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再強勢不過的男人,可在南弦歌麵前,彧,隻是個弱者,以弱者的姿態,掩藏著卑怯的內心,小心翼翼且惶恐不安。


    他甚至從一開始就清楚,他和她,永遠都不可能,可是那又如何呢?人類,如果能夠管的住自己那顆心所有的所有情緒,怕是就不叫人類了。


    “老大,這是那個女人的詳細資料。”壓下心中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彧將手裏的文件紙遞給她,生硬地轉移了這個讓他不敢正視的話題。


    “辛苦了。”看出他隱隱的強烈抗拒,南弦歌也不再追問,接過文件隨意地應一句,然後邊往前走邊看著手裏的資料。


    368號?


    南弦歌看著手裏紙上寫的那個女人的名字,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半秒,然後繼續往前走,那雙深邃如淵的眸子卻已經一片漆黑平靜。


    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下屬,為什麽會有資格到機場接身為晝樓樓主的白鳩呢?怕是有人特意操作罷?看來這晝樓,又開始不安分了呐~那麽作為樓主的白鳩,真的如同他表麵看去那般閑暇無謂嗎?


    僅僅一個編號,她就能夠在一瞬間想清看清太多事情,這,就是旁人眼裏最可怕最值得忌憚的她。


    將紙上寫的所有東西都在短短時間內記在心裏,南弦歌將紙隨意撕成兩半後連帶著暖手寶一起遞給身後的彧,他了然的將這已經成為“廢紙”的紙張折疊了放在手中,徑直離開去處理這東西。


    看了一眼即便正午時分也依然晦暗的天色,南弦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師兄。”敲響門後很快便被人從裏麵拉開,南弦歌對白梓莘乖巧地笑笑。


    “進來吧。”白梓莘側身讓開,待她進去後將一杯熱水放在她手心裏。


    “謝謝師兄~”感受著手心裏溫熱的溫度,南弦歌笑得眉眼彎彎,在白梓莘對麵坐下,絲毫不拘謹地將整個人都懶懶地窩在沙發上。


    倒像是一隻收了爪子後疲懶慵寐的貓兒。


    “此行可還算順利?”白梓莘眉目溫和,他坐的位置更是很好的同她保持了一個安全有禮的距離。


    “唔,順利,就是無聊至極,就像投入水中的魚苗,再努力翻騰,也很難激起哪怕一朵水花。”她這般說著,倒是又想起了在機場看到的兩個人。


    “師兄,你能幫忙算一卦嗎?”她這般詢問著,語氣隨意也半點沒有強迫的意思。


    “幫誰?”白梓莘有一絲詫異地挑眉,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裏溫熱的杯子,南弦歌沉吟著緩緩道出:“安銘。”


    “安銘?上京安家的三公子?”白梓莘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地就皺了皺眉,隨後毫不掩飾自己語氣裏的試探,聲音依然好聽溫和地問她:“怎麽突然要他的卦象?你同他……”


    還不等白梓莘將自己的猜測說完,南弦歌就搖了搖頭,在他有些擔憂鬱結的目光中輕聲解釋著:“我從j省迴來的時候,在機場正好看見了柳素,不出意外她應該也是搭乘到上京的航班,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安家那個當了九天家主就被安徹趕下台的安家三位少爺的父親,安黎。”


    “安家最近,估計要唱一出大戲了。”南弦歌如此總結道,話語間滿滿的惡劣笑意,惹得白梓莘對她無奈搖頭。


    “安銘的卦象,不清。”白梓莘手指在袖中快速掐算一番,然後對她如此迴道,“我沒有他的生辰八字,他也不曾與我有過牽扯,我隻能從你身上窺南漪霧,再由南漪霧探得安銘幾分,故此看得並不真切,太過模糊不清,如果你有他的生辰八字,我便能看得清楚。”


    南弦歌聞言低頭想了想,然後對他搖搖頭,“不用了,我也隻是抱著看戲的心態,既然看不清,便算了罷,他也不值得師兄你花費更多的心思。”


