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沈依婕又迴了一趟家，一來是去跟爸媽還有哥哥報個平安，二來是去取迴落下的手機。
來到公司，她將手機放在一邊存電。打開手機，五十多個凱季的未接來電。沈依婕望著手機屏幕幸福地微笑，她想起昨晚的凱季，可愛的像個孩子，他們坐在陽台上，她靠著他的肩膀，他一直深深地吻著她，那種感覺輕飄飄的。
刪掉了凱季的未接來電顯示，一條早上剛收到的短信進入沈依婕的眼簾：
“依婕，我是霍延。我不知道你現在還是不是願意看我發給你的短信，但是我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個向你說明現實情況的機會。布布迴來了，下午一點的飛機，我想你會和我一起去接她，對嗎？晚上在一起吃飯吧。”
布布？
沈依婕放下手機，滿腦子出現了那個調皮的小時玩伴，她不知道是該激動還是幸喜，已經很多年沒有聯係了，真的很想她！
吃過午飯後，沈依婕看見了霍延，他走到她的麵前，眼神裏多了幾分篤定：
“我們走吧。”
沈依婕望向霍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今天的霍延和前幾天不太一樣，今天的他安靜地看著她，眼睛裏少了波瀾，卻多了幾分憂愁的傷感。
“嗯。”沈依婕隻是小聲的應答然後跟著他走出去。
坐在車上的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死寂般的沉默壓在汽車內。
到了機場，他們並肩坐在椅子上。
“對不起，前些日子對你有些過分。”
沈依婕聽見霍延很小的聲音，不自然地笑笑：
“沒關係，我理解你的心情。”
“……”
“這幾年你一直在和布布聯係嗎？”
霍延伸手看看時間，然後向沈依婕講述：
“我當年去法國學的是服裝設計，去年在一次宴會上無意間遇見了布布。布布是學模特的，現在也算是法國知名的模特了，我們在今年年初合作過幾次，她聽說我要迴國，就說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完迴來幫我。她說很想你，所以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你，讓我們團聚。”
沈依婕點頭。
小時候三個人玩耍的情景又出現在腦海裏。
飛機終於抵達，他們站在出口處等候。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向著霍延走過來，她有著圓圓的臉盤，櫻桃般的粉紅小嘴，皮膚白皙得泛著光澤，一頭直直的長發被高高的盤起，後麵散下飄逸的長發。她穿一件粉紅色的大衣，身後跟著一個男子，一個女子，拖著她的行李箱。
沈依婕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布布！
雖然她有長高，有變漂亮，但是，那副俏皮的表情卻沒有改變。
布布小跑著過來抱抱霍延，探著頭看見霍延身後的沈依婕。
“看看她是誰？”
霍延一把把她推到依婕麵前。
布布認得出眼前的沈依婕，激動的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她一把抱住沈依婕，用力拍打著她的後背：
“依婕，依婕！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霍延一定可以找得到你！”
沈依婕很久沒有這種清晰的感覺，她的眼前蒙著一層水氣，開口的時候，嗓子已經變得沙啞：
“布布，我還以為，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布布還是那副直率的性格，說哭就哭，還使勁在依婕的肩膀上來迴蹭。
霍延安靜地站在一邊，微微地笑。
等到上了車，布布讓跟她來的兩個人先迴了公司，車裏隻有霍延、布布和依婕。霍延開車，布布和依婕坐在後麵。
真是雷厲風行的人，剛剛還哭得死去活來，現在卻一副過大年般喜慶的臉。在這一點上，依婕是很佩服她的。相反的，沈依婕就是一個感情脆弱的人，依舊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
布布拉著依婕的手，在車上上躥下跳：
“依婕，依婕！今天晚上我們好好的慶祝一下吧！你說呢？為了我們闊別重逢啊！可惜，你和霍延一定早就舉行了隆重的重逢儀式了吧？哎，我就沒趕上！不過，我也不想當電燈泡啊！”
