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勝相信狄烈的實力,可以穿過這漫天劍刃,隻因這些劍刃基本上都是在硬磕硬架硬砍硬斫,完全沒有武功招式的靈動和詭變,即使躲不過也可以將它們撥打開去,甚至可以將這些飛劍抓在手中直接沒收。


    而要做到這些,隻從此前狄烈擊碎翟羽胸口那一拳的力道來看,他的內力夠用,更何況他還擁有幾近登峰造極的武學修為?


    即便如此,白勝也不得不佩服狄烈的膽色,這是無懼於強者、無懼於傳說的膽色,管你什麽神仙鬼怪精靈,管你什麽魑魅魍魎妖魔,這世界,我來了!


    果不其然,一如白勝的判斷,躍在空中的狄烈、在飛劍的漩渦中揮灑自如,舉手投足之間,飛劍紛紛跌落。而他似乎因此信心倍增,進而發出一道道氣刀氣劍,將那些阻攔在身前的飛劍斬了個七零八落!


    也不管這些飛劍是忘情宗的還是各大宗門的,總之是當者辟易(此處“當”為擋意),一往無前。


    這一劇變立即震驚全場,隻因在此之前,眾仙人以及修真弟子熱火朝天的打了半天,死掉的人和損毀的飛劍也不如折在狄烈手上的多,這人怎麽如此厲害?這殺人效率也太高了!


    其實飛劍大戰遠不如近身肉搏來的血腥殘酷,因為飛劍對決隻是兩柄劍之間的對砍而已,隻有劍質不如或者元力不敵對方,飛劍被對方打落或者毀掉,己方才會麵臨死亡,但即便如此也未必就沒了活路,因為還有同門的飛劍可以過來支援。


    但是狄烈這種武者的近身肉搏戰法就不一樣了,那真的是拳拳咬肉、招招見血,沾上就死、挨上就亡,這也太野蠻了!


    這在仙界來說就是一種不講道理的野蠻打法,早在孫悟空大鬧天空以後就不再流行於仙界了,如今的仙界講究的都是手掐法決,念動咒語,一個法術解決戰鬥。最不濟也就是眼前這樣,施展飛劍斬首敵人於千裏之外,哪還有這種貼身纏鬥的?


    在狄烈闖入之初,在斬情坪外圍東倒西歪地躺下十幾名各大宗門弟子的時候,人們還不乏恥笑之心,認為這個來自凡間的武者不過是憑借野蠻打法偷襲了十幾人而已,自有宗門中的仙人隨手將其斬殺,不足為慮。


    但是當狄烈飛身投入劍網之中,將數百支飛劍一一打落斬斷的時候,人們便再也不敢輕視於他了,因為他們知道自己飛劍上的元力有多大,既然此人能夠輕易將自己和他人的飛劍撥落斬斷,那麽豈不意味著他也有同樣的手段馭使飛劍?這人究竟是武者還是仙人?


    如此一來,人們哪裏還敢繼續戰鬥,連忙迴收飛劍,隻待宗主掌門出麵解決這個突如其來的大麻煩,就連“調戲”陳秀的那名歡樂宗弟子也看出了來人的厲害,他可不想跟這個猛人一比高低,就隨著眾人一起把飛劍撤了。


    劍網消散的那一刻,狄烈站在了陳秀的身前,“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你沒傷著吧?”


    陳秀緊咬著嘴唇搖搖頭,沒有說話,心中卻是百感交集,有羞囧、有懊悔、有感激、有得意,更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思緒夾雜其中。


    羞囧自然是因為自己被那個歡樂宗的弟子輕薄了許久卻無力還擊,她當然沒傷到一根汗毛,但是遭到的羞辱卻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懊悔是因為她看得出來狄烈施展的是武功而非仙法,當初她看不起父親的武功,一心想要修仙,沒想到今天卻看見狄烈用武功輕易殺死了這麽多不同境界的修真者,這說明武功未必就比仙法差,全在各人修為高低;


    感激自不必說,她沒想到狄烈不僅沒有死在內層陣法之中,竟然還能返迴來解救自己,若不是他及時返迴相救,隻怕自己連自盡的能力都沒有,如果真的被那個歡樂宗的弟子先奸後殺,那麽即使自己做了鬼也洗不清這份恥辱;


    再說得意,她的得意之情當然是因為自己慧眼識珠,救了如此一個英雄男子,當然,或許人家根本不需要自己搭救,這樣的武功,難道不能在小南天行走麽?


