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處於盛怒之中,他不再猶豫,已顧不得這宮人了,匆匆便往那馬皇後的產房裏去。


    而這小廳裏,朱元璋一走,猶如失去了主心骨,開始混亂起來。


    禦醫們也已亂做一團。


    鄧千秋也嚇得大氣不敢出。


    朱樉幾人也慌得說不出話來,隻憋紅了臉,手足無措。


    倒是朱鏡靜隨了朱元璋前往了產房。


    在這裏,馬皇後似已聲嘶力竭,她臉已滿是汗液,疲憊地張開眼,朱元璋撲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馬皇後看了朱元璋一眼,眼裏不知是悲哀,亦或者是人已崩潰,氣若遊絲地道:“陛下,保住孩子吧。”


    朱元璋一聽,身軀竟禁不住顫抖起來,他顫抖地道:“不,不……”


    朱元璋搖著頭,平日的粗礦漢子,這時候隱隱發抖。


    馬皇後是累到了極點,便閉上眼睛,嘴唇卻是輕輕地顫動,慢悠悠地道:“他在臣妾的肚子裏……這麽多時日……臣妾舍不得他,保住他吧,他是龍子,將來……將來的日子還長著……臣妾已是老了……能侍奉陛下……這麽多年,得蒙……得蒙陛下如此厚愛……此生已是知足了……”


    她說著,閉著的眼睛裏,眼淚已落了下來:“就算現在……現在死去,也已經沒有什麽遺憾……可……臣妾……臣妾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好好地長大成人,就好像他的兄長和姐姐們一樣……臣妾又能為陛下產下一個龍子……這是多大的幸運……臣妾……臣妾……”


    朱元璋道:“你不要再說了,你不必說啦……”


    馬皇後道:“臣妾累得很,臣妾想好好睡了,陛下………好好看護著這些孩子……教他們快快活活的……可也不能縱容他們,教他們殘害百姓……不要害人……我們當年……吃過了元人暴政的苦頭,不要教這天下之人,再吃一遍……”


    “幾個公主……要給他們找個好人家,她們嫁出去,不可驕縱……出嫁從夫……這是自古以來的婦德,不能因為是金枝玉葉,就欺人……不然……臣妾便是在九泉之下,亦是難安……”


    朱元璋哽咽,已是說不出話來……


    “臣妾若是去了,陛下也不必悲傷,當初……臣妾追隨陛下,不知遭遇了多少生死關頭,能僥幸活到今日,卻已是蒼天的垂憐……”


    朱元璋突然抓緊馬皇後,虎目猛張,眼裏掠過了滔天的殺意:“去他的蒼天,蒼天不教你活,朕即便隻剩一縷魂魄,亦要教它碎屍萬段!”


    馬皇後極其艱難地搖頭:“陛下……陛下……”


    她唿了幾聲,便越發的無力,以至再無法發出聲音。


    朱元璋身軀顫抖著,外頭,麵如土色的禦醫,以及所有的宮人,個個身如篩糠。


    朱元璋站了起來,道:“救治,救治……想盡一切辦法……”


    “陛下……保大還是保小……”一個禦醫上前,戰戰兢兢地問。


    朱元璋居然克製下來,他用極溫柔的語氣道:“朕想兩全,實在不得已……實在不得已再說……朕托付給伱們了,朕給你們磕頭……”


    禦醫們已嚇得透心涼,魂飛魄散。


    這現在為了救治,天子要給他們磕頭,而一旦不能救治,出了任何絲毫的差錯,那還不要殺他們滿門?


    站在這裏的任何一個人,誰也別想跑,有一個算一個,定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眾人紛紛拜下,慟哭著道:“不敢。”


    朱元璋身子晃了晃,口裏隻念叨:“救治……救治……”


    於是這裏所有人,又都忙碌起來。


    朱元璋隻覺得昏昏沉沉的,許多的往事,已開始湧入了心頭。


    他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出了產房,漫無目的地踱步,後頭的人,一個個和他保持距離,卻又躡手躡腳地尾隨著。


    朱元璋停一步,他們便停一步,朱元璋進一步,他們則進一步。


    這裏內內外外,竟都透著一股死氣。


    …………


    廳中,有宦官匆匆進來,大唿道:“諸位殿下……諸位殿下……待會兒……且去見一見娘娘……”


    此言一出,朱樉直接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朱棡已開始嚎啕大哭。


    這話,分明是要去見最後一麵的意思。


    朱橚抹著眼淚,卻是怯怯地道:“這是什麽意思,不能活嗎?不是說……保大還是保小嗎?我要我娘……”


    朱棣一把抓住那宦官的衣襟:“那邊怎麽說?”


