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啟洛見他心思單純,反倒有意賣個關子,隻道:“聽我吩咐就是。” 風雷卻已猜測到他所行之事,問道:“洞天?” 風啟洛含笑點頭,風雷便望向腳下的黑金巨劍,估算一番後,亦是頷首道:“此事可行。” 風啟洛便覺足下劍身微微一震,正一又怒道:“老夫雖聽不明白,卻有種被你二人算計的不祥之兆。” 風啟洛含笑道:“切莫胡思亂想。正一劍貴為唯一能供邪鬼隨心施展的兵中王者,怎會被人算計。” 正一又抱怨幾句,這兩人一劍,已距離潛龍穀近了,便在入口的傳送法陣旁按劍降落。 守護秘境的四名修士見那二人現身,不由微微一怔,他四人自是早已得了消息,莊中下任莊主隻怕就是眼前這位洛少爺。故而心中雖疑惑,麵上卻是恭敬有加,迎接二人道:“洛少爺,雷少爺。” 風啟洛取出數十枚靈石,又道:“我要去穀中取一件法寶,將入口打開。” 那四人心中嘀咕,秘境之中縱然奇遇機緣無數,卻並非說遇便遇,怎的這少爺卻猶如進庫房一般? 麵上卻仍是殷勤備至,接過靈石,將傳送法陣驅動起來。風啟洛同風雷便步入傳送陣中,青光繚繞,光芒大盛中,便被傳入了潛龍穀中。 他二人所處正是一片蔥鬱山林。時隔三年有餘,故地重遊,風啟洛便不由生了些許感慨。 又行幾十裏,便抵達了那處洞天。 如今他二人禦劍而行,居高臨下,更能將全局盡收眼底,風啟洛便俯瞰那片高山叢林,過了片刻,便一伸手,自乾坤戒中取出八麵小旗,往那高山腳下一一擲去。 那杏黃旗離了風啟洛手指,迎風而漲,化作丈餘大小,旗杆插入泥土岩石之中,穩穩佇立,旌旗招展,唰一聲光芒大盛,青色光芒彼此連接,竟形成一個八星大陣,將方圓百裏的山嶽叢林包圍其中。 風啟洛便指向那青光瑩瑩的八卦形邊緣,道:“沿此線將地脈斬斷。” 風雷尚未開口,正一已怒道:“果然又要掘地!老夫乃斬妖除魔的寶器!不是鋤頭!” 他二人此時立在風啟洛的一柄下品靈劍之上,正一劍玄黑劍身上金光急急閃動,懸在風雷身旁,暴跳如雷。風雷卻亦是頷首,竟讚同他的抗議,“正是。” 正一大喜之下,尚未開口,卻見風啟洛並不動怒,隻是挑起劍眉,眯眼看向風雷,“那又如何?” 風雷道:“喚聲夫君。” 風啟洛同正一俱都怔住。 繼而卻是一個大窘,一個大怒。 風啟洛自是連耳根也泛紅,窘迫難言,低聲道:“怎的如今這般……究竟聽了何人讒言……” 風雷道:“大師兄。” 風啟洛更是一噎。他閉關結丹時,風雷便同那正氣凜然的大師兄練劍修行,不曾想竟被…… 正一亦是怒道:“老夫仙家寶器的尊嚴,豈是拿來給你哄娘子用的!” 風啟洛聞言亦是怒道:“若再胡言,日後休想再沾半滴靈酒。” 正一被他拿了軟肋,竟是不敢再多抱怨,隻得哼哼唧唧,無限委屈。 風雷便將劍柄握在手中,安撫道:“此劍斬下,兩層符印可解。” 口中安撫正一時,目光卻落在風啟洛麵上。 風啟洛隻得咳嗽一聲,低聲道:“有勞夫君。” 風雷即遂了心願,便身形一晃,虛立在一杆杏黃旗上空,劍意立時上衝雲霄,下懾群獸,肅殺之氣有若森寒霧氣,茫茫彌漫開來。 黑金古劍在他手中又是暴漲出丈餘劍光,往山根之處便是一揮,一股磅礴劍意陡然生出,順兩杆杏黃旗聯接的青光之處精準斬下。 金光便無聲無息,沒入地麵之下。亦不見任何動靜,過了片刻,便有一道噴泉自裂縫中噴湧而出,嘩啦水響卻是急速尖銳,顯是那地脈壓力極高,將這水流擠壓得湧了出來。 風雷已轉移到下一杆杏黃旗上頭,如法炮製,再揮下一劍。噴泉亦是隨他斬劈,自地下接連湧出,一時間山頭水汽濃鬱,幾欲凝結成雲霞。 