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該先的臉色不斷變化,聽到鄧千秋口裏說出來的數目時,腦子已嗡嗡的響起來。


    最終,他不可置信地喝問道:“當真?”


    鄧千秋道:“銀庫就在眼前,有什麽真,什麽假?也該先公公,你這等於是抄我百戶所的家啊,你把百戶所抄了,我該咋辦,這麽多人指著我吃飯呢。”


    也該先:“……”


    也該先終於鬆開了抓住鄧千秋衣襟的手,心裏驚異萬分,忍不住道:“你……伱……這是怎麽迴事?”


    鄧千秋撓撓頭,懊惱地道:“這個一時半會,很難跟你講清楚。不過百戶所現在每隔三日,都會開講授課,有時我會主講一些雜學,公公若是對此有興趣,其實可以來聽聽,保管令你受益匪淺。”


    也該先無語地瞪了鄧千秋一眼,隨即道:“少囉嗦,咱現在是奉皇命而來,得立即押解稅銀入宮。”


    雖然感覺情勢有變,可聖旨就是聖旨,馬虎不得。


    鄧千秋露出幾分委屈之色,道:“可此前陛下也有聖旨,準百戶所截留兩成……”


    也該先可最是清楚陛下的脾性,隻怕陛下現在已經等急了,於是打斷道:“那是數月之前陛下說的,數月之前的陛下,與今日之陛下何幹?咱奉的是新旨。”


    鄧千秋看著也該先好不通融的樣子,他露出一臉犯難,最後無奈地道:“好好好,隨你的便吧,我迴頭去找晉王殿下借貸去,九出十三歸,到時……”


    也該先覺得頭大,他隻好道:“你稍等一會兒。”


    於是,忙拉扯著同來的一個老宦官和一個拱衛司的千戶私底下商議。


    “似乎情況有變……該怎麽說?且陛下此前確有舊旨……”


    那老宦官氣定神閑地道:“可咱們尊奉的旨意原話是,立即押解,不得有誤,不可稍有遲疑。”


    也該先點點頭,接著看向那千戶。


    那千戶麵露猶豫地道:“是不是該迴去稟奏陛下比較穩妥……”


    也該先皺眉道:“迴去稟奏的話,實在有些不像話。陛下如此心急火燎,我等再去迴稟,陛下怕要震怒,責怪我們辦事不利。”


    老宦官也沉吟起來,尊奉旨意,這是態度問題,做奴婢的,不應該有自己的主見,一旦有了主見,那就離死不遠了。


    就說現在的情況吧,雖然產生了變化,可問題就在於,產生了變化,旨意就打了折扣,那就是態度問題了,極有可能要掉腦袋的。


    而不折不扣地執行,即便出了岔子,可畢竟也屬於奉旨行事,就算陛下迴頭責怪大家迂腐無能,大抵也隻是責罰一通,命肯定能保住的。


    倒是那拱衛司的千戶想起了什麽,於是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快快說來。”也該先急道。


    拱衛司千戶道:“既然情況有變,這銀子比預想中多了許多倍,咱們迴頭又去啟奏,就顯得咱們首鼠兩端了。不如就借此機會,請動五軍都督府,調撥一些人來幫忙,五軍都督府哪裏敢擅調人馬,定是要啟奏陛下的。如此一來,咱們可是在這盡心辦差,隻是人手不足,這啟奏的事,就轉到了五軍都督府的頭上,即便陛下大怒,也是罵五軍都督府。”


    老宦官聽罷,眼前一亮,驚喜地點著頭道:“這個好,這個好。”


    也該先卻是皺眉起來:“怕就怕,五軍都督府那兒……觸了黴頭,到時倒是將諸位都督們得罪了……”


    這話一說,三人又麵麵相覷,猶豫不決起來。


    現在的五軍都督府,地位遠非後來的可比,這裏頭的都督們,可都是開國的公侯,鍋甩給他們,等人家迴過味來,也不知會不會記仇。


    這時,有人湊上來道:“這個簡單啊,我讓我這僉書去,他不怕死,是個忠肝義膽的讀書人,讓他去覲見,就說……旨意草率,要延誤工期,期期不敢奉詔。”


    也該先三人嚇了一跳,卻是鄧千秋厚顏無恥,居然也湊過來旁聽。


    也該先臉漲紅,本想罵鄧千秋你這家夥,沒有分寸,可此時不由得心動:“這小小的僉書,他敢嗎?”


    鄧千秋道:“有什麽不敢的?他書生意氣,你去糊弄一下他就是……”


    也該先三人,麵色開始陰晴不定。


    最終,所有人都互換了眼神。


    也該先咳嗽道:“鄧百戶,咱們在談公務,你不要摻和私仇進來,更何況,你當那僉書是傻瓜嗎?你糊弄得了他?”


