雲連連後退,心道這樣都可以不死?


    可子陽卻並沒有嫌棄,而是拉著他的手笑道:“潭翁,我是子陽,不是子豹。”


    “是子陽……子陽啊?”老翁似是麻木的點了點頭。


    “是我,潭翁你的病怎麽樣了?”


    “病……什麽病?”潭翁一愣一愣看著子陽,“你是誰啊?……我來這裏幹什麽了?”


    原來還是個老年癡呆症患者啊……


    子陽耐心的說道:“潭翁別急,我是子陽,你是不是有什麽病情想給我說?不要著急,慢慢想。”


    “病情……什麽病情?”


    潭翁愣了半晌,卻依舊沒想起任何事情,不過好在潭翁的兒子器馬上就來了,幾乎隻有一塊布遮著下體,頗為淒慘,忙不迭攙扶起自己的父親,向子陽一個勁感謝,便準備離開。


    不過走之前,器卻突然迴頭:“子陽老弟,你是迴家來的?”


    “正是。”


    器卻搖了搖頭:“快迴洛陽去吧,家……你別迴了。”


    “呃,器大哥,這是何意?”


    器的臉上漸漸露出一抹羞愧,紅的如天邊的太陽:“老弟,我……我們對不起您,對不起老仙人。”


    子陽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連忙將器與潭請來坐下;器支支吾吾,終是道出了事情的緣果。


    原來,陸家二公子自半年前弱冠禮之後,出府便越發跋扈;今日將盧伍打死在街頭隻是個例,在往日,他放著正規的女閭不去,偏偏喜歡禍害黃花閨女。這童鎮近三千口人,他竟已禍害了三百多戶!


    昭雲掰著手指頭算……這家夥那方麵的功能得多強?一天就倆?


    這還沒完,遇到些稍微有錢的富農、地主,所有的田地他都搶來自用,亦或是偽造證據,說田地是自己的,強行朝地主老財要租金,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這都不能用紈絝來形容了,簡直是霸道!把齊國當成是自己家的了!


    而秦越人在童鎮的地產,早在一個月前便已經被強行占下,甚至將家裏麵的奴仆都據為己有,以至於洛陽的秦越人一行並不知曉情況。


    “欺人太甚!”


    昭雲第一次見到子陽發怒,行醫之人都是有著良好的心理素質,這樣才能保證與患者溫和的交流。能夠讓一個醫生憤怒,那事態必然是相當嚴重了。


    昭雲聽罷更是怒火中燒,若不是有點克製,隻怕早就抬劍殺去陸家了!


    “大體就是這樣了,我看這陸家二公子連盧老爺都敢殺,恐子陽老弟出事,所以希望你們千萬千萬不要迴去!更不要去陸家找不快!”


    子陽牙齒一咬,狠狠道:“這可不成!家中種植了近百種藥材,甚至不乏名貴,其量驚人!若是白白送了人,師傅將來如何行醫?”


    “唉……我言盡於此,子陽老弟,你好自為之吧!”


    器輕歎一聲,便不再久留,帶著自己老年癡呆的父親遠遠走了。


    昭雲見子陽怒火不減,忙問道:“你不會去陸家和那家夥講道理吧?”


    “如何不行?”子陽一揮衣袖,瘦弱的手腕露了出來,一看便不學武藝,“陸永仁是個賢人,若是知道自己二兒子放縱,定然不會閉眼不看!”


    昭雲白了他一眼:“你說的輕巧,這都殺了童鎮二號人物了,他陸永仁會不知道?我看這家夥就是太寵自己兒子,幾乎到了放縱的地步,你就算去了也沒用,反而還會得罪那陸家二公子,保不準我二人就出不了這童鎮了。”


    “可家中那幾百味藥材……不,我不甘心!”


    昭雲覺得子陽還是太天真了:“你又打算怎麽做?”


    “無論如何,我也得迴家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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