風啟洛緊隨風雷其後,指尖靈光不斷,一一閃動繪畫,將符紋接連打入斷層之下。 風雷斬下八劍後,已將所有地脈聯接處斬斷,而後正一劍又在暴漲,巨大得有若擎天一柱,劍意催生至極致,風雷一身玄衫亦是被罡風環繞,獵獵翻飛,麵色卻平靜如水,又沉聲一喝,將巨劍橫過,狠狠揮砍。 劍光驚天動地,便將那高山自根部斬斷。岩石斷裂轟鳴之聲不絕於耳,碎裂岩塊更是如崩塌一般自山壁接連滾落。 隆隆聲連同地麵震動,驚得潛龍穀中的魔獸妖物盡皆驚慌奔逃,成群結隊往遠處跑去。 那守護秘境的四名修士亦是驚疑不定,匆匆趕往震動傳來處查探究竟,卻見月色籠罩下,一片巍峨高山連同周圍樹林的底下,生出璀璨光芒,竟拔地而起,脫離了地麵,一麵轟鳴震顫,一麵徐徐升空,有若一道巨大剪影,映在夜空之中。 那四修士之一眼尖,便發現山頂上空尚有一道人影,正在施法。便攔住其餘三人,心中畏懼,竟連聲音亦是顫抖起來,“那位洛少爺要收的法寶……原來竟是這座山。” 其餘三人亦是麵麵相覷,隻在一旁觀望,不敢擅動。 風啟洛隻全神貫注,指尖無數條靈力細絲盤曲成符紋,沒入山中。 隨即山中大陣便飽吸月華,半空銀光如匹,盡往山頭傾瀉而去,竟叫周圍俱是暗沉無光,再不見月色。 風啟洛亦是將靈力沉入大陣之中,隨其靈力遊走,編織成生生不息的獨立洞天法陣。 他如今金丹修為,靈力綿長渾厚,卻也是耗損過半,方才尋到了陣眼所在。而後更是傾注靈力,同那殘存的一縷上古修士神識爭奪控製權。如此針鋒相對,仿若神識中一場征戰殺伐,待天色漸明,月光漸漸收斂,他方才一鼓作氣,將那神識盡數抹去,將這高山洞府掌握在手中。 頓時方圓百裏之內的景象,便如一副清晰繪卷展現眼前,何處有洞府,何處有靈泉,何處藏靈獸,何處可開墾靈田,俱是清清楚楚。當真如臂使指,隨心所欲。 風啟洛方才長舒口氣,將那洞天一收。參天高山便立時縮成尺餘的一座黑色假山,飛入風啟洛手中。 風雷仍是護在他身旁,晨光微熙中,便有若恆古以來矗立不變的巨岩一般。他二人足下,洞天所在之處,如今已化作一片湖泊,水光瀲灩,寂靜無聲。 正一亦是喃喃道:“昔日盤古手中之斧亦是開天辟地,正如老夫今日劈山斬地,如此說來,這等舉動卻是神器專屬……如此說來,老夫……已然升格成神器了?這……” 竟是自顧自陶醉起來。 風啟洛雖身心疲倦,收了一處洞天卻是心情大好,含笑道:“如今便可接小晶迴宗。” 話音未落,正一已自風雷手中掙脫,化作碩大一隻刺蝟,撲在風啟洛腿上,黑溜溜雙眼瞪住風啟洛,竟是顫聲道:“你、你竟為了小晶……風啟洛,你真是好人!” 風啟洛輕戳刺蝟細軟麵頰,又笑道:“三年前便有此意,怎奈修為不濟,到今日方遂了心願。將那晶猿納入洞天中,不過隨手為之。” 正一卻是眨巴黑眼,淚光盈盈,“老夫代小晶記下這份恩情!老夫願戒酒一日!” 風啟洛失笑道:“戒酒何用?日後少嘮叨幾句就是。” 正一連聲應是,卻是未曾放在心上。 這一人一劍說笑時,風雷便朝湖畔的樹林說道:“出來。” 那守衛的四修士自是喏喏而出,若昨日他四人隻是敬這二人身份,今日卻已生了幾分發自內心的畏懼,為首的便長施一禮,將他四人夜間察覺動靜,前來查探之事略作解釋。 風雷道:“秘境曆練,奇遇皆由修士所得。如此稟報山莊便是。”又轉向風啟洛,“走罷。” 那四名修士自是不敢阻攔,一應服從罷了。 待那二人化作劍光消失,方才長舒口氣,卻察覺汗濕重衫。 將一處山嶽強行煉化成洞天,這般強硬開拓空間的修為,豈是區區金丹?這洛少爺的神通,當真是深不可測。 這卻是他幾人誤會了。