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三刀(十)


    王章這邊是早有準備的,所以他這句話雖然有些前言不搭後語,這邊一聲令下,那邊立刻就有人上來。好在劉承佑也有準備,他雖然不太聰明,也知道王章這次過來不懷好意,所以一見這邊有人動,立刻挺了下腰,大聲道:“放肆!”


    他畢竟是帝王,突然板起臉,還是讓那幾個兵士一怔。王章道:“你們還愣著走什麽?還不快上去?”


    “我看誰敢來!王章,朕剛說劉統領救駕有功,你翻臉就要把她拿下是什麽意思?”


    “陛下,這劉燦乃是密州亂賊,最是危險,早先陛下受她迷惑,現在應該看清她的真麵目了,不說別的,就是這崔海,就是她的罪證!”


    “什麽罪證?”


    “這崔海若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從郭崇那邊出來的,而郭崇與劉燦的關係,不用我說,陛下也應該知道的。所以陛下不要看這劉燦好像是救了您,其實她是包藏禍心,最是歹毒!臣已經有確鑿證據證明密州的不臣之心,陛下還是快快讓開吧。”


    他說著,做了個手勢,下麵群臣跟著唿喊——陛下還是快開讓開吧!王晨帶來的幾千人馬也跟著喊——陛下還是快快讓開吧!


    陛下還是快快讓開吧!


    幾千人,說起來隻是一個數字,可有這麽一句話,人一滿萬,無邊無沿……這不是一句形容,而是一個說明。上萬人聚集在一起,人一眼是看不到邊際的。現在雖然不到一萬人,但都聚在這狹小地帶,就仿佛四麵八方都是人,這麽喊起來,真真震耳!


    劉承佑不由色變,這聲音他雖然早先也聽到了,可那是由遠及近,再加上宮門隔絕,雖也覺得不小,到底說不上震撼,而此刻,他隻感到自己完全被包圍了,早先滿滿的豪情,現在大半都變成了恐懼。不過他總算有幾分理智,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一定要保住劉燦,這不僅是保劉燦,也是保他自己!他一時也想不到太遠,但這裏的禁衛軍都看到了是劉燦救了他,而他如果就這麽把劉燦交出去了,這些禁衛軍會怎麽想?再有危險的時候,誰還會保他?所以雖然手指都是哆嗦的,他還是盡力的維持著帝王的尊嚴,趁著一個間隙,厲聲道:“住口!你們把朕當做了什麽?把這皇宮又當做了什麽?這是你們可以隨意咆哮的地方嗎?而朕,是你們可以隨意命令的嗎?劉統領是好是壞是忠是奸,朕自有判斷,不用你們來指手畫腳的。王相,你既然說有確鑿的證據,那就把證據拿出來,否則朕是絕不接受你的說辭的!”


    王章向李太後那邊看了一眼,見她依然默不作聲,拱了拱手:“陛下,現在形勢緊急,不是慢慢說理的時候,臣先把劉燦拿下,自會給陛下一個交代的!”


    他說完,擺了下頭,早先的士兵立刻湧了上來,看那樣子竟是要衝開劉承佑去抓劉燦,而麵對來勢洶洶的兵士,劉承佑心中也發虛。帝王的尊嚴讓他覺得自己不能跑,可他心中也清楚,這個時候這些士兵、王章包括下麵的那些大臣對他都是沒有太多懼意的,他們來這裏就是為了逼宮,就是為了剝奪他的權勢,弄不好,還會要他的性命!若是讓他們抓走劉燦就能保全性命……


    “保護陛下!”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劉燦已兩個跨步來到他身前,然後抬手射箭。沒有人看到她是怎麽做的,就算是眼神最好的,又正巧看向這裏的也隻看到一道白光,再之後王章就倒在了地上——脖子處紮了一根箭。


    事後有人說王章真是傻x,沒看到崔海是怎麽死的,還不做些防護,你看之後的某某,某某某,隻要有劉燦在場,那是絕對把自己護個周全,不僅全套武裝,還會拿個大盾牌擋著,就差再給自己造個鐵皮屋了!


    但這樣的準備,是在血的教訓下才發生的。這個時候,真的不能怪王章太不小心,他身前是有護衛的!還是他自己府中的親兵,不論忠誠的還是身手都不是普通士兵能比的。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劉燦會爆燃出手,或者說就算想到了,也沒想到她會射箭,更沒想到她的箭法會這麽好!


    於是,他就和所有沒想到的人一樣倒下了,臉上甚至都沒有絲毫驚奇。


    ……


    一片沉寂,早先喊打喊殺的聲音消失了,鬧著要抓劉燦的聲音也消失了,甚至劉承佑這邊也呆著了。王章死了?王章死了?王章就這麽……死了?


