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炎熱起來,鄧千秋穿著短衫,搖著扇子,開始忙裏偷閑。


    天氣炎炎,鄧千秋隻想偷懶,他甚至開始懷念他當初在賢良寺看大門的日子。


    現在他唯一的樂趣,便是去教室裏,看三個皇子,一個個叉著手,好像佛像一般,紋絲不動。


    而那可憐的沈誌業被三人圍著,捧著書,一刻都不敢停歇,拚命朗讀。


    “幹什麽吃的,讀了四遍也背不出,說了一字不差,入你娘,你再這般,我這便宰了你,迴頭去伱沈家,將你沈氏一家老幼殺個雞犬不留。”朱棣兇相畢露,宛如一尊殺神。


    鄧千秋站在窗外看著,見了朱棣的嘴臉,此時便看朱棡,都覺得眉清目秀起來。


    朱橚湊上來,端來了一碗湯藥:“此藥能提神,沈師弟,你別害怕,我三哥開玩笑的。來,吃了我這藥,就能好好讀書了。”


    沈誌業瑟瑟發抖,他看一眼朱棣,覺得汗毛豎起,雖然他覺得朱棣隻是在威脅他,卻也知道,真要惹了他,這家夥是當真敢動手的。


    而至於朱橚,他看著朱橚端來的黃湯,又禁不住心裏發毛。


    朱棡上前道:“好啦,好啦,讓他安心讀書!你們左一句,右一句的,咱們的沈師弟還怎樣學習呢?恩師不是說了嗎?不要粗魯!我們是師兄弟,這是緣分!”


    “沈師弟,你好好讀,今日這一篇你背不出,晚上就不用睡了。你瞧我們,功課早就做完了,隻有你在此拖拖拉拉,傳出去還以為我們春和宮大學堂誤人子弟呢。”


    沈誌業打小就不是好鳥,畢竟是富貴人家出身,養尊處優,平日裏哪裏遭過罪。此番他阿爺叫他來讀書,其實就隻是想攀關係的,哪裏想到,竟真來讀書的。


    他從小就沒把心思放在讀書上,懶散慣了,這一點,作為江南首富之孫,誰不曉得?


    直到今日,他遇到了更狠的人。


    想著想著,沈誌業突然眼睛紅了:“我……我想阿爺……”


    朱棣勃然大怒,返身就去搬起身後的小案,猶如霸王舉鼎一般,將這小案舉起,要逞兇。


    沈誌業嚇得臉都綠了。


    朱棡和朱橚連忙攔住朱棣,朱棡道:“四弟,拿馬鞭打一打就得了,你這樣拿這東西拍他腦袋,要死人的。”


    朱棣怒喝道:“打小我就是被父皇這樣打過來的,不也沒死!你們休要攔我,我為恩師清理門戶,我們春和宮大學堂,沒有這樣不愛學習的酒囊飯袋。”


    沈誌業脖子一縮,抖著身子道:“我……我讀書……讀書……”


    他瘋了似的撿起書來,高聲朗讀起來。


    “哼!”朱棣冷哼:“真是豈有此理,非要惹我生氣,我平生最恨的,便是這等不愛學習之人!”


    躲在窗外偷偷觀察的鄧千秋嚇了一跳。


    就……太殘暴了。


    發明提成的人,真是個天才!


    這下妥了,現在這沈誌業連上茅坑,都有人看著,想不成才都難。


    鄧千秋暗自欣慰,沈家給了這麽多的銀子,他一定要對得起他們,不能得了銀子不辦事。


    鄧千秋躡手躡腳地離開,卻在此時,文原吉興衝衝地奔來對他道:“千戶,千戶,吉安侯與平遠侯來訪。他們說和千戶乃是兄弟,下官將他們安排在小廳裏了。”


    文原吉上一次聽說胡惟庸來訪,鄧千秋居然直接趕人,直氣得跳腳。


    千戶這樣太不禮貌了,人家會遷怒咱們千戶所的,所以這一次他學乖了,聽聞又有貴人來訪,他主動先將人安頓到廳裏喝茶,再來稟報。


    鄧千秋很是詫異,不是已經讓那胡惟庸滾蛋了嗎?這胡惟庸和他的餘黨們,又吃錯了什麽藥,這樣還來?


    姓胡的臉皮,還真是比城牆還厚。


    ……


    小廳裏頭,陸仲亨和費聚施施然地端坐著,二人呷了口茶,打量著這小廳。


    “這鄧千秋怎的還沒來……”


    “好啦,不要抱怨,你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


    費聚湊陸仲亨更近一些:“陸兄,這地……真給他?這可都是肥沃的好地啊……給了他……”


    陸仲亨眼眸閃爍,深吸一口氣道:“我有計較,你隻在旁聽著,迴頭咱們再說。”


    費聚似乎聽出什麽來,當即道:“好的很。”


    這時,鄧千秋進來,笑著道:“賢弟怎麽來了?”


