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聽罷,目中更是露出了高深莫測之色。


    他幾乎戲謔似地看一眼湯和,才道:“瞧一瞧吧,這丟人現眼的東西終於又來消息了。來,將這密奏給中山侯好好看一看,讓他也來開開眼,瞧一瞧他護著的這兩個犢子,都是什麽樣丟人現眼的貨色。”


    宦官不敢怠慢,慌忙將奏報送至湯和的手裏。


    湯和雙手顫抖,手裏捏著奏報,仿佛有千斤重。


    可朱元璋凝視著他,令他不敢遲疑,隻好硬著頭皮將這密奏拆開。


    他低頭,艱難地開始看奏疏。


    這不看不打緊,細細看過之後,湯和竟像是要窒息了。


    朱元璋見他如此,麵上更是露出冷笑:“怎麽,不說話了?無地自容了?縱是你,也覺得難堪,是嗎?”


    湯和:“……”


    朱元璋見他久久無言,喝道:“你還想怎麽為他們辯護?”


    “陛……陛下……”湯和顫抖著道:“的確……的確是太駭人聽聞了。”


    “駭人聽聞?”朱元璋頗有幾分痛心疾首:“是啊,駭人聽聞,看來你還有自知之明。”


    “這兩個小子,真是教人難以想象啊!”湯和反是一臉感慨地道:“臣看來,從前還是太小看了他們。”


    朱元璋:“……”


    湯和接著道:“這醫館,他們應該不過經營了三四個月,三四個月,這濟世堂的庫房裏,居然已積蓄了折銀九萬三千五百多兩的財富,除此之外,還儲蓄了七萬三千石的糧……這……這……實在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了。”


    “什麽?”朱元璋微微錯愕。


    “陛下,這……儀鸞司密奏,是否……是否有所偏頗。陛下請看……”


    湯和一時也顧不得君臣之禮,他起身,踱步至禦案前,將這密奏奉上。


    朱元璋目帶狐疑,忙是接過了密奏,低頭一看,卻也不由得瞠目結舌。


    大明國庫的現銀收入,在三百萬兩紋銀上下,這區區九萬三千五百兩的現銀相比於國庫,可能隻是一個零頭,可是……若隻是一個小小的醫館的話,那麽……就駭人聽聞了。


    不隻如此,居然還有儲存的糧食……足足有七萬多石。


    而這……竟隻是短短數月功夫出現,因為密奏所攜帶的賬簿裏頭,所有的賬目,都是從三個月前開始算起的。


    “三個月……三個月……”即便是朱元璋,也不由開始為之震驚。


    他細細往下翻閱,居然還附帶了一份契書。


    這契書,顯然也是查抄出來的,裏頭明文,劃分了股權,朱棡、鄧千秋各得四成五,朱鏡靜分得一成。


    朱元璋的虎目半張半闔,那眼底的深處,既有狐疑,又似乎不經意之間,掠過了一絲驚喜。


    當然,這一抹驚喜一閃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狐疑。


    “陛下,這兩個家夥,莫不是效仿了張士誠?”


    這張士誠,朱元璋和湯和可以說再熟悉不過了,此人曾是朱元璋的勁敵,乃是販賣私鹽起家,而販賣私鹽,在這時代,被視為牟取暴利的手段。


    朱元璋卻下意識地道:“即便是張士誠,區區三個月,隻怕撞到他們,也要甘拜下風。”


    湯和啞然,抬起眼來,與朱元璋四目相對。


    顯然,眼下這份密奏,完全超出了君臣二人理解的範疇。


    “那醫館,不是倒賠銀子嗎?”朱元璋喃喃說著,雙目看著密奏,陷入了深思。


    湯和現在也顧不得為朱棡二人求情了,因為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於是道:“要不,再等一等口供?”


    朱元璋目光又落在了那觸目驚心的數目上,似乎現在,他已可以確定,這一份密奏的真實性。因為,密奏上已言之鑿鑿,確認了藏銀和藏糧的庫房已經封存。


    也就是說,這是對得上賬的,絕沒有虛誇的成分。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那原本隱藏起來的喜色,卻又不由得在目中閃現,他吞咽了一下吐沫,思量了片刻。


    “不成,此事……不必讓拱衛司審了,要審,隻能朕親自禦審。”


    “陛下……這?”湯和一臉詫異。


    朱元璋麵色凝重:“事關重大,這麽多的現銀和糧食,不能視為兒戲。”


    “那臣這就去鳳陽,提調二人入京。”


    朱元璋沉吟片刻,卻是搖頭道:“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中都鳳陽就在不遠,朕親自前往。”


    “啊……”


    朱元璋低頭,又看了一眼數目。


    單銀子就是九萬兩,晉王得了四成五,這便是四萬兩紋銀,還有長公主,也平白得了一萬兩,而這隻是三個月啊……


    心念一動之後,朱元璋便道:“事不宜遲,你挑選幾個禁衛,隨朕立即動身,不必大張旗鼓,微服即可。”


    湯和想了一下,隻好道:“喏。”


    …………


    “什麽,我兄弟被拿了?”秦王朱樉一臉震驚。


    “噓,殿下,慎言,此事……似乎秘而不宣。”


    “是何緣故?”


    “這個就不知了,隻曉得,儀鸞司拿了晉王殿下,噢,還有那個鄧千秋。”


    朱樉頓時擺出一臉痛心疾首之色,道:“我可憐的兄弟,他咋就不聽勸呢,父皇教咱們自謀生路,他倒好,跟著人跑去給人治什麽病,這下好了……他呀,就是太糊塗,看看我……”


    朱樉說著,指了指自己,此時的他,穿著短裝,一副農人的打扮。


    實際上,他在這裏墾荒耕地已有三個多月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朱樉是算準了朱元璋的脾氣,既然父皇這麽看重勞作,那麽自己就老老實實耕作,到時父皇知曉,還不知怎麽誇獎呢。


    一想到這個,朱樉便忍不住一陣喜意湧入心頭。


    “殿下是不是……該去探一探晉王殿下?”


    “不去。”朱樉很幹脆的道:“我要耕地,父皇這一次絕饒不了他,我若是再去探視,父皇會覺得我們是一夥的,到時……不免又要打我。”


    “……”


    頓了頓,朱樉似乎覺得自己的良心有點過意不去,於是咬牙切齒的握拳道:“不是我不講兄弟義氣,而是因為我有孝心,忠孝不能兩全。怪隻怪三弟糊塗,我看,三弟對那個周昌言聽計從,這一定又是那周昌的餿主意,天啊,我將來一定要手刃周昌此賊,為我可憐的三弟報仇雪恨,非要敲碎他的骨頭,教他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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