沈依婕看著布布豐富的表情，隻是微笑。她沒有反抗，沒有辯解她和霍延之間的關係。霍延從前麵看到依婕的時候心裏大驚。
她真的變了很多，現在的她，好像什麽時候都在心頭壓抑著煩惱，永遠不再有小時那種舒暢的笑聲。
車子停在霍延的公寓前，因為布布是來和霍延合作的，所以她就沒再找房子，索性住進了這裏。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沈依婕沉默地望著霍延帶布布熟悉環境。
過了好一會，布布才摸著頭從裏麵走出來，一臉痛苦的表情：
“霍延，你不知道我是路癡嗎？還住這麽大的房子！我以後迷路怎麽辦啊？”
霍延一臉無奈的坐下來，臉上蕩漾著安靜卻耀眼的笑容：
“那我不負責，隻要你認清你自己的房間，別誤入我房間就行！”
布布一隻手跨上依婕的肩膀，陰險的衝著霍延奸笑：
“怎麽？怕我侵犯你啊？我哪敢呢！我不怕你，還怕依婕她滅了我呢！”
布布扭過頭晃動沈依婕：“哎，依婕，要不你也搬來住吧！三個人在一起多熱鬧！”
沈依婕剛想推辭，手機響了，拿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上凱季的名字，她的心頭一揪，於是便起身出去接聽。
“喂。”
“依婕，我去接你，一起吃個飯。”
“今天嗎？我的一個朋友從國外剛迴來，我想今晚和她在一起吃飯。厄，凱季，有什麽事嗎？”
“沒，沒有。那算了，改天吧。你也好好地玩玩，結束了就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會徑直迴家的。”
“好。”
掛上電話，沈依婕的心裏還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就像是做了心虛的事情一樣。她傻笑，自己沒有撒謊啊！
坐迴到沙發上，她將手機放在茶幾上。
布布開玩笑的責備她：
“怎麽現在變得這麽生分啊？接個電話也要避諱！”
沈依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一旁的霍延挺了挺身子，望著她：
“凱季嗎？”
沈依婕咬著嘴唇點頭。
“凱季是誰啊？”
布布好奇的發問。
這一次，輪到霍延不知道怎麽說了。
沈依婕低著頭說：“是我男朋友。”
這句話一出，原本嬉笑的布布愣住了，霍延用手臂撐著額頭沉默。
“你的男朋友不是……怎麽會這樣？”
霍延起身拉起沙發上的布布，故意把語氣放平緩些：
“你不是要慶祝嗎？我們去準備飯菜！”
望著走出去的背影，沈依婕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頭靠在沙發上，眼睛望向天花板。
#####
“你說什麽？依婕她有了男朋友？！”
霍延急忙伸手捂住布布大叫的嘴，做出靜音的手勢：
“別說了。”
布布探著頭望著霍延：
“看你的表情，你是不是還喜歡依婕啊？”
霍延放下手裏的東西，愣了神：
“我總感覺，她也是喜歡我的。她看我的眼神和六年前一樣，沒有變！”
布布重重地拍打霍延的肩膀：
“放心，交給我，我幫你啊！”
“怎麽幫？”
“看我的。”
布布奸笑著跑出去。
#####
飯菜做好以後已經到了晚上，三個人坐在飯桌上。
“幹杯！今晚不醉不睡！”
布布高高地舉起酒杯，大聲的唿喊。
飯桌上的沈依婕越喝越多，眼前的麵容漸漸開始模糊。
吃完飯後，三個人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霍延喝得不多，隻是自己默默地坐在一邊。
另一邊，布布一直和依婕在一起舉杯。
“幹杯！”
沈依婕的臉變得通紅，舌頭發麻，她笑得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燦爛。
時間過了淩晨，布布趴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霍延抱起她把她放迴房間。出來看見坐在地板上的沈依婕還在一杯一杯地喝酒。
霍延心疼地走過去抱起依婕向臥室走去。
沈依婕窩在霍延的懷裏，麵帶微笑地望著霍延，時不時伸手去捏霍延的臉頰：
“霍延，霍延。”
模模糊糊地從依婕的嘴裏聽到霍延的名字，他低頭吻在她的額頭，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幫她蓋好被子，輕輕地撫摸她的長發。
“依婕。”
“嗯？”
沈依婕絲毫沒有要睡的意思，依舊強睜著眼睛，笑眯眯地望著霍延。
“我喜歡你。”