    “王章以下犯上,已經伏法,爾等還不快快退下!”一片沉寂中,劉燦的聲音緩緩響起,然後哄的一下就像炸了鍋似的,各種聲音又來了。有叫的有喊的有說要殺了劉燦了有發出無意識喃喃的,隻有王章的親兵臉色鐵青,其中一人沉聲道:“你殺了王相,那就償命吧!”


    說著抽出刀揉身撲了上來,但他還沒踏出兩步,白光又閃!


    這個親兵是做了準備了,他雖然驚怒交加,但他畢竟是王章花大價錢養出來的,這些年也經曆了不少事。所以他雖然是撲向劉燦的,但身體卻是以一種微妙的姿態帶了些擺動。可他,還是死了。


    因為他的擺動,劉燦射的稍稍有些偏,但正中喉間和偏個一厘米也沒有太大差別。


    ……


    …………


    這次就連剩下的那幾名準備跟著撲上來的親兵也僵在了那兒。如果是做好了準備的射箭,他們能理解,如果是長遠距離的他們也能理解。可現在,這麽短的距離,沒有絲毫準備,抬起胳膊就射,然後,人就死了!


    這是什麽箭術?


    大臣這邊是麻木、僵硬、害怕,劉承佑這邊則是呆愣、懵逼、興奮,他迴過神大聲道:“王章逆賊已經伏法,爾等還不快跪下認罪!”


    一聽他這麽說劉燦就暗叫了一聲遭,那邊劉太後臉色也是一變,正要說什麽,就聽那邊有人道:“王相已經死了,陛下必是不肯放過我等的,既然都是死,不如拚一把。當今昏庸,我們再擁立新君!”


    有些人一開始是沒反應過來的,當看到連死兩人,特別是在這麽詭異的情況下的心中就有些害怕,再聽劉承佑說要跪,有幾個還真的想就這麽跪了,但是當聽到這個聲音,都是一驚。是啊,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現在退下劉承佑會饒了他們嗎?過了今晚待他迴過氣,必是要一一算賬的,沒了王章,他們少了個領頭的,可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不能退,否則轉身迴去就要想著怎麽逃亡了——更關鍵的是,又怎麽能逃的了!就算自己有一些渠道,可家人呢?過去積累下來的錢財呢?


    想到這裏,很多人早先的遲疑變成了堅定。


    “當今昏庸,擁立新君!”


    “當今昏庸,擁立新君!”


    當第一個人這麽喊出來的時候,立刻就有人跟著喊出來了,還有人大喊:“今日不把昏君除了,明日我等都要沒命,倒不如拚出一條血路!殺啊!”


    此時的文臣,哪怕是隻知道掉書呆子的也是經曆了各種鐵血,此時一見沒有別的路都咬緊了牙關,那些士兵也抖起了精神,護衛著他們喊殺了過來。劉燦咬了下牙,大聲道:“護駕護駕!今日若不能將陛下守護周全,我等都是萬死!”


    禁衛軍這邊也不是傻的,他們已經站到了劉承佑這邊,今天若讓這些大臣士兵們得逞了,明天哪裏有他們好的?所以一聽這話,發一聲喊,也衝了過來。這麽近的距離,兩方各走幾步就撞擊到了一起,立刻,血花四濺。


    叫喊聲,刀劍相擊的聲音,兩邊咬著牙,在狹小的空間裏上演著最赤、裸的廝殺。大臣那邊是人多,心也比較齊——這些士兵都是王章早就收服了的,雖然現在王章死了,可這種聚攏倒不至於立刻就沒了。相比之下,禁衛軍這邊雖然也知道要護衛劉承佑,可一來他們不算心腹,二來他們又是劉燦臨時收攏的——還有一部分甚至是早先崔海帶來的。所以拚殺之下很快就看出了差距,好在宮內狹小,那些士兵的人數優勢一時發揮不出來,倒還是頂住了。隻是禁衛軍這邊在緩慢的往後退。


    劉承佑緊緊的抓住劉燦,不斷的道:“怎麽辦?怎麽辦?”


    他如同神經似的重複,也不知道是在詢問,還隻是呢喃。劉燦皺著眉,這種情況下是不能退的,他們一退,禁衛軍立刻就散了,再之後任她箭術再好,阿草再神出鬼沒——是的,阿草跟過來了,雖然她的護衛被隔離在了外麵,阿草還是跟了過來,這也是她敢於跟著宋陽進宮的一個底牌。


    但不管他們再能幹,麵對千軍萬馬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退,不能退,進,又進不上去……


    劉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在這開封她其實已經埋下了一支小小的隊伍,人數雖然不多,卻都是演武場的精英,之後又經過各種訓練。以一敵十還達不到,但哪怕是正麵交鋒,也是絕對能做到以一敵三的。


    可是,現在就要把這支軍隊召集進來嗎?


    “劉統領,陛下就交給你了。”


    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身邊就響起了這個聲音,她迴過頭,就看到了李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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