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月趴在泰甲的背上,望著齊齊的螢火蟲,沉沉睡去。


    夢中,一個穿著樸素,麵容姣好,約莫二十來歲的女子,正笑吟吟的看著她。螢月想要伸手去**她的臉頰,卻如水中之月,一觸即散。


    女人並沒有說話,但螢月的眼淚卻止不住流了出來。


    “阿母!”螢月一麵哭著說道,“月兒想你!”


    女子笑著**著螢月的腦袋,虛無的質感在螢月腦袋上擴散;但她依舊沒有說話,隻有溫和的笑容,讓螢月寬心。


    螢月嘟了嘟嘴,想要去抱她,一陣鈴音卻突兀出現;女子的臉上終是出現了一抹不甘,轉過頭飄然離去,留下一道孤寂、落寞的背影。


    螢月想要追趕,卻難以觸及,但她不再哭泣,而是嚷嚷道:“阿母!月兒……月兒不會再哭了!”


    女子的身體忽然一頓。


    “月兒有阿父,還有個愛我的大兄……他待我和阿母一樣,我要永遠和他在一起!”螢月大聲嚷嚷著,臉也不紅,隻是看著女子的背影,臉上綻放出樂觀的笑容。


    女子側了側頭,卻沒能讓螢月看見自己的麵孔,也不知道她是在哭,還是在笑……


    “阿母……”


    夜空之下,螢月甜甜的睡著,嘴上露出憨癡的笑容,但抱著泰甲脖子的手,卻越來越緊。她的臉死死貼在泰甲的後背,好像這輩子都不願放開。


    ……


    三個月後,湔常棣莊中。


    “湯兄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啊!快請入坐,快請入座!哈哈哈!”


    已到晚春,天氣漸漸濕熱了起來,湔常棣赤裸著上身,健碩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滲著層層的汗液,看上去頗有男人味道。


    堂下走來一人,身高七尺,身著儒雅長袍,一副書生模樣,極其瘦削,與湔常棣格格不入。他微微一笑,朝湔常棣一拱手,便在客位緩緩坐下。


    “來人,上萇楚!”


    隨著湔常棣聲音落下,便有兩名隨從端著盤子緩緩入內,盤中呈放著幾顆碩大的獼猴桃(古名萇楚)。待得二人下去之後,湔常棣笑道:“萇楚成熟月乃八九十月,偏生我湔山有樹,乃晚春夏初之日結果,味道甜美,請湯兄一嚐!”


    湯成笑道:“如此,在下便品嚐一二!”


    湯成乃是商人部落首領湯懷之子,以商湯的湯為姓氏,警醒他們的後人不可步商紂之行。而這湯成早在三個月前便開始拜訪湔常棣了,據說他們的私交原本就不錯。


    二人吃了水果,聊了些許家常,湯成臉色突然一沉,正色道:“常棣兄,在下此來,實是有要事相商!”


    “哦?”湔常棣眼珠子一轉,應和了一聲,“在下不過頑劣之子,族中大事自有阿父與二弟打理,湯兄能有何要事尋到我?”


    湯成笑了笑,心中暗道:“此人果然對其父其弟不滿……嘿嘿,就喜歡你這種傻大個,我想知道啥你就告訴我啥!”


    念道此處,他便說道:“常棣兄哪裏的話?兄乃嫡長子,安有不理族事之理?”


    說到這裏,湔常棣拍案而起,怒道:“放屁!什麽狗屁嫡長子?阿父之前將族中造紙之事全部交給二弟,如今造紙停頓,二弟猶且沒有喪權,而我依舊隻能做一個公子,欺人太甚!”


    僅僅一點火,湔常棣就直接爆炸了,不過湯成就喜歡他這樣頭腦簡單的人。


    湯成故意歎了口氣,惱道:“如何不是?原本貴部落與我們商議的好好的,每月結算紙張,如今倒好,貴族寧可賠錢,也不造紙!真苦煞我等!”他故意扶著腦袋,眼睛卻在手指縫裏看著湔常棣,“若是湔侯早讓常棣兄管理此事,何至於淪落到今天這等不愉快的場麵?”


    果然,聽到這話,湔常棣的臉又陰暗了下來。


    但湔常棣還保留著一絲理智,坐下沉聲道:“此事怨不得阿父與二弟,若非龔長秋那老家夥從中作梗,你我部落之間的交易依舊會照常進行。”


    “此言謬矣!”湯成輕笑道。


    湔常棣一愣:“湯兄此話何意?”


    “湔侯與畢崖兄心中有愧於神子,故而龔長秋發難,他們不敢不從;若是常棣兄管理此事,豈會理會那神子?又哪由得龔長老發威?”湯成用手掩蓋自己的笑容,“若是常棣兄打理此事,你我合作定然能持續下去,乃名利雙收之事!”


    此話說到了湔常棣心坎裏,他哀歎一聲,悠悠道:“隻可惜阿父剛愎自用,二弟怯懦無能,使得偌大一筆生意,反賠的血本無歸!”


    湔常棣一陣哀歎,湯成見時機差不多了,笑問道:“常棣兄可想從畢崖兄手中奪取造紙權力?”


    湔常棣圓目微張,卻並不驚奇。他以為湯成與自己關係極好,這是在幫他奪取權力,輕聲問道:“我當如何去做?”


    湯成敲打著桌案,笑答:“此事極易,兄長隻需將神子親屬殺掉,則龔長老無力阻止湔侯造紙。湔侯早欲造紙,隻是無奈於龔長老;若兄如此作為,則除湔侯一大患,湔侯定然將大權交付於兄!”


    如此聽上去毫無邏輯的建議,湔常棣竟然聽了進去,隻是心中還有疑慮:“為何將神子親屬殺掉,龔長秋便無力阻止阿父造紙?”


    湯成詭辯道:“龔長老所慮,乃神子親屬發難而已!若殺了神子親屬,則此難盡除,還有何理由阻撓湔侯造紙?”


    如此言語換到湔邱羅、湔畢崖那裏,都會被當做謬論,以笑話看待。可惜此人是湔常棣,性情高傲,自以為是,腦袋還很不好用。再加上他認為湯成不會害自己,竟信以為真!


    若是湔邱羅知道了自己兒子接受了如此建議,肯定會一巴掌把他扇死!


    見湔常棣點頭,湯成心中暗暗驚喜了一下,起身道:“既然兄心中已有定數,那弟便不多留了!隻希望兄記著,此事不宜過急,需緩緩圖之,莫要讓畢崖兄知曉,斷了兄的前路!”


    湔常棣以為他是為自己著想,心中一陣感激:“多謝提醒!閣下要走,恕在下不多留了!”


    “告辭!”


    湯成微微一笑,走出湔常棣的莊子,一麵哼著曲子,心情愉悅。


    “湔常棣同意了?”


    一個青年人緩緩出現在湯成麵前,身長八尺,高大英俊,穿著一身勁裝,瀟灑威武。


    湯成笑道:“在下完成了使命,尊父應當安心了吧?”


    那個年輕人乃是養家老五,與湯成素來關係親密;之前養淵命他與湯成聯係,讓他接觸到湔常棣,離間他與湔邱羅、湔畢崖的關係,並且“曉以利害”,借刀殺人,殺死神子的親屬!


    養家老五閉著眼睛無奈的歎了口氣:“父命難違……若不是阿父下了死命令,在下著實不願殺死無辜之人!”


    湯成抓住他的手,神秘一笑:“你不願做的事情,我來替你做!”


    “殺人……終究是不好的。”養家老五握緊了湯成的手,“還是希望阿父到此為止,不要徒增殺戮吧……”


    二人肩並肩,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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