“嗯——我不喜歡你啊。”
霍延握著沈依婕的手，失落地望著她：
“是吧。”
也許她是真的不喜歡他了。
沈依婕看著霍延的樣子，突然拍起手來：
“好哎，好哎，你被我騙了吧！嗬嗬。”
“你說什麽？”霍延扳起依婕的身子驚訝地發問。
沈依婕揮動著手臂去打霍延：
“很痛啊！”
霍延急忙鬆手，他望著沈依婕不知道她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醉話。
“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為什麽不喜歡呢？”
“真的嗎？”
沈依婕嘟著嘴把頭偏向一邊：
“我不知道，你讓我很傷心，真的很傷心！”
“我知道。”霍延低著頭，抱住依婕。
“不！你不知道！你跟本不知道！”
沈依婕拚命地搖晃身體，一直掙紮。
霍延並沒有放開她，而是抱得更緊了些：
“不是的，我知道，什麽都知道了。隻是，我知道的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你知道了什麽？”沈依婕依舊朦朧地望著霍延，極力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好聽得清楚。
“我知道了六年前發生的事情。”
*****
六年前。
沈依婕坐在沈宅的庭院裏，獨自抬頭凝望著漫天稀疏的星鬥，院子裏的鮮花開在她的腳下，散放著它們的美麗。沈依婕披著一件薄薄的紗衣，飄逸的長發吹開，和著她甜美的體香靜靜地漫進空氣裏。
然後霍延跑進來，他望著沈依婕，痛苦的表情代替了他一慣的安靜。
他衝過來抱住沈依婕，將頭埋進她的脖頸裏：
“依婕！”
“怎麽了，你爸爸打電話給你有什麽事嗎？”
沈依婕輕輕地撫摸著霍延的後背，緩緩地開口。
霍延將沈依婕抱得更緊，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我爸媽離婚了，……”
那一刻，對麵的藤枝被風重重地甩到一邊，然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是要劈開沈依婕的身體般讓她疼痛。
過於大的風聲，過於大的雷鳴讓沈依婕隻能模模糊糊地聽到霍延的後半句話：“我爸要帶我去法國，明天上午的飛機。”
像是晴天的霹靂讓沈依婕的耳邊開始轟鳴。
她掙紮著從霍延的懷裏出來，驚愕地望著他，腳步向後退，一直搖頭，沒有哭泣的聲音，眼淚卻分明從她的眼眶流出：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是說要一輩子照顧我嗎？”
霍延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依婕，我爸爸他得病了，他現在需要我這個兒子照顧他！我們不是一輩子都分開，我保證……”
沈依婕用力甩開霍延的手，大聲地喊：
“你憑什麽保證？布布走的時候，你明明就說過以後要一直照顧我的，你反悔！”
沈依婕推開霍延，摸摸臉上的淚水衝出院子。
霍延沒有去追，剛剛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沒辦法接受，他想，也許依婕是需要時間去接受、去認同的，應該給她時間，讓她自己去想通，她不是不懂事的人。
如果霍延知道六年後的今天，他當初一定不會選擇這樣想，他不會放任著沈依婕衝出去，讓她一個人走在天色漸暗的夜雨中，全身淋得通透。
沈依婕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經過了很多地方，但她卻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
她實在沒有辦法微笑著送霍延離開！沒有辦法。
她的布布走了，她深愛的霍延也要離開她！不行！絕對不行！
一路上，她看著在雨中奔跑的人們，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樣，她放慢了腳步，讓雨水淋在身上，打在心裏。
她沒有停，一直到遇見了那幾個地痞流氓，遇見了她的厄運。
他們調侃她，她害怕地把身子縮在牆角。
雷鳴聲巨響，轟動了整個天地，明晃晃的白光劃過夜空，亮如白晝。
她唿喊的聲音開始發抖，她看著他們走過來，看著他們在雨中放肆的大笑。
他們撕扯著她的衣服，她的叫罵聲漸漸轉為求救聲。
她的心裏有一個填不滿的黑洞，慢慢打開，讓她墜下去！
然後，她的額頭撞在冰冷的牆角，滾熱的血液冒出來，染紅了她的臉頰。