那洞天原本靈脈耗盡,被原主人遺棄在此,經年累月,那護山大陣亦是神奇,竟無一人發現。風啟洛不過揀了個漏,如今卻叫他人誤會了去,一傳十,十傳百,倒是始料未及之事。 又過了小半日,風雷二人一劍便進入幽寂鬼林中。尋了許久,仍不見那晶猿蹤影,那草廬仍在,法陣依舊,並無半分變化。 正一焦急得團團打轉,一身黑金尖刺張開成巨大刺球,“莫非……不、不對,若它當真遇難,林中晶石應當碎裂,如今並無損毀,可見小晶應當平安無事……” 他二人亦是神識張開,在林中細細查探。風雷道:“並無打鬥痕跡。” 風啟洛略略點頭,道:“那晶猿極為警惕,如今離開鬼林,定有重要理由。他日有緣,說不得便遇上。” 正一無奈,隻得隨他二人離了鬼林,返迴大衍仙宗去了。 仙宗內已得了消息,因事關重大,如今昆吾震陽正同各國商議應對措施,隻傳令不可聽信讒言,對本門弟子任意生疑。 這般信任護持,當真叫風啟洛感動之餘,又生疑心。隻是左右並非壞事,幹脆靜觀其變。 他二人才入宗門,順山道蜿蜒,上了主峰,便見那位安排住所、又代為照料承陽的袁姓執事長老立在主峰正殿外,似是等候他二人。 如今見他二人前來,麵上卻微微一怔,急忙迎上前來。 風啟洛亦是不見承陽同袁長老在一道迎接,心中微覺詫異。若是知曉他二人迴來,袁長老定會將那小童帶來才是。 二人竟是異口同聲道:“為何不見承陽?” 風啟洛聞言,便深鎖眉頭。 袁長老見狀,亦是心知不妙,急急道:“半月前,啟洛師弟隻身迴來,將承陽接走了。” 半月前,他二人尚在風神山莊。 究竟是……何人所為? 第51章 尋仙驚四座 風啟洛二人臉色略沉,袁長老便知其中有詐,引二人入了正殿側麵的議事廳中,將那日情形細細一說。 原來半月前某日,風啟洛隻身返了宗門,隻道二人發現了一處秘境,風雷尚在閉關,故而他獨自迴來,要領承陽去那處秘境磨練磨練。 袁長老雖覺承陽不過五六歲便開始修行,未免早了一些,怎奈風啟洛堅持,她便放了承陽同風啟洛離去。 大衍仙宗亦有層層禁製守護。這些禁製由曆代宗主維護加固,其中一層便是看破之陣,凡身在宗門內者,一切掩飾修為、相貌的手段皆會失效,故而袁長老方才毫不疑心,將承陽交給“風啟洛”。 風啟洛聞言,眉心深鎖,又追問道:“那人非但相貌同我一般無二,亦是同我一般,單水靈根、金丹修為?” 袁長老目光清明,卻仍是沉吟片刻,方才慎重答道:“雖不曾額外留意,但若是有異,宗門之內應有人察覺才是。” 風啟洛、風雷二人乃昆吾震陽新收的親傳弟子,宗門之內,風頭無兩,若是那人冒充,眾目睽睽,怎會半點馬腳不露? 要麽,此人修為已遠勝宗主,連禁製法陣也隱瞞過去。 要麽,此人便當真是,“風啟洛”。 側殿之內,夕照光芒明黃斜長,他二人卻感覺到了深深寒意。 風雷問道:“風修寧?” 風啟洛卻搖頭:“風修寧並非水靈根,若論實力,卻是不及宗主。這人與那滅了琉相國的,恐怕是同一人。” 此事幹係重大,袁長老不敢擅做主張,便傳訊龍德,稟報昆吾震陽。 不多時,一道金色劍符便飛入側殿之內,卻是徑直落入風雷手中。正是昆吾震陽的傳書,叫風雷二人即刻趕往風神山莊,他亦是聯絡各國,要再啟動尋仙大陣。 這應對,卻未免太快了些,竟如同師尊早已料到有此一劫。 風啟洛並不做聲,待作別袁長老,離了宗門,在路上方才將這層懷疑一提。 風雷卻道:“見到師尊便知分曉。” 風啟洛心煩意亂,見他如此鎮定,不由更生幾分煩躁,怒道:“莫非你早已知曉?” 風雷卻仍是沉穩靜謐,不動如山,“我若知曉,又怎會欺瞞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