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米涼麵是廣元特色美食,以大米、糯米製成,口感爽滑細膩,清涼宜人。來到廣元,除了豆腐宴,還有一道必嚐的小吃便是此物。


    可是在昭雲的印象中,廣元米涼麵不是唐朝發明的嗎?怎麽在先秦時期就出現了?


    店家見昭雲一臉茫然的模樣,隻道他不認識此物,得意的說道:“此物乃‘涼米粉’,以大米、糯米為主料,耗費多年時間方才研製出來的,佐以青梅,入口爽滑糯膩,乃夏日解暑良方。”


    昭雲倒是很久沒看見如此親近的物什了,哪管他是唐朝發明還是先秦發明的?雖然這碗米涼麵配料極少,就是碗白涼麵,但能讓昭雲感覺親切,也是著實不易了。


    一口下肚,滑溜溜如清泉撫打頑石,鑽入食道一股清涼,若再配上花生、糖、醋等佐料,便是上等米涼麵。雖不是熟悉的味道,但清涼的涼麵彌散在胃中,幾日來的疲憊似乎都一掃而空!


    “好!”


    昭雲拍案叫絕,朝店主道:“店家此手藝,想不流芳青史也著實不易!作為此米粉的第一個食客,在下深感榮幸!”


    “多謝公子誇讚,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一旁無敵四兄弟也聽得饞了,各自想要從昭雲嘴裏討一點,但昭雲到嘴的東西豈有讓出去的道理?三下五除二,一口氣便將涼米粉洗劫了幹淨!


    兄弟四人失望的看著空空如也的碗,昭雲也太狠了點,連點渣都不給剩下!


    “酒足飯飽,也該走了;店家,麻煩請結帳!”


    哪知那店家忽然將門給關上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五人始料未及,無敵登時大喝:“幹什麽!”


    “噓!”


    店家將房門完全蓋上,緩緩的朝皺了眉的昭雲靠來,拱手道:“公子見諒,在下有一事麻煩公子,還望公子成全!”


    昭雲這才鬆了口氣,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黑店呢!


    “請講。”


    店主緩緩道:“請公子隨我去見我家主人!”


    “你家……主人?”


    昭雲這才明白,原來這家夥不是所謂的店家,而是某個大人物的眼線!難怪自己說了“小隱隱於野”的話後這人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感情是看中了自己!


    昭雲深思片刻,點了點頭:“請帶路!”


    如此謹慎,倒非強盜所為,料定這個幕後主使,不會坑害自己!


    “公子請隨我來。”


    店家將昭雲朝後院引去,兄弟四人想要跟上,卻被昭雲攔下:“你們四個就在此地,不要隨意走動,會見大人物可不方便帶著幾個手下!”


    無敵忙道:“老大,若是那人要害你……”


    昭雲笑道:“怎麽,難道你覺得你的身手比我還好嗎?”


    “……老大小心!”


    昭雲泰然不驚的神色讓那店家倍感驚奇,一開始自家主人還多次吩咐自己,讓自己不要太為難於他,倒沒想到這個公子處變不驚,反倒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人……真的會是池中物嗎?


    來到一間房前,店家不再多言,拱手而下。昭雲明白了他的意思,踏著四方步緩緩靠近房門,輕輕一推,便跨了進去。


    屋子並不算大,一個角落中放著桌案與馬紮,另一個角落散著炊煙,原是一個灶台。灶台四散擺放著,白煙竟增加了一絲的神秘感,隱隱約約,可見一個青年人在雲煙中工作著。


    “酸菜魚鮮美,米涼麵滑膩……多謝閣下宴請!”


    昭雲想都不用多想,直接朝那灶台裏的身影恭敬行了一禮;那人影忽然一窒,拍了拍手上的水漬,道:“不過尋常菜肴罷了,不足掛齒!”


    聲音越過拿到白煙,頓有一股輕靈空洞之感。


    昭雲笑道:“大火煮魚,乃百家皆知之菜,卻無人以葅點綴;大米乃萬家之食,卻無匠心以成米粉!此二物看似平常,但若心無鯤鵬之大誌,隻怕千年亦難成!”


    白煙中的身影陡然一窒,似是看著窗戶外的天空,屋外大雁略過,天空顧及,蕭瑟的笛音從遠方傳來,好似這片天下的傾世絕音。


    “哈哈哈!”


    伴隨著三道豪放的笑聲,笛音戛然而止。


    “公子知我!”那人輕聲道。


    “在下不敢,隻是略微揣測了一番!”


    那人滿意的點了點頭,不在灶台中多留,從縹緲虛無的白煙中緩緩踱步而出,原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公子,麵容白皙,身著粗布,似乎平平無奇,但那修長的眉眼中,卻醞釀著一股難以隱藏的霸氣!


    “在下昭雲,不知閣下……”


    那人悠悠道:“我乃杜成——開明苴國六世侯!”


    昭雲直接愣了……他,他剛才說啥?


    開明苴國六世侯?


    簡而言之,就是苴侯?


    苴國的實際掌權者?


    慌忙之間,昭雲趕緊單膝下跪,朗聲道:“庶人昭雲,見過苴侯!”


    “不必如此多禮!”


    杜成虛抬一手,請昭雲站了起來,坐到了一旁的馬紮上。說實話,如果不是這家夥自報家門,就他這隨便坐在馬紮上的模樣,咋都跟苴侯聯係不到一起,倒真像一個夥夫。


    杜成作為上位者都坐在馬紮上,昭雲隻能坐在冷地板上,靜靜的看著他。


    堂堂苴侯……怎麽跑到這裏來開飯館子了?


    “我想你一定在嘟囔,堂堂一國之君,怎麽跑到這巷子裏來開館子做菜了?”


