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可能是因為王保保的襲擾,截斷了徐達的快奏,他應該已十分深入大漠了。”朱元璋皺眉起來,不由得陷入苦思。


    這個時候,朱元璋是不願意和王公大臣們商議的,因為沒有必要!


    很多時候,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看上去都好像頗有道理,可實際上,隻有朱元璋明白,此等真正關係到了社稷的軍國大事,隻有自己進行判斷,這天下沒有人可以協助自己。所謂孤家寡人,可能就是如此吧。


    “是否可能是……偽帝的誘敵之策,利用偽帝在大漠之中吸引徐達,而後王保保在後截擊?若如此,大軍危矣。”


    他沉吟著,很快這個念頭一閃即逝。


    這種想法,不是沒有可能,可前線的主帥,乃是徐達,徐達絕不會貪功冒進,他是個穩如磐石的人。


    於是朱元璋闔目,想著一切可能,隻是這一次,確實事出非常,教他無法預料。


    …………


    江寧縣衙。


    劉吉提心吊膽了幾日,原以為偷印的事,會惹來鄧健的報複,這令他不安了幾日,以至於他開始暗中活動起來。


    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這位新縣令,非但沒有進行報複,反而對他更客氣了許多。


    劉吉大抵就明白,這應該是鄧健在被偷了印,不禁後怕,雖然用手段將印給找迴,卻也知曉他劉吉絕不是好惹的。


    當初能偷印,明天能幹出什麽事來,那鄧健不敢想象。


    因而,這位秉持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縣令,不得不展示軟弱的姿態。


    甚至連清查府庫的事,居然也交到了劉吉的手裏。


    劉吉心裏不禁得意,他領著縣中主簿張海,清查了府庫,隨即迴了縣衙。


    人一到達,便有文吏過來,對劉吉道:“劉縣丞,縣尊請劉縣丞去廨舍喝茶。”


    “好。”劉吉笑了笑,麵上不無得意。


    雖說這一次盜印,沒有將鄧健置之死地,可至少……也讓這個家夥收斂起來,開始懂得如何做人了。


    哼,隻是可惜,劉某人要的是取而代之,你在任上呆一日,劉某便無一日不是寢食難安。豈能容你?


    他心裏想著,此時又想著該如何請托上頭應天府,甚至……將關係打到各部堂,甚至是中書省去。


    他雖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城,可畢竟也是淮西人,而且當初,一直曾為中書省參知政事的胡惟庸所用,雖說和胡惟庸的關係並不熟,可臉熟卻還是有的。


    胡惟庸好義,對下頭人尤其的好,當初跟著他的人,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文吏,現在也早已雞犬升天了。


    隻是如何請托,又怎麽想辦法表達自己的心思,卻還需費一番功夫。


    他心裏想著,徑往後衙的廨舍去。


    “劉縣丞,你來啦。來,坐下,我這兒有一事要求教。”


    劉吉一到,鄧健便拉著劉吉,滿麵春風的樣子。


    劉吉皮則是笑肉不笑地道:“使君,下官豈敢當使君求教二字。萬死,萬死。”


    鄧健道:“伱我同在一個屋簷之下,造福一方百姓,本為一體。何況聖人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劉縣丞久在江寧縣,對縣裏的情況熟悉,鄧某求教,也是理所當然。”


    劉吉笑了起來,道:“請使君示下。”


    鄧健親自給劉吉斟了一副茶,方才轉過身端坐,道:“清查府庫的事,關係重大,現在清查了這麽久,前幾日的邸報,你是看了的。陛下對各縣清查府庫的事,也十分急促。我還見那邸報,陛下處死了幾個縣中的官吏,都是因為府庫的賬目不清楚的事。原本本官打算親力親為,可畢竟才上任不久,對縣中的事不甚熟稔,庫裏有一些賬目對不上,本縣思來想去,此事還是劉縣丞全權處置吧,一切都由你,何如?”


    劉吉聽了隻是想笑,這鄧健看來是徹底慫了,清查府庫的事虎頭蛇尾,現在將這大權交給他劉吉,其實就是給一個台階下而已。


    於是他心頭得意,含笑道:“若如此,那麽下官敢不盡力。”


    “甚好。”鄧健動情地道:“有劉縣丞資助,鄧某可無憂,隻是這些日子,劉縣丞有勞了。”


    “使君切不可如此,折煞下官。”


    雙方親切友好地進行了交談。


    很快,這縣裏便傳出了消息,這縣裏的人,都是再聰明不過的人,且耳目靈通,此時都嗅到了一股風向。


    因而在主簿房裏,書吏繪聲繪色地說到了縣裏發生的變化。


    而那主簿張海,不由用他濃厚的江西口音道:“介樣說來,噶不是這清查的事,都操持劉縣丞之手?好端端的,縣尊親自主持的清查,怎的就虎頭蛇尾了呢?”