沈毅強與他們搏鬥，然後，她看著他們倉皇逃跑。
看見，哥哥倒在血泊中……
雨越下越大，狂風怒號。
沈依婕靠在牆角，動彈不得。
沈毅強躺在雨中，身子下麵慢慢散開的是殷紅的鮮血。
大雨落在沈依婕的身上，把她浸沒在漫天的雨水中，像是要洗盡她受到的恥辱，身上的肮髒。
可是，無論那天的雨有多大，卻始終洗不掉留在沈依婕心中的痛楚，像是一個烙印般刻在她的生命裏無法清除。
大雨下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醒來時她躺在凱季的家裏，凱季坐在她的身邊望著她。
她醒來以後一句話都不肯講，隻是將身體蜷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
凱季走到她的麵前，半蹲著身子，溫柔地望著她：
“你放心，我已經把你哥哥送進了醫院，你爸媽現在陪著他。”
凱季伸手想要安撫她，可是沈依婕卻拚命地縮著身體：
“你也不要擔心你自己，我已經找了醫生來檢查過了。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真的，你不要怕。”
沈依婕緩緩地抬起頭來，怯生生地望著凱季，小聲地開口：
“真的嗎？”
凱季微笑著點頭，眼神澄澈得如同湖水：
“我保證是真的。我昨晚經過那裏把你們帶了迴來，那幫流氓我也抓到了，你放心，以後不會出現這種事了。”
沈依婕沉默地點點頭。
過了好一會，她的心情才平靜下來，她想起霍延昨天的話，突然緊張起來。
時間已經到了十點，不知道他有沒有走！
她望望一邊的凱季，顫巍巍地問：
“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電話？我的手機丟了。”
“當然可以。”
凱季扶著她走到房間裏，她撥響了他的手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沈依婕平靜地將電話放下，目光呆泄地望著地板，直到眼睛酸痛地流下眼淚。
她想，她真的累了。
不管她發生了怎樣的事情，他都沒有在意，他離開了。
永遠離開了她的世界。
生活就是諷刺，莫大的諷刺。
*****
沈依婕掙紮著從迴憶中蘇醒，直直地望著眼前的霍延。
她的身體變得僵硬，痛苦把她硬生生地拉迴了六年前，那些最不想記起的迴憶一遍遍地在腦海裏重放，她的眼神變得一長空虛，淹沒了她自己的靈魂。
沈依婕顫抖著嗓音：“你都知道了？怎麽會？”
“那天你走後，你哥哥告訴我的。”
霍延依舊抱著她的身體，用力撫平她的恐懼：
“都是我不好，我該死。”
沈依婕的酒完全清醒了，她坐起身來，推開霍延：
“我們迴不去了。”
霍延深深地望著依婕，眼神裏是滿滿的焦急：
“不是的，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有接，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我想著到了法國再聯係你的。我不知道你，你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如果我知道，打死我也不會走的。後來到了法國就再也聯係不到你，這次迴來就是來找你啊！依婕！”
“是嗎？”沈依婕眼神渙散地望著窗外的月光，“你沒有不要我，我誤會你了嗎？”
霍延驚訝地看著依婕的一舉一動，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讓他感覺真的好陌生。
“依婕，你是喜歡我的。”
霍延強扳過她的身體，讓她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睛。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一直都喜歡我。”
沈依婕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可是，我已經是凱季的女朋友了，我不可以背叛他。”
“愛是不能勉強的！”
沈依婕麵對大喊的霍延，也同樣吼叫：
“我沒有勉強！是凱季救了我！這麽多年來是凱季陪在我的身邊，如果沒有他，我不會活到現在！”
霍延望著他們的剪影，沉默不語。
難道，真的結束了嗎？難道就算是相愛也不能在一起嗎？
來到公司，她將手機放在一邊存電。打開手機，五十多個凱季的未接來電。沈依婕望著手機屏幕幸福地微笑，她想起昨晚的凱季，可愛的像個孩子，他們坐在陽台上，她靠著他的肩膀，他一直深深地吻著她，那種感覺輕飄飄的。