    說起安銘,她眉目清冷,竟如同她話語間那般所言,安銘這個人,不值得再多的心思。


    “那便不提他。”白梓莘縱容著她偶爾的小脾氣,精致如斯的臉頰上展開徐徐的溫潤笑意,竟如同一副墨漬緩緩暈開的絕世古畫,韻味流長。


    說話間,白梓莘已然站起身朝著她走過來,在她麵前站定。


    白梓莘垂眸,看著沙發上坐著的少女乖巧無辜地微仰著頭看著自己,心中所有的複雜都化作一聲無言的輕歎,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覆蓋上她那雙澄澈幹淨的眸子。


    “歌兒,你要好好活著,要比誰都活的精彩長久。”他溫熱的手掌下是她輕眨的睫毛,白梓莘一觸即止,鬆開手後將放在懷裏已經許久時日的一塊用紅線穿吊著的精致玉佩放入她手中。


    南弦歌疑惑地看一眼已經恢複了溫潤麵色的白梓莘,然後垂頭看向自己手裏的東西。


    先入眼的,竟然不是那塊通體純白的玉佩,而是穿著玉佩的那根紅線,太紅了,紅的刺目,像血一般的鮮豔奪目,不,這線……就是由血染紅的!


    鼻尖敏銳地嗅到了血腥氣,南弦歌猛地抬頭起身,看向白梓莘,“師兄,它……”


    欲言又止,可她看著白梓莘那溫柔如水的暖融笑意,卻已經明了她的不敢置信就是真相。


    這線上的顏色,就是由白梓莘的血浸泡沾染而成!


    “你之前的銅錢給了藍家人,我這幾日便想著給你另外的,今天早上這玉佩才完成,剛好現在給你,它雖然比不得師傅的暖玉,可也能夠保你平安順遂,切莫丟了它。”白梓莘摸摸她的頭頂,溫聲囑咐著,絲毫不提他為了這玉佩付出了多少。


    南弦歌一手緊緊地將玉佩握在手裏,沉默了半響,就在白梓莘以為她已經接受的時候,她突然迅疾地出手,拽住他的右手手臂,然後不由分說地掀開寬大的衣袖。


    “……”白梓莘在她已經動手的一瞬間就反應過來,身體下意識就要反擊,卻還是被他強製和克製住了反擊的衝動,任由她拽住了自己的手臂。


    “……師兄……”果不其然的,手裏掀了衣袖的右手手腕上,刺目的割傷了甚至還來不及包紮的帶血傷口就這樣赤-裸裸地印在她的眼裏。


    她呐呐的開口,喚了他一聲,卻不知自己想要說些什麽,是憤怒他不愛惜他的身體?還是感激於他的舍身?


    看著麵前的小師妹第一次露-出這種茫然若失不知所措的表情,白梓莘溫柔安撫地笑笑,揉了揉她的前額,溫聲道:“沒關係的,師兄是男子,何懼流血,這麽點兒損傷很快就會好了。”


    手腕運動間,那本就還未愈合的傷口又開始往外滲著鮮紅的血珠。


    “花鈺,將醫生帶過來。”南弦歌緊抿著唇,也不應他的話,反而直接打電話給了花鈺。


    “……”白梓莘見她這副倔強的模樣,微怔後溫雅地笑開,便也任由她去了。


    “……師兄,我會活的很好,比誰都長久,比誰都精彩。”南弦歌握了握手,然後仰頭直視著白梓莘溫潤如玉的眸子,認真地承諾著。


    她是在迴複之前白梓莘用手覆住她雙眼時的話。


    白梓莘也看著她,隨即點頭。


    敲門聲適時的響起,南弦歌走過去開門,然後就看到花鈺領著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站在門外。


    “老大,醫生帶來了,他叫星藥。”花鈺恭謹地垂頭稟報著,她身後的星耀也同她一起彎腰,那雙淩厲的眸子裏卻是狂熱的崇拜與敬仰。


    南弦歌明白花鈺的意思,星藥,星字成員,暗門內部人員,所以就算有什麽,也無需顧忌太多,因為他會守口如瓶。


    “嗯,進來吧。”南弦歌滿意地點頭,然後側身讓星藥進門,花鈺則在又一次點頭行禮後離開。


    “幫他處理一下傷口。”南弦歌看著白梓莘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的眉頭,心知他不喜外人觸碰接觸,便自己動手輕輕掀開他手腕上的寬大衣袖,讓星藥將傷口進行簡單的消毒處理,消完毒後她拿過繃帶,自己動手一圈圈地幫白梓莘包紮好。