    想了想,最終也該先咬咬牙道:“銀庫不要動,咱還是親自入宮吧。鄧千秋,你將賬目給咱,要全部的賬目。”


    總算,眾人都鬆了口氣。


    …………


    在宮裏頭的朱元璋,已越發的心不在焉了,雖是與徐達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殿中閑聊著軍務,可眼神很是飄忽不定。


    徐達似乎也看出了一些什麽,卻假裝不知,隻是朱元璋問什麽,他答什麽。


    等了很久,卻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朱元璋越發的焦躁,甚至坐立不安起來。


    這時,終於有宦官匆匆進來,道:“陛下……”


    朱元璋唿出一口氣,眼眸往外看去,急道:“怎麽,銀子押解迴來了嗎?還剩多少?”


    宦官道:“也該先公公求見。”


    朱元璋一聽,緊緊擰起了眉頭,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心已沉了下去。


    也該先是奉旨去的,按理來說,再迴來應該是複旨。


    可現在卻說求見,分明這裏頭有蹊蹺。


    出事了。


    莫不是一兩銀子也沒給朕留下吧。


    朱元璋此時目露兇光,他心裏有一團火撲騰撲騰地燒起來,想殺人。


    “叫來。”


    也該先匆匆入殿,行禮道:“陛下,奴婢見過……”


    朱元璋繃著臉道:“銀子押解迴來了嗎?”


    “陛下,出了一些意外。”也該先戰戰兢兢的樣子,道:“咱們帶去的車馬不夠,人手也不足……”


    朱元璋感覺自己的耐性已經耗盡,怒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也該先道:“銀……銀子太多了。所以奴婢鬥膽,還是決定入宮,請陛下聖裁。”


    說著,也該先叩首,道:“奴婢有萬死之罪,奴婢不能尊奉旨意,為陛下分憂……”


    朱元璋大為意外,臉上的怒氣猛然一僵,隨即定定地看著也該先道:“什麽銀子太多了?朕不是讓你去抄鄧健父子的家,是讓你去押百戶所銀庫的銀子,那要迴的是朕的銀子!”


    也該先哭喪著臉道:“就是銀庫的銀子,那銀庫之中,如今的存銀是兩百六十一萬兩,實在太多了,奴婢這兒……縱有三頭六臂……”


    兩百六十一萬兩……


    朱元璋隻覺得腦子嗡嗡的響,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端坐一旁的李善長、徐達也都大驚。


    即便汪廣洋和胡惟庸,也不由得動容。


    這數目實在太駭人了。


    已經超出了大家的認知。


    朱元璋張大著眼睛,緊緊地盯著也該先道:“這銀子,哪裏來的,從何而來?”


    “征來的……”也該先道:“奴婢帶了賬簿,還請陛下過目。”


    朱元璋已沒有其他的心思了,滿心都放在了那賬簿上。


    事出非常,必有妖孽,銀子不可能憑空增加的,甚至這增加的銀子,多到了朱元璋自己都害怕的地步。


    也該先奉上了賬冊,耐心地道:“這是簡略版,是鄧千秋那兒……整理造冊出來……就是為了……”


    “行了,行了。”朱元璋聽的煩躁,一揮手,讓也該先退下。


    隨即,他端坐在禦案後,揭開一頁頁的賬冊,細細地看了起來。


    所謂簡略版,其實就是傻瓜版,當然,鄧千秋沒有傻到跟也該先說這個,因為這種傻瓜版,本來就是為了防範上頭查賬用的,總不能說百戶所上頭的人都是傻瓜吧。


    朱元璋細細去看,發現前幾個月的賬,確實和此前沒有太大的出入,也就是二三十萬兩紋銀浮動。


    可就在兩三個月前,突然之間,這數目開始不一樣了,這增長的數目,到了可怕的境地,以至於,這稅銀拚命在花,可是收上來的銀子數目,卻是翻倍。


    朱元璋直接看得目瞪口呆,世上焉有這樣的事?


    這實在有些離譜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啊!


    朱元璋猛地抬頭:“庫銀的情況,你查過了嗎?”


    也該先道:“一時之間,奴婢也查不清楚,不過奴婢親自去看過庫銀,裏頭都是滿滿當當的,以至於,兩個庫都滿了,還特意挖了一個地庫,又騰出了許多房子來用以儲蓄。”


    朱元璋深深地吸了口氣,道:“這樣說來,這是真的了?”


    也該先道:“奴婢覺得,那鄧千秋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欺君罔上吧,他膽兒小。”


    前頭的話,朱元璋還將信將疑,因為朱元璋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世上膽敢欺君罔上的人多了去了,你稍有鬆懈,人家就敢糊弄你。


    不過最後四個字,卻好像一顆定心丸,教朱元璋一下子鎮定下來。


    對呀,天下人敢欺君,唯獨這小子不會,他沒有這個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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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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