刪掉了凱季的未接來電顯示，一條早上剛收到的短信進入沈依婕的眼簾：
“依婕，我是霍延。我不知道你現在還是不是願意看我發給你的短信，但是我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個向你說明現實情況的機會。布布迴來了，下午一點的飛機，我想你會和我一起去接她，對嗎？晚上在一起吃飯吧。”
布布？
沈依婕放下手機，滿腦子出現了那個調皮的小時玩伴，她不知道是該激動還是幸喜，已經很多年沒有聯係了，真的很想她！
吃過午飯後，沈依婕看見了霍延，他走到她的麵前，眼神裏多了幾分篤定：
“我們走吧。”
沈依婕望向霍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今天的霍延和前幾天不太一樣，今天的他安靜地看著她，眼睛裏少了波瀾，卻多了幾分憂愁的傷感。
“嗯。”沈依婕隻是小聲的應答然後跟著他走出去。
坐在車上的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死寂般的沉默壓在汽車內。
到了機場，他們並肩坐在椅子上。
“對不起，前些日子對你有些過分。”
沈依婕聽見霍延很小的聲音，不自然地笑笑：
“沒關係，我理解你的心情。”
“……”
“這幾年你一直在和布布聯係嗎？”
霍延伸手看看時間，然後向沈依婕講述：
“我當年去法國學的是服裝設計，去年在一次宴會上無意間遇見了布布。布布是學模特的，現在也算是法國知名的模特了，我們在今年年初合作過幾次，她聽說我要迴國，就說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完迴來幫我。她說很想你，所以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你，讓我們團聚。”
沈依婕點頭。
小時候三個人玩耍的情景又出現在腦海裏。
飛機終於抵達，他們站在出口處等候。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向著霍延走過來，她有著圓圓的臉盤，櫻桃般的粉紅小嘴，皮膚白皙得泛著光澤，一頭直直的長發被高高的盤起，後麵散下飄逸的長發。她穿一件粉紅色的大衣，身後跟著一個男子，一個女子，拖著她的行李箱。
沈依婕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布布！
雖然她有長高，有變漂亮，但是，那副俏皮的表情卻沒有改變。
布布小跑著過來抱抱霍延，探著頭看見霍延身後的沈依婕。
“看看她是誰？”
霍延一把把她推到依婕麵前。
布布認得出眼前的沈依婕，激動的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她一把抱住沈依婕，用力拍打著她的後背：
“依婕，依婕！真的是你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霍延一定可以找得到你！”
沈依婕很久沒有這種清晰的感覺，她的眼前蒙著一層水氣，開口的時候，嗓子已經變得沙啞：
“布布，我還以為，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布布還是那副直率的性格，說哭就哭，還使勁在依婕的肩膀上來迴蹭。
霍延安靜地站在一邊，微微地笑。
等到上了車，布布讓跟她來的兩個人先迴了公司，車裏隻有霍延、布布和依婕。霍延開車，布布和依婕坐在後麵。
真是雷厲風行的人，剛剛還哭得死去活來，現在卻一副過大年般喜慶的臉。在這一點上，依婕是很佩服她的。相反的，沈依婕就是一個感情脆弱的人，依舊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
布布拉著依婕的手，在車上上躥下跳：
“依婕，依婕！今天晚上我們好好的慶祝一下吧！你說呢？為了我們闊別重逢啊！可惜，你和霍延一定早就舉行了隆重的重逢儀式了吧？哎，我就沒趕上！不過，我也不想當電燈泡啊！”
沈依婕看著布布豐富的表情，隻是微笑。她沒有反抗，沒有辯解她和霍延之間的關係。霍延從前麵看到依婕的時候心裏大驚。
她真的變了很多，現在的她，好像什麽時候都在心頭壓抑著煩惱，永遠不再有小時那種舒暢的笑聲。