    陸仲亨的嘴角飛快地抽了一下,接著皮笑肉不笑地道:“鄧兄弟,你升了官,我還未來祝賀呢。”


    鄧千秋道:“這有什麽好祝賀的,都是給陛下效命,官職大小,都是一樣。”


    陸仲亨聽罷,心頭一震,忍不住心裏罵:“這狗東西當初還以為他不通人情,誰曉得竟是此間高手,難怪皇帝對他越發信重。”


    “哈哈哈……”陸仲亨大笑著道:“鄧兄弟這是什麽話,才多少日子不見,怎麽就生分了?實話和你說了,此番,我們是來送禮的。”


    鄧千秋一聽送禮,絲毫沒有興趣,媽的,我的胡姬呢?


    見鄧千秋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陸仲亨卻殷勤起來,道:“鄧兄弟,實不相瞞,我們是來給你送一份大禮的,給你良田千頃,如何?”


    鄧千秋心裏好笑:“沒興趣。”


    這時陸仲亨反而急了,從懷裏掏出一份輿圖來,邊道:“鄧兄弟,你瞧,就是這兒……靠著棲霞山這兒一塊的地,占地可不小啊……哈哈……”


    費聚站在一旁,眼皮子已經開始跳起來,他心裏下意識的震驚起來。


    胡公要給的,是真正的千頃良田,尋常人買都買不到的。


    而陸仲亨所說的地,靠著棲霞山,他立即明白了,那一塊地,他有所耳聞,實際上是陸家封爵時,陛下給他定了一塊莊子,可陸仲亨嫌小,陛下大怒,覺得陸仲亨貪婪。


    於是大筆一揮,地倒是給了一大片,不過……卻是靠著棲霞山那兒,屬於不毛之地,地裏全是石頭,莊稼都長不出。


    再加上此時經曆了戰亂,南京城已是一片蕭索,那兒雖距離南京咫尺之間,可惜卻沒有多少人煙。


    陸仲亨很是熱情地道:“鄧兄弟,這地可大的很,你瞧,仔細瞧……”


    鄧千秋隻瞥了一眼,突然臉色微微一變,而後又裝作一副平淡的樣子道:“你說的哪一塊?”


    陸仲亨手指一點:“這兒,還有這兒……”


    他小心地抬頭看了鄧千秋一眼,倒是生怕鄧千秋不答應。


    鄧千秋卻心念一動:“這樣啊,這地可不小,胡公這樣大方。”


    陸仲亨和費聚心裏想笑,你鄧千秋若是曉得那是一片荒林子,就說不出這樣的話了。


    鄧千秋像是帶著幾分勉強道:“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這地……我要啦。迴頭,你謝一謝胡公。”


    “好好好,明日我便讓人帶地契來。”陸仲亨說罷,喜笑顏開,朝費聚努努嘴,接著便對鄧千秋道:“我和費賢弟還有事,今日就不叨擾啦,再會,再會。”


    二人匆匆告辭,出了千戶所,費聚迫不及待地道:“陸兄,那鬼地方,鄧千秋這狗東西若真去看了,曉得一錢不值,非要鬧起來不可。”


    陸仲亨笑著道:“放心,他不會鬧的。此等事,他好意思四處瞎咧咧嗎?待會兒,我們迴頭去尋胡公,就說鄧千秋已經答應了,隻是……這地嘛,鄧千秋說不好出麵,讓他的一個親戚來交割地契……迴頭呢,老夫再將那塊地給鄧千秋交割……如此,才可萬無一失。”


    費聚兩眼泛著精光,忍不住道:“這地……咱們怎麽說?”


    “七三分。”陸仲亨道:“你隻是在旁幹瞪著,我可是損失了一大片的土地。”


    費聚忍不住心裏嘀咕,似乎有些不滿,卻還是應了下來。


    ……


    鄧千秋尋了輿圖來,而後照著方才陸仲亨指的位置,反複地定位這地的確切地點。


    趴在案頭上,鄧千秋想了老半天,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這人瘋了吧,金礦和銀礦……的地……他白送我?這難道不是大名鼎鼎的南京的銀鉛鋅金礦嗎?”


    何況此地距離南京城如此之近,一旦天下漸漸安定,未來此地位置得天獨厚,這哪裏是送地,這簡直就是上趕子送錢來的。


    嗚嗚嗚,胡惟庸……他真的,我哭死。


    不成,我這就要上報。


    鄧千秋突然想起什麽來,二話不說,當即提筆,寫了一份奏疏,命人匆匆送了出去。


    ……


    “什麽?”朱元璋詫異地看著馬皇後道:“靜兒不見了?她能去哪兒?”


    “陛下,臣妾已命人去尋了,她年紀不小,這宮裏這樣大,可能隻是一時尋不到,陛下不用擔心。”


    朱元璋沉了沉眉,忍不住道:“哎,該給她找個好人家了。”


    他帶著幾分憂心地端坐下,此時,卻有宦官進來道:“陛下,春和宮千戶所有奏。”


    “取來。”


    朱元璋接過奏疏,慢慢悠悠地打開,低頭一看,忍不住吐槽:“這些人……說他們大方,他們居然送了這麽大一塊的土地,說他們吝嗇,偏偏送的是這不毛之地!”


    “嗯?”


    突然,朱元璋仿佛想起了什麽來,他目光炯炯,凝視著奏疏,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父親太努力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上山打老虎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上山打老虎額並收藏我的父親太努力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