    “在下不敢!”


    好家夥,洞察力倒挺敏銳的!


    杜成輕歎了一口氣,看了眼昭雲,輕聲道:“我也不瞞你,我在此處開館子可不是因為我喜歡做菜,而是如今苴國朝中人才凋零,一臣宦多職,故而我才親自下身,想看看這民間庶人中,可有什麽遺落的人才!”


    “連書都沒讀過的人,怎麽可能有人才?”昭雲暗自嘟囔著。


    “方才我聽武賈說,有一少年言‘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之言,甚感驚奇,連忙做了酸菜魚與涼米粉過去,想請那人前來一敘,故而驚擾了閣下,還請諒解!”


    “不敢當,那隻是在下有感而發罷了,不足掛齒!”


    杜成搖了搖頭,問道:“可我總是想不明白,此話究竟是何等意思?隱者乃天地賢才,為何在閣下言中,大隱反倒在這喧嘩之地?那些隱入山林中的大賢,反倒成了小隱?”


    昭雲醞釀了一下語言,緩緩道:“苴侯,此話並非指代人物,而是一種心靈上的境界!”


    “請閣下解惑!”杜成極其恭敬的朝昭雲拱手。


    昭雲點了點頭:“隱,並不一定要隱於林泉之中,方才得到自己的一方淨土,這是區區小隱罷了!小隱在市中、朝中,無法做到心安理得,隻能同流合汙,難得心中自在,故而寄托於林泉下,自號遊曆山水,卻隻是因為在這嘈雜的環境中不自安罷了!”


    “而大隱,追求的不是形式上的隱,而是心理上、意境上的隱。即便在市中、朝野中,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心靈空間,不會因為外物的幹涉而變得汙穢;相反,能在這種環境下泰然自處,自節青名,方才無愧於大隱!”


    昭雲言罷,杜成依舊沒有動靜,似乎在不停的迴憶著昭雲所言的一切;良久,他拍案而起,驚道:“閣下所言甚有道理!為何如此粗淺的道理,我就沒有想出來過?”


    粗淺?這可是東方朔同誌提出來的,你給我說粗淺?


    過了好久,杜成才從激動的心境中脫離出來,連忙詢問:“閣下對隱者意境有如此感慨,不知對於國家的治理上,可有什麽獨到之處?”


    昭雲知道自己不拿點幹貨出來,這家夥是絕對不會放自己走的,便道:“獨到之處不敢當,對於苴國所行,我倒是有點見解,請苴侯為我解惑。”


    “閣下但說無妨!”杜成眼中充滿了驚喜。


    昭雲道:“我想苴侯想要的國家出路,乃是苴國獨立於蜀地,取蜀國而自立之,為此不惜頂著賣國投敵的罪名,冒風險與巴國合作。待得巴國與蜀國相攻,你再坐收漁利,可是如此?”


    杜成一愣,這可是他心中的最高機密,除了最親近的幾個大臣,其他人完全不知道!那些庸庸之輩隻道他瘋了,但卻完全不明白他的野心!


    而自己的野心,為什麽被這少年一眼看穿?


    “……閣下覺得,此舉可行?”


    “難!”昭雲直接給了當頭棒喝,讓杜成的心直接涼了下來。


    他似有不甘,自己籌劃良久,為何在這少年眼中如此不堪一擊?頂嘴問道:“卻是為何?”


    “其一,我知道苴侯的意圖是二虎競食,自得其利!殊不知巴國也並非傻子?苴侯意利用巴國而使得兩國軍力削弱,但依我來看,巴國根本不會出兵,而苴侯隻是引火上身,自食惡果!”


    “這……這是為何?我已經派遣使者去巴國陳說忠誠,巴國國君為何不從?”


    昭雲輕笑一聲,悠悠道:“苴侯莫不是忘了……您隻是個附屬國?”


    “附屬國……又如何?”杜成似乎很不喜歡別人提起附屬國的事情。


    “您在蜀國是附屬國,到了巴國,難道別人就會與你平起平坐了?即便巴國人相信你的投誠,但你也是攻打蜀國的先頭部隊,到時候坐收漁利的……到底是誰?”


    杜成的身體一震,良久不能動彈,為什麽這麽粗淺簡單的道理,他就沒有想到過?


    他是侯,人家巴國是王,光稱唿都不一樣!否則為什麽中原伯爵、子爵現在全都稱王了?就是為了平起平坐!而巴國就算要幫助自己獨立,那也得自己開第一槍才是!而正如昭雲所說,這並非禍水東引,而是引火上身!


    這就是附屬國的悲哀!


    “其二……”昭雲扳出了第二個手指頭,“現在蜀國權臣苴伏乃是苴國人,不知此人與苴侯的關係是……”


    “此人……乃我大伯,因其為庶出,故而家父成了苴侯,而他卻成了蜀國的人質……”


    “這便是第二點,苴侯可覺得如此模樣的蜀國權臣,會處處為苴國考慮嗎?”


    想都不用想,杜成就搖了搖頭。


    “我想隻要苴國敢發動戰爭,那苴侯就是將麻繩套在了脖子上,隻用走出第一步,便自取滅亡!縱然如今開明蘆不理政事,但作為權臣的苴伏,一樣看不得你!”


    昭雲說的兩點正是杜成計劃的弊病,而且也是他不可能成功的關鍵所在!僅僅兩點,就讓杜成近乎三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他很不甘,為什麽自己注定要失敗?


    似是不服氣,他又抬頭問道:“那敢問閣下……我苴國還有何路可走?”


    昭雲清笑了一聲,埋頭深思,悠然道:“或許……還有一條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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