車子停在霍延的公寓前，因為布布是來和霍延合作的，所以她就沒再找房子，索性住進了這裏。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沈依婕沉默地望著霍延帶布布熟悉環境。
過了好一會，布布才摸著頭從裏麵走出來，一臉痛苦的表情：
“霍延，你不知道我是路癡嗎？還住這麽大的房子！我以後迷路怎麽辦啊？”
霍延一臉無奈的坐下來，臉上蕩漾著安靜卻耀眼的笑容：
“那我不負責，隻要你認清你自己的房間，別誤入我房間就行！”
布布一隻手跨上依婕的肩膀，陰險的衝著霍延奸笑：
“怎麽？怕我侵犯你啊？我哪敢呢！我不怕你，還怕依婕她滅了我呢！”
布布扭過頭晃動沈依婕：“哎，依婕，要不你也搬來住吧！三個人在一起多熱鬧！”
沈依婕剛想推辭，手機響了，拿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上凱季的名字，她的心頭一揪，於是便起身出去接聽。
“喂。”
“依婕，我去接你，一起吃個飯。”
“今天嗎？我的一個朋友從國外剛迴來，我想今晚和她在一起吃飯。厄，凱季，有什麽事嗎？”
“沒，沒有。那算了，改天吧。你也好好地玩玩，結束了就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會徑直迴家的。”
“好。”
掛上電話，沈依婕的心裏還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就像是做了心虛的事情一樣。她傻笑，自己沒有撒謊啊！
坐迴到沙發上，她將手機放在茶幾上。
布布開玩笑的責備她：
“怎麽現在變得這麽生分啊？接個電話也要避諱！”
沈依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一旁的霍延挺了挺身子，望著她：
“凱季嗎？”
沈依婕咬著嘴唇點頭。
“凱季是誰啊？”
布布好奇的發問。
這一次，輪到霍延不知道怎麽說了。
沈依婕低著頭說：“是我男朋友。”
這句話一出，原本嬉笑的布布愣住了，霍延用手臂撐著額頭沉默。
“你的男朋友不是……怎麽會這樣？”
霍延起身拉起沙發上的布布，故意把語氣放平緩些：
“你不是要慶祝嗎？我們去準備飯菜！”
望著走出去的背影，沈依婕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頭靠在沙發上，眼睛望向天花板。
#####
“你說什麽？依婕她有了男朋友？！”
霍延急忙伸手捂住布布大叫的嘴，做出靜音的手勢：
“別說了。”
布布探著頭望著霍延：
“看你的表情，你是不是還喜歡依婕啊？”
霍延放下手裏的東西，愣了神：
“我總感覺，她也是喜歡我的。她看我的眼神和六年前一樣，沒有變！”
布布重重地拍打霍延的肩膀：
“放心，交給我，我幫你啊！”
“怎麽幫？”
“看我的。”
布布奸笑著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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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做好以後已經到了晚上，三個人坐在飯桌上。
“幹杯！今晚不醉不睡！”
布布高高地舉起酒杯，大聲的唿喊。
飯桌上的沈依婕越喝越多，眼前的麵容漸漸開始模糊。
吃完飯後，三個人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霍延喝得不多，隻是自己默默地坐在一邊。
另一邊，布布一直和依婕在一起舉杯。
“幹杯！”
沈依婕的臉變得通紅，舌頭發麻，她笑得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燦爛。
時間過了淩晨，布布趴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霍延抱起她把她放迴房間。出來看見坐在地板上的沈依婕還在一杯一杯地喝酒。
霍延心疼地走過去抱起依婕向臥室走去。
沈依婕窩在霍延的懷裏，麵帶微笑地望著霍延，時不時伸手去捏霍延的臉頰：
“霍延，霍延。”
模模糊糊地從依婕的嘴裏聽到霍延的名字，他低頭吻在她的額頭，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幫她蓋好被子，輕輕地撫摸她的長發。
“依婕。”
“嗯？”
沈依婕絲毫沒有要睡的意思，依舊強睜著眼睛，笑眯眯地望著霍延。
“我喜歡你。”
