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傾的雨滴沿著紅色的傘脊落在常無殤的額上,唐茵玉手輕抬止住了暴怒的紅衣,笑道,“一隻萬年的老鬼竟然和本宮講人心。”


    “咯咯。”紅衣配合地發出清脆地笑聲。


    奚不歸眉梢略挑,常無殤這張冰臉難得的鬼斧神工,不知道迷住了多少女鬼,沒有想到這個白衣女……鬼竟然一點都不受他皮相的影響。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不若將你也罰入豬狗道,與你那小情人做一對情意綿綿小鴛鴦如何?”


    豬狗道、鴛鴦鳥……想他堂堂的一屆鬼王竟然被一個無名之輩如此欺辱,常無殤劍眉立挺,滿臉怒意,“本座不管你來自何方,今日膽敢如此戲弄本座,來日本座修煉大成定要你好看!……”


    唐茵的臉色驀然一變。


    唐容見狀急忙擋在了二人跟前,“還請仙子饒我師兄一命!”


    唐容的眼裏滿是懇求,可唐茵卻從那懇求焦灼裏隱隱地看出幾分威脅,莫非這左右護法身後除了冥主還有旁的助力不成?


    “姐姐!”紅衣擔心地拽了拽唐茵的衣角,她是見過唐茵對她那妹妹的在乎的,雖然眼前這個不過是一塊碎片,但是她還是會傷害到她的茵姐姐的。


    “罷了!”唐茵抬抬手,轉頭看向奚不歸,“想來冥主大人不介意他們去凡間了斷一段因果吧!”


    奚不歸饒有趣味的看向唐茵,“這是自然,隻不過你擅改了生死簿,天命之女被你弄到豬狗道,這戲本子恐怕要毀了!”


    “也許還來得及!”


    唐茵玉手一劃,隻見一麵銅鏡就出現眾人跟前。


    鏡中的景象立刻映現在眾人麵前。


    那是一隻肥哼哼的老母豬正在被主人宰殺,常無殤頓時氣得雙眼通紅,唐容則是滿臉震驚。


    這肥豬是誰不難猜出。


    冥界片刻地上百日。


    這短短的時間天命之女已經做過一次豬了,可惜任它聰明如人,懷了一窩又一窩的豬崽子還是逃不了被宰殺的命運,她的一雙眼裏滿是淚水。


    常無殤別扭的轉過頭,顯然無法將眼前這頭豬與那絕世美人的皮相聯係在一起。


    唐茵輕哼了一聲,手指一劃,那天命之女的魂魄便被她分割開了。


    一半入了輪迴一半自然進了凡世間。


    隻要天命之女的魂魄仍存,這世界便不會塌陷不是嗎?


    凡世那頭剛剛出生的徐念嬌不由來自靈魂的一顫。


    常無殤抵觸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現在還沒有與徐念嬌生死與共生出那般深厚的感情來,但是那種來自前一次曆劫帶來的好感是難免的。


    可此時此刻這個白衣妖女的所作所為,讓他的無能為力,偏又心緒複雜紛亂。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力在這個人麵前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望向唐茵的眼神帶了幾分祈求,他堂堂的鬼王怎麽能去做豬狗之徒。


    唐茵毫不客氣的一掌將常無殤拍入凡世,唐容咬著唇瞪了瞪唐茵一躍而下。


    唐茵伸出手上前幾步卻還是遲了,轉頭看向一側的瞧熱鬧的奚不歸,“怎麽?冥主大人似乎很好奇?”


    “據我所知,右護法不過是來自民間的孤魂野鬼,你……究竟是何人?”


    很顯然奚不歸對唐茵那一身能夠消融鬼界靈力的功夫很是在意,唐茵抬頭望向對麵的忘川,“我就是這芸芸凡塵一粟,不過僥幸繼承前世的法力罷了!”


    “僥幸繼承前世的法力?嗬?”奚不歸顯然不信,一雙桃花眼裏散發著漫不經心的殺意。


    一個漂亮的女鬼,確實很吸引人,但是如果這女鬼別有用心,他不介意辣手摧花。


    唐茵側著頭笑著望向她,她脖子上乳白色的玉石散發出朦朧的光芒,“我前世是個道士哦!”


    一隻做了鬼的道士。


    一塊有主的魂玉。


    奚不歸神色有些複雜,他大限將至,北神卦象卻是沒有眼前的這個女子。


    他並不敢貿然出手。


    不知道這等變數是不是他真正的天機。


    唐茵卻沒空關注他的思緒波動,她的視線落在那波動的映世鏡上,喃喃道,“冥主大人若是不放心,便和我到這凡世早一遭可好?”


    奚不歸愣神的功夫,就已經被唐茵拽著躍入了那映世鏡。


    一道白光晃過,映世鏡落在地上,一個路過的女鬼伸手撿起收進了懷裏。


    塵光撫世,青蔥的翠植遮掩不住來來往往的宮女們,她們身上雖然穿的是低等的宮女服,卻一個個麵容嬌嫩,對宮裏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你們聽說了嗎?長乾宮裏那位娘娘今早竟然派人去禦膳房要了羊羹。”


    “不是說快要……怎麽又突然有胃口吃那等油膩的了?”