    宦官期期艾艾地道:“陛下當然希望竭力救治,隻是禦醫們的意思是……意思是……保大還是保護小。娘娘心意已決,希望……能留著皇子的性命。”


    朱棣暴怒,給了宦官一個耳光,氣騰騰地道:“我有的是兄弟,卻隻有這一個娘。”


    宦官被打懵了,可他卻不敢迴應,隻是哆嗦著,大氣不敢出。


    鄧千秋不由道:“隻是胎位不正,不能順產出來嗎?”


    宦官帶著哭腔道:“是……大致是如此……這羊水……快要……快要幹了……”


    胎位不正,在後世並沒有任何的問題,甚至對醫院而言,不過是小兒科而已。


    可在這個時代,說是致命也不為過。


    因為強行將孩子取出,產婦極容易遭受感染,而一旦感染,再加上產婦的身心本就已是虛弱到了極致……幾乎必死無疑。


    那麽想要保住母親的性命,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完全不顧孩子的死活,直接生拉硬拽,那麽……這孩子也就保不住了。


    可即便以上兩種情況,雖說有保大和保小的分別,實際上……依舊母子雙方還是有巨大的,無法預料的風險,甚至出現母子都出問題的情況。


    因而,此時的情況,已到了極兇險的時候。


    鄧千秋心裏卻想,若是依舊可以通過產道產子,唯一的問題就在於,其實是暴力地取出孩子之後,巨大的傷口感染問題。


    若是能解決……那麽也未必沒有母子都存活的可能性。


    隻是他心裏猶豫,這個時候……他可不敢多嘴。


    可看著這皇子和公主們哭作一團的樣子,教他心裏控製不住的煩躁。


    那朱鏡靜已從產房走了出來,此時正是伏在案牘上,抽泣得要昏厥過去。


    這朱鏡靜並非是馬皇後的親女兒,而是其他的嬪妃所生,卻是馬皇後親自養大,感情更是深厚。


    鄧千秋見她這樣,本來就難受的心情,此時更濃重了幾分,終究忍不住道:“其實……隻要膽子夠大……也不是沒有一線生機。”


    他此言一出,其實就後悔了。


    朱樉幾人方才還沉溺在各自的心緒裏,卻聽到鄧千秋這麽的一句話,於是一個個如狼似虎地圍著鄧千秋。


    鄧千秋被他們布滿淚意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最終幽幽歎了口氣,像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咬了咬牙道:“就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有膽量的人,在其他穩婆的幫助之下,將孩子取出來,這個人不但要膽子大……而且還不能是尋常人,如若不然,不免要畏手畏腳……”


    朱樉直接大唿:“恩師,你來……”


    這還是朱樉第一次如此痛快地叫恩師。


    鄧千秋卻是嚇得臉都綠了:“我……我怎麽敢,不,我不合適,我是男人……這個人,非要能狠下心腸,我膽子也小。還有……隻有真正顧忌娘娘的至親……”


    朱棡則是看向了朱鏡靜。


    朱鏡靜收了淚,居然顯得極為冷靜,似乎她的骨子裏,有著馬皇後那樣膽大的性子。


    “怎麽做?”朱鏡靜一眼不眨地看著鄧千秋道。


    鄧千秋深吸一口氣:“我想……還是先讓禦醫試試看吧。”


    朱棡大唿道:“來不及了,要死人啦,出人命啦……我的娘……”


    鄧千秋道:“需陛下恩準。”


    朱樉已一溜煙的跑了,隻留下一句話:“我這便去稟告父皇。”


    鄧千秋擰著眉頭想了想道:“朱橚,你去取酒精來……還有你藥方裏的那些東西,尤其是剪子,要鋒利!”


    朱橚頭也不迴,轉身便走。


    朱棡急了:“到底怎麽辦,恩師,你倒是說啊。”


    鄧千秋道:“很簡單,消毒,然後照著方法,拿著剪子,哪兒堵塞,就剪哪裏……需得大膽心細……”


    朱棡已是嚇得要昏厥過去,一想到這場麵,便覺得不寒而栗:“這……這豈不就是……保小嗎?這不就是保小嗎?”


    對啊,保小就是這樣保的,胎兒出不來,那就直接破壞產道……從而取子。


    鄧千秋看他臉都嚇白了,於是忙道:“先別慌。原理上來說,確實是如此,這樣做,必然要感染,照理來說,必死無疑。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取子之後,遏製感染的問題,除了消毒……還需得有許多的措施,即便如此,也依舊還是走一趟鬼門關。而且……需得膽大不可,可又需心細……否則,可能便要大出血了,說穿了,這就是一場賭博,可至少……九死一生,總比十死無生要好。”


    頓了頓,接著道:“剪的時候,身邊需得有兩個經驗豐富的穩婆來提點,可該出手的時候,不能手軟,性命攸關,多耽誤一會,都可能一屍兩命。”


    …………


    明天開始慢慢恢複更新,老虎錯了,不改爛pg。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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