“嗯——我不喜歡你啊。”
霍延握著沈依婕的手，失落地望著她：
“是吧。”
也許她是真的不喜歡他了。
沈依婕看著霍延的樣子，突然拍起手來：
“好哎，好哎，你被我騙了吧！嗬嗬。”
“你說什麽？”霍延扳起依婕的身子驚訝地發問。
沈依婕揮動著手臂去打霍延：
“很痛啊！”
霍延急忙鬆手，他望著沈依婕不知道她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醉話。
“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為什麽不喜歡呢？”
“真的嗎？”
沈依婕嘟著嘴把頭偏向一邊：
“我不知道，你讓我很傷心，真的很傷心！”
“我知道。”霍延低著頭，抱住依婕。
“不！你不知道！你跟本不知道！”
沈依婕拚命地搖晃身體，一直掙紮。
霍延並沒有放開她，而是抱得更緊了些：
“不是的，我知道，什麽都知道了。隻是，我知道的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你知道了什麽？”沈依婕依舊朦朧地望著霍延，極力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好聽得清楚。
“我知道了六年前發生的事情。”
*****
六年前。
沈依婕坐在沈宅的庭院裏，獨自抬頭凝望著漫天稀疏的星鬥，院子裏的鮮花開在她的腳下，散放著它們的美麗。沈依婕披著一件薄薄的紗衣，飄逸的長發吹開，和著她甜美的體香靜靜地漫進空氣裏。
然後霍延跑進來，他望著沈依婕，痛苦的表情代替了他一慣的安靜。
他衝過來抱住沈依婕，將頭埋進她的脖頸裏：
“依婕！”
“怎麽了，你爸爸打電話給你有什麽事嗎？”
沈依婕輕輕地撫摸著霍延的後背，緩緩地開口。
霍延將沈依婕抱得更緊，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我爸媽離婚了，……”
那一刻，對麵的藤枝被風重重地甩到一邊，然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是要劈開沈依婕的身體般讓她疼痛。
過於大的風聲，過於大的雷鳴讓沈依婕隻能模模糊糊地聽到霍延的後半句話：“我爸要帶我去法國，明天上午的飛機。”
像是晴天的霹靂讓沈依婕的耳邊開始轟鳴。
她掙紮著從霍延的懷裏出來，驚愕地望著他，腳步向後退，一直搖頭，沒有哭泣的聲音，眼淚卻分明從她的眼眶流出：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是說要一輩子照顧我嗎？”
霍延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依婕，我爸爸他得病了，他現在需要我這個兒子照顧他！我們不是一輩子都分開，我保證……”
沈依婕用力甩開霍延的手，大聲地喊：
“你憑什麽保證？布布走的時候，你明明就說過以後要一直照顧我的，你反悔！”
沈依婕推開霍延，摸摸臉上的淚水衝出院子。
霍延沒有去追，剛剛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沒辦法接受，他想，也許依婕是需要時間去接受、去認同的，應該給她時間，讓她自己去想通，她不是不懂事的人。
如果霍延知道六年後的今天，他當初一定不會選擇這樣想，他不會放任著沈依婕衝出去，讓她一個人走在天色漸暗的夜雨中，全身淋得通透。
沈依婕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經過了很多地方，但她卻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
她實在沒有辦法微笑著送霍延離開！沒有辦法。
她的布布走了，她深愛的霍延也要離開她！不行！絕對不行！
一路上，她看著在雨中奔跑的人們，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樣，她放慢了腳步，讓雨水淋在身上，打在心裏。
她沒有停，一直到遇見了那幾個地痞流氓，遇見了她的厄運。
他們調侃她，她害怕地把身子縮在牆角。
雷鳴聲巨響，轟動了整個天地，明晃晃的白光劃過夜空，亮如白晝。
她唿喊的聲音開始發抖，她看著他們走過來，看著他們在雨中放肆的大笑。
他們撕扯著她的衣服，她的叫罵聲漸漸轉為求救聲。
她的心裏有一個填不滿的黑洞，慢慢打開，讓她墜下去！