    白梓莘皺著的眉頭微鬆,然後看著她包紮傷口的熟練動作眼眸輕斂。


    他和師傅從小師妹才兩三歲的時候,就知道她的命運,所以在平日裏也一直護著她,那種無能為力之下的最後努力,努力讓她有限的生命變得沒有太多苦難,無波無瀾。


    可是師傅因為要幫她尋找暖玉以改善陰寒體質,而自己……也因為阿墨的緣故,經常在華夏各處停留,很少去關注小師妹的生活,畢竟在他們眼裏,她還那麽小,又自有一身本事,應該不會在生活中遇到什麽解決不了或者影響她心智的事情。


    但……白梓莘無奈地搖頭,從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來看,是他和師傅兩人太依賴儀仗與麵相之術了,隻看到她的將來,卻沒有細想她的平常時日。


    所以,小師妹在這十幾年裏,發生了什麽?經曆了什麽?她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多少傷?以至於她連處理傷口打個繃帶的動作都自成一派,幹淨利落的完全是個老手。


    這般想著,心中竟泛起了憐惜與愧疚。


    眼前的少女,是他看著長大的,看著她從小小的連路都走不穩的一個小糯米團子,長成了如今這般亭亭玉立的精致模樣,她的喜怒哀樂自己雖然很難察覺,可她也不會有意對自己隱瞞,那是白梓莘隻在自己和師傅身上才見得到的來自她的一種依賴與信任。


    用完好的左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白梓莘心中卻已然起了殺意,那些讓他護著的小姑娘過的不開心的人……該受到懲罰的,不是嗎?


    “師兄,接下來不要用手去碰水,有事情都可以找花鈺和彧。”南弦歌放開手,看著白梓莘已經被包紮好的手腕,竟鬆了一口氣。


    “好,放心吧,師兄也不是小孩子。”看她皺眉擔憂的模樣,白梓莘隻有溫和無奈地一一應下。


    又在他這裏坐了一會兒,南弦歌才起身離開去吃午飯。


    看著頭頂陰鬱的天空,南弦歌揉了揉眉心,握著手裏已經恢複冰涼溫度的玉佩,輕歎一口氣。


    “老大,還好嗎?”彧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


    “彧,你說,我何德何能呢?讓他們對我用心至此?”南弦歌轉身看他,那雙似乎永遠都幹淨黑澤的眸子裏分明藏著幾縷迷惑。


    彧有一瞬間的無言,他不清楚老大和那位白先生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想想老大叫了醫生過去,他又有了大概的猜測。


    “老大,你本身就值得我們為你用心。”就算下一秒就要為你去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


    彧說的認真嚴肅,像是在說著一項報告,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卻是他最想說出來的話。


    南弦歌聞言,抬眸看他,隨即勾唇輕笑,輕聲道:“是我一時魔障了。”


    說完,她就轉身繼續往前走,身上卻已經少了之前那種若隱若現的迷惘,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與四周空氣無二的冰冷淡漠。


    是呢,她何必想太多?他們為她付出,將她放在心上,她也不曾忘卻他們,她也會用自己的能力將他們護住,所以,她為什麽要想那麽多為什麽和該不該呢?


    她擁有的太多了,可真正能夠一直擁有的,又少的可憐,所以她在乎屬於自己的每一種東西,不論是物質還是情感,既然在乎,以她的性格,必然是要緊緊抓住的。


    不過……若在某一日,她在乎的卻背叛了她,那她也不會有什麽念及舊情,隻會更加的心狠手辣,將曾經屬於自己的那些盡數摧毀,不論是物,還是人!


    或者說,她從這一世重生開始,就再也沒有真正的信任或依賴過誰,無論是對誰,她都在心底保持著或多或少的警惕和防備,可以說,她是隨時都做好了被每一個人背叛的準備。


    隻除了……將生的機會留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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