    文吏壓低聲音:“張主簿,怕不是……”


    他聲音越來越低。


    而主簿張海,臉色卻變得越來越糟糕起來,他似乎開始有些驚魂不定,已沒心思去理會那文吏的話了。


    …………


    南京城的南門,便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雨花台。


    為了傳遞快奏,在這裏,朝廷專設了一處急遞鋪。


    所有快馬和急奏,幾乎都從這裏中轉。


    而此時,有人飛馬至雨花台急遞鋪。


    此人麵色慘然,似乎不知經曆了多少風雨,他的身後,背負了一個密封的竹筒,人馬剛到雨花台,這馬似乎已不行了。


    馬上的人火速躍下馬,也不管這馬的死活,隻大唿道:“尋馬來,尋馬來,前營大軍急奏,大元帥急奏……”


    這驛卒們聽罷,哪裏敢怠慢,火速預備了新馬。


    而此人也不停歇,隻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口驛卒們遞來的冷茶,隨即便翻身上去。


    “老兄,前營那兒,發生了什麽事?”


    有好事之人,忍不住詢問。


    馬上的人已是坐定,他一臉疲憊,不過此時,眼裏卻是放光:“大捷!”


    丟下這兩個字,他駕的一聲,已勒馬,絕塵而去。


    …………


    “陛下,江寧縣急奏。”


    也該先微微垂著腰,小心翼翼地捏著一份奏報,送到了朱元璋的手裏。


    朱元璋打開奏報,前些日子,他命人關注江寧縣的動向,尤其是那個劉吉,因而,這縣裏的動靜,三不五時都會傳遞過來。


    低頭看了奏報之後,朱元璋目光幽幽,臉上帶著似笑非笑。


    “嗬……倒是有趣。”朱元璋慢悠悠地道。


    說著,他隨手將這密奏擱下。


    也該先便又躬身上前,給朱元璋收拾禦案。


    朱元璋卻是背著手,他漫不經心地道:“這鄧健,倒是和他兒子很像,很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也該先聽罷,不知自己該不該迴應,斟酌著,才小心翼翼地道:“父子,父子,可不是一脈相承嗎?”


    朱元璋道:“是啊,一脈相承,都他娘的擅長將人當槍使。”


    也該先聽的一頭霧水,此時他謹慎起來,卻不敢再多嘴了。


    收拾了一番之後,也該先才道:“陛下,參知政事胡惟庸,兵部侍郎樂邵鳳求見。”


    朱元璋聽罷,神色微微一變,胡惟庸在中書省,雖是第五號的人物,可實際上,他主要管理的就是軍隊和糧草的事宜,而兵部侍郎樂邵鳳,負責的也是糧草的調度。


    這二人突然求見,莫不是……前頭出了什麽事?


    此番出征,徐達所率領的,乃是大明的精銳。


    別看隻有十數萬人,卻都屬於百戰精兵,乃是大明野戰之中,能拿出來的絕大部分力量。


    一旦有失,那麽……想要再進行北伐,隻怕至少需要休養十年,方可重新積蓄力量。


    朱元璋道:“傳。”


    似乎連宦官也聽出了朱元璋聲音中的急躁,於是火速出殿,一會兒功夫,便將胡惟庸與戶部侍郎樂邵鳳二人領了來。


    二人行了大禮。


    朱元璋喝道:“何事覲見?”


    胡惟庸叩首,卻沒有吭聲,他等這樂邵鳳來奏報。


    樂邵鳳隻好道:“陛下,安定縣傳來急奏,戶部的糧隊,已被王保保的軍馬攔腰截斷,七萬石糧,為賊軍付之一炬,如今不但糧道斷了,大軍的消息,也已……”


    朱元璋壓壓手,示意樂邵鳳不必說下去。


    這樂邵鳳惴惴不安,本以為會龍顏震怒。


    可誰曉得,此時的朱元璋居然表現出了出奇的冷靜,他甚至神色平和地道:“現在傳迴了消息,那麽就說明,這糧道斷絕,應該是四五日之前,王保保抄了徐達的後路,王保保此人,果然厲害,隻是徐達……”


    他起身踱步,沉吟著,繼續慢悠悠地道:“徐達從來不是一個急功近利之人,那麽,他的謀劃是什麽呢?如今深入了大漠,他不會想不到抄了糧道的危險,現在還沒有前營大軍的動向和消息嗎?”


    胡惟庸這時才道:“陛下,沒有。”


    朱元璋唿了一口長氣,顯然,在他冷靜的外表之下,依舊還是有著躁動的心。隻是,他出奇的克製:“事有反常即為妖,中書省和兵部不必慌張,想盡辦法繼續給朕調糧,無論如何也要將這糧草接續上。至於……”


    頓了頓,他才接著道:“至於大軍的動向……現在虛虛實實,既然戰情不明,也不必細細打探了,有徐達在,即便情勢如何的糟糕,他也能力挽狂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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