然後，她的額頭撞在冰冷的牆角，滾熱的血液冒出來，染紅了她的臉頰。
沈毅強與他們搏鬥，然後，她看著他們倉皇逃跑。
看見，哥哥倒在血泊中……
雨越下越大，狂風怒號。
沈依婕靠在牆角，動彈不得。
沈毅強躺在雨中，身子下麵慢慢散開的是殷紅的鮮血。
大雨落在沈依婕的身上，把她浸沒在漫天的雨水中，像是要洗盡她受到的恥辱，身上的肮髒。
可是，無論那天的雨有多大，卻始終洗不掉留在沈依婕心中的痛楚，像是一個烙印般刻在她的生命裏無法清除。
大雨下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醒來時她躺在凱季的家裏，凱季坐在她的身邊望著她。
她醒來以後一句話都不肯講，隻是將身體蜷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
凱季走到她的麵前，半蹲著身子，溫柔地望著她：
“你放心，我已經把你哥哥送進了醫院，你爸媽現在陪著他。”
凱季伸手想要安撫她，可是沈依婕卻拚命地縮著身體：
“你也不要擔心你自己，我已經找了醫生來檢查過了。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真的，你不要怕。”
沈依婕緩緩地抬起頭來，怯生生地望著凱季，小聲地開口：
“真的嗎？”
凱季微笑著點頭，眼神澄澈得如同湖水：
“我保證是真的。我昨晚經過那裏把你們帶了迴來，那幫流氓我也抓到了，你放心，以後不會出現這種事了。”
沈依婕沉默地點點頭。
過了好一會，她的心情才平靜下來，她想起霍延昨天的話，突然緊張起來。
時間已經到了十點，不知道他有沒有走！
她望望一邊的凱季，顫巍巍地問：
“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電話？我的手機丟了。”
“當然可以。”
凱季扶著她走到房間裏，她撥響了他的手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沈依婕平靜地將電話放下，目光呆泄地望著地板，直到眼睛酸痛地流下眼淚。
她想，她真的累了。
不管她發生了怎樣的事情，他都沒有在意，他離開了。
永遠離開了她的世界。
生活就是諷刺，莫大的諷刺。
*****
沈依婕掙紮著從迴憶中蘇醒，直直地望著眼前的霍延。
她的身體變得僵硬，痛苦把她硬生生地拉迴了六年前，那些最不想記起的迴憶一遍遍地在腦海裏重放，她的眼神變得一長空虛，淹沒了她自己的靈魂。
沈依婕顫抖著嗓音：“你都知道了？怎麽會？”
“那天你走後，你哥哥告訴我的。”
霍延依舊抱著她的身體，用力撫平她的恐懼：
“都是我不好，我該死。”
沈依婕的酒完全清醒了，她坐起身來，推開霍延：
“我們迴不去了。”
霍延深深地望著依婕，眼神裏是滿滿的焦急：
“不是的，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有接，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我想著到了法國再聯係你的。我不知道你，你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如果我知道，打死我也不會走的。後來到了法國就再也聯係不到你，這次迴來就是來找你啊！依婕！”
“是嗎？”沈依婕眼神渙散地望著窗外的月光，“你沒有不要我，我誤會你了嗎？”
霍延驚訝地看著依婕的一舉一動，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讓他感覺真的好陌生。
“依婕，你是喜歡我的。”
霍延強扳過她的身體，讓她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睛。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一直都喜歡我。”
沈依婕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可是，我已經是凱季的女朋友了，我不可以背叛他。”
“愛是不能勉強的！”
沈依婕麵對大喊的霍延，也同樣吼叫：
“我沒有勉強！是凱季救了我！這麽多年來是凱季陪在我的身邊，如果沒有他，我不會活到現在！”
霍延望著他們的剪影，沉默不語。
難道，真的結束了嗎？難道就算是相愛也不能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