    “誰知道,你們說該不是迴光返照吧!”


    “這下貴妃娘娘準得發火,榕溪宮今晚可是有熱鬧瞧了!”


    幾個小丫鬟嘰嘰喳喳而過,半掩的蔥木之中露出兩個人來,這二人皆是穿的老成,其中一年輕女子姿容出眾,另一個卻有些嚴肅老相。


    可以看得出這正是一主一仆,年輕的女子重重的一陣咳嗽,年齡稍大的嬤嬤卻是焦急的拿出藥丸急忙遞給她,擔憂地道,“主子!”


    兩個人麵色裏皆是有緊張害怕之色,“宮嬤嬤,我……我不會又要犯病了吧!”


    “不會的娘娘!”那老嬤嬤安慰她道,見那女子還是神色慌張,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念主子,您忘了您的使命了嗎!你要讓皇上愛上您,您是徐家的希望呀!”


    是呀,她是徐家的希望呀,徐念嬌咬著牙直起身,她已經被自己這個怪病折磨了十幾年了,要不是她聰明隱忍早就被那些人視為棋子了。她熬都熬到這宮裏來了,還是當今聖上親自將她帶迴來的。


    那人還說要封她為後,她怎麽能夠放棄呢?


    徐念嬌的視線轉向長乾宮的方向。


    這長乾宮裏住的可是本朝最為神秘的皇後娘娘,從她嫁入宮中,竟是沒有一個人見過這位的麵貌。


    更為傳奇的是這位還有一個龍鳳同胞的兄弟,生的麵如冠玉,可惜是個傻子。到現在唐家都沒舍得讓這位出過家門。


    這姐弟二人,一個身患重疾卻做了皇後,一個身世尊貴生來癡傻。


    聽說宮裏這位如今大限將至,卻怎麽好端端的叫起羊羹來了?


    今日竟然叫了羊羹……


    少不得又要引起什麽風波,最好與榕溪宮水火不容才好,將死的皇後,跋扈的貴妃,屆時她徐念嬌隻要抓住那九五之尊就好了。


    榕溪宮,容貴妃一臉陰沉地望著跪了一地的奴才,臉上還帶著怒火之後的紅暈,她才小憩了這一會兒,外麵竟然傳出她盼著皇後娘娘死的謠言。


    皇後再不濟也是她本家的姐姐,若不是皇後娘娘,她如何能夠進的了這宮門,又如何得了皇帝的寵愛。


    不過皇後之位真的是令人眼饞,可比起皇後之位,她唐容更在意是皇上。


    在這宮裏,她一個不注意,那些小白眼狼們就盯住了皇上,反倒是長乾宮裏那位就可愛多了。


    說起來,唐容對那位也有些憐憫,隻是可惜了,明明都要死了!


    “皇上來了嗎?”唐容玉唇微張,臉上還帶著幾分倦意。


    “迴娘娘,皇上還沒……”迴話的小太監抬頭望著唐容欲言又止。


    唐容看那他那樣子不由得皺了皺眉,心理卻有些不好,“做什麽吞吞吐吐的,皇上日理萬機不來這後宮也是常情。”可她還是有些懷念兩人情意正濃時,他坐在書房裏一邊兒批閱奏折,一邊兒等她醒來。


    “迴娘娘,一連七日了,皇上一直歇在念淑儀那裏,這宮裏七天就從小才人一躍成了淑儀的,這位可是頭一個呢!”小太監迴的酸溜溜的,他今日還被那藏嬌閣的小太監擠兌了呢?


    要知道他主子可是貴妃娘娘,一個淑儀竟然敢踩在娘娘身上。


    小太監說什麽,唐容都沒有聽進去,隻是心裏莫名的生出一股危機感,像是一團亂麻給她的心髒死死地扣了個結。


    她必須想想辦法才是。


    藏嬌閣徐念嬌一張俏臉都要笑抽了,可是當今皇上無殤帝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臉,卻一點要動她的意思都沒有了。


    七天了,若是這件事真的傳出去,恐怕她徐念嬌就是這宮裏的笑柄了。


    好在桂嬤嬤機靈,隔上個把時辰就讓人往偏殿裏送了次水。


    “皇上,奴家有一舞名驚鴻,奴家曾立誓一定要跳給這天下最偉岸的男子,如今奴家已經見到了皇上,皇上可否給奴家一個機會?”


    “驚鴻舞?”涼涼地男音響起,“貴妃也喜歡跳這個舞,你與她的有什麽區別?”


    徐念嬌麵色一白,這驚鴻舞乃是她那個時代的獨創,這貴妃怎麽會?


    “皇上,人不同驚鴻舞自然各有差異,雖不敢和貴妃娘娘媲美,但是奴家這舞卻也別有風采!”


    “你倒是大膽!”無殤帝看著眼前柔弱卻堅強的女子半晌道,“可!”


    那雙眼卻是肆無忌憚的落在了徐念嬌臉上。


    徐念嬌嬌柔一笑,身子微微後退,不過片刻就換了一身白色的舞衣出來,她容顏出眾,偏又生的病弱,仿佛顫抖的雪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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