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愛一個人怎麽這麽累啊?愛一個人到底要怎麽去愛呢?欒小雪想不明白這些問題,便在網上搜了一部韓劇看,想不明白就不想吧,就讓自己在電視劇中打發吧。

    敲門聲讓欒小雪從電視劇中走了出來,又迴到了現實裏。她猜肯定是馬英傑迴來了,拉開門一看,馬英傑站在門外,累得如同幾天幾夜沒睡過的人似的。馬英傑臉上那種疲於奔命的神情,讓欒小雪很難過。司徒蘭真是公主啊,想要蘭草花了,就得馬英傑陪著去找。秦縣也有蘭草花,欒小雪小時候也會去大山深處采摘蘭草花,可是很久了,她已經不記得蘭草花是什麽樣子了,蘭草花的香味,她也忘得差不多。可去山裏采花的浪漫卻是她很少去想象的,而被羅天運牽手繞湖而步的夢想,一直是欒小雪設計過無數次的。現在,她那麽小的願望卻是那麽難實現,而馬英傑那麽不想上山,卻不得不陪好司徒蘭。她和他怎麽如此同病相憐呢?他和她都在屈服於羅天運和司徒蘭的種種,包括愛情。

    這一晚,馬英傑倒在沙發上就唿唿地睡去,他真的是累了,太累了。而欒小雪卻怎麽也無法睡著,馬英傑的鼾聲如雷,他是真累了。可欒小雪卻不認為馬英傑的鼾聲如雷吵著她了,反而覺得這鼾聲是那麽地揪心和動聽。他們都在為了什麽而如此拚命呢?

    欒小雪發現她的生活已經完完全全不同於以前了,她已經完完全全成為另一個與從前無關的欒小雪了。

    這是好事嗎?成長的代價就是打破以前的自己,重造一個新的自我嗎?欒小雪在馬英傑的鼾聲一遍又一遍地追問。

    欒小雪睡著了。可是第二天馬英傑在準備迴秦縣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被告知秦縣有兩名討薪的民工在省政府門口喝農藥自殺了。

    電話是省城的號碼,聲音是一個很陌生的男人,馬英傑想要多問什麽,對方已經掛了電話。他不能確定對方提供的消息是否真實,可他又納悶,在省城又有誰知道自己的電話呢?

    馬英傑給司徒蘭打電話,司徒蘭沒接。他隻好給司徒蘭發了一條信息:蘭姐,我在去省城的路上,聽說秦縣有兩名討薪民工在省政府門口喝農藥自殺了。我必須趕到省城去,沒時間去醫院看望你,實在是對不起。

    發完信息,馬英傑迅速找古老板借了一輛車,他要趕到省城去。欒小雪不得不在吳都繼續等他。

    不管信息的真假,馬英傑必須去省城看個清楚。就在他直奔省城而去的路上,他接到了江超群的電話,證實確實有兩名民工已經死在省政府門口。目前省裏已經指示,讓秦縣盡快平息這件事帶來的負麵影響,有關媒體方麵省委省政府已經明確指示封鎖所有的消息,不準見報。江超群在電話中指示馬英傑,去了省城,不管對方的家屬提什麽條件,一律答應,先把事情平息下來,把人帶迴秦縣再說。因為北京來了首長,他要在家陪北京來的首長。這事一定要平息好,不能影響北京來的首長。

    馬英傑聽得後背都冒冷汗,他不知道這兩個民工什麽時候去的省城,為什麽要選擇在省城政府門口自殺。自己能獨立應對這個場麵嗎?當然他也沒去想,北京是哪個首長來了呢?

    江超群掛斷電話後,馬英傑想了想,還是給操武文打了一個電話。這件事,他覺得有必要請示操武文,他更希望江超群和操武文都能夠到場。如果事態發表失控,他背不起這個責任。操武文的電話一通,他還沒開口,操武文就說:“兩位民工自殺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想必你也知道了,這件事比堵國道事件的影響還要惡劣,你馬上趕去省城,要不惜一切代價平息這件事。”

    馬英傑一邊應允著,一邊開車。無論事件是否真實,他得親自去一趟。隻是他沒有告訴操武文和江超群自己正在去省城的路上,他怕他們有想法和誤解。可是江超群和操武文話裏話外並沒有要去省城的打算,他隻好把自己的意願壓了下來。這樣的事,攤在誰身上,都是躲之不及。

    馬英傑給工業局局長鄧得勝打電話,鄧得勝顯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一開口,鄧得勝就說:“馬縣長,我馬上讓辦公室安排人去省城。”

    “你呢?”馬英傑問。

    “我……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鄧得勝在電話裏支吾了一下,馬上推塞。

    “鄧局長,不管你現在有多大的事情,放下來。馬上帶人去省城,兩個小時後,我必須見到你的人。”馬英傑火了,出了這樣的事情,這工業局局長應該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不相信這兩位民工沒有找過工業局,他們辛辛苦苦為工業局的宿舍大樓幹了一年多,卻拿不到工資,他們肯定是在萬分絕望的時候,選擇了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可鄧得勝竟然還在找理由開脫,這樣的人能負得工業這個重擔嗎?馬英傑越想越惱火,可他知道現在不是他惱火,也不是他追究原因的時候。因為工業大樓的事情很複雜,江超群接任秦縣的縣委書記後,找人看了風水,說工業局的辦公大樓擋了整個縣城的風姿,而且這幢大樓也沒規劃好,就讓人炸掉了。可這筆錢誰承擔,一直是個問題。這問題,馬英傑並不太清楚,但是炸掉整幢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報告說因為規劃有問題,影響了整個縣城。也確實在規劃有問題,在正進縣城的通道上,驟然聳立出現樣的一幢樓,確實很敗興,炸樓這件事孟成林是極力支持江超群的。羅天運當然也不能去反對,隻是沒想到的是一年後,修建這幢樓的民工錢還拖欠著。這些民工肯定是在極度無奈中才采取這樣過激行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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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英傑一路開車,一路想這些問題。

    快到省城時,馬英傑接到司徒蘭的電話,司徒蘭說吳都常委已經碰頭通報了這件事情,孟成林書記大為惱火,想必省城方麵肯定給了他壓力。她讓馬英傑務必小心應對,不要積化方方麵麵的矛盾,隨時保持電話聯係。有什麽需要的地方,隨時給她打電話,她的命可是馬英傑救迴來的。

    司徒蘭總是拿她的命是馬英傑救迴來的說事,這樣一來,馬英傑接受她的幫助是應該的。可馬英傑卻不想欠司徒蘭太多,在他背司徒蘭下山的時候,司徒蘭就說:“被人騙了,算買個教訓吧,那五十萬壓在身上。如果真要上什麽收塵設備的話,我來幫你。”

    馬英傑打著哈哈地混過去了,他實在不想欠司徒蘭太多,他還不起她的人情。可有時候,無論你想不想還人情,願不願意欠人情,人情總會纏在身上,任意地遍地開花一般。就如現在,不是羅天運的電話,卻是司徒蘭的電話,而且司徒蘭的消息總是那麽靈通。

    現在,就拿秦縣民工討薪自殺的事來說,馬英傑在電話裏給司徒蘭抱怨,江超群和操武文都沒打算去省城,而工業局局長竟然也想開溜。現在,他正一個人趕往省城,可他不知道會麵臨什麽樣的結局。司徒蘭在電話裏安慰他,這樣的事情本來就是他這個分管領導的事情。有政績的時候,上級領導才會出現,有麻煩的時候,肯定就是分管領導應對。這樣的事,以後還會遇到很多,要學會冷靜,沉著而且冷漠。不要有同情心,在官場,同情心會害死人的。死兩個人,對於偌大的秦縣而言,就如死兩隻螞蟻一樣,隻是這兩個人死錯了地方。他作為秦縣政府的代言人,要克刻住自己的同情心,別拿正義和抱不平來看待這件事,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壓製住事態的擴展。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成功地迴秦縣交待。

    江超群的指示讓馬英傑冒冷汗,司徒蘭的一席話,又讓他如掉進冰庫一般。從上到下,甚至在自己的血液裏,馬英傑都能夠感覺冷氣在冒。他想平靜,想理智下來,可心和手都不聽使喚。其實這樣的事情,作為秘書的他見識過。可那個時候,他僅僅是圍觀者,他可以憤憤不平,可以站在受害者一方去評論,去設想,無論是評論還是設想,他都會放在內心最深處,有了吳都火災事件後,他也清楚同情心會害死人。可他還是會在弱勢者這一方充滿了同情心。可現在他是執行者,他帶著上級的指示來應對這樣的事情時,他還能有自己的想法和希望嗎?

    馬英傑這才知道,一踏入權力中心,一切都由不得他了。軌道已經製定完畢,他除了沿著既定方向行使外,改不了道,更偏不了航。隻是他完全沒想到的是司徒蘭,她竟然那麽了解權力的密碼。

    羅天運的電話是馬英傑快進省城的時接到的,羅天運說:“這件事對你來說也是一次鍛煉,你隻要不激化矛盾,問題就不大。這事與你關係不大,都是遺留下來的問題,現在出事了,誰都不願意往身上攬,所以就壓到了你的頭上,也好,去吧,曆練曆練,以後這種事還會遇到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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