    至於剩下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斬不斷理還亂的情感,或許是愛慕,或許是傾心,或許是鍾情,或許是……


    大戰才停,狄烈和陳秀站在場中彼此凝視,斬情坪乃外的人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就都等著各自的宗主主持大局,場間竟然出現了瞬時的寂靜。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聶隱娘,聶隱娘的一雙杏眼之中仿佛射出了兩道寒光,卻不是看向狄烈和陳秀,而是看向了站在白勝側後的夏景卉,她冷冷地說道:“景卉,難道你不打算告訴為師、這究竟是怎麽迴事麽?”


    聽師父這麽一說,聶隱娘身邊的兩名女弟子便把目光從狄烈的身上移開,看向了夏景卉,而當她們看見夏景卉的這一瞬間,兩人的臉色同時大變,其中一個驚聲說道:“景卉,你已經大乘圓滿了?”


    另一個也驚道:“景卉,你得了什麽寶貝麽?怎地突破了這許多境……”


    “嗯?”聶隱娘突然轉頭看向這名弟子,從鼻子裏發出的聲音冷峭之極,隻嚇得這名弟子連忙閉嘴,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看見狄烈的目光轉向師父以及師父身邊的兩名師姐,陳秀就輕聲說道:“那兩名師姐是本門境界最高的,都是大乘初期……”


    她說了這句,發現狄烈似乎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便沒再說下去。


    狄烈是真的聽不懂什麽大乘初期,他也不知道聶隱娘質問夏景卉、以及這兩名大乘初期的女弟子對夏景卉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狄烈不懂不等於別人也不懂,除了他和白勝之外,幾乎所有人都聽明白了,這個叫做夏景卉的女弟子原本境界很低,但是此時卻突然大乘圓滿了。


    大乘圓滿是什麽概念暫且不必多說,隻說大乘圓滿境界距離仙人有多遠?答案是無限接近!說白了大乘圓滿到仙人就隻差九道雷劫!也就是修真界術語所說的“一九雷劫”,隻要雷劫降臨並且渡過,她就如同鯉魚躍龍門一樣,從一名修真者變成了仙人!


    再對比夏景卉和忘情宗修為最高的這兩名女弟子,這兩名女弟子是大乘初期,從大乘初期到大乘圓滿有多遠?那有可能是幾個月,也有可能是一兩年,甚至還有可能一輩子都達不到,這取決於個人的修煉天賦以及修煉資源的多寡。


    事實上就連陳秀也不知道,此時這兩名師姐已經是大乘中期了,陳秀僅僅是金丹境弟子,距離大乘境太過遙遠,根本感覺不到兩名師姐在剛才靈氣充裕的時候獲得的裨益。


    這兩名師姐一個叫做孫怡,一個叫做劉妍,問出夏景卉是否得到了寶物的是劉妍,她這樣問是因為她覺得很不公平,憑什麽自己苦苦修煉了這許久才摸到仙人的門邊,而夏景卉卻能一蹴而就?


    而夏景卉的修為突然暴漲,雖然無法斷定真實原因,但隻要是個人都能猜得出,此事必與剛才那靈氣暴增隨後又突然消失有關。


    她在這個時候點出來夏景卉是否得了寶物,其實就是想給夏景卉帶去災禍,至少師父不會放過夏景卉,忘情宗內出現了如此重大的修煉機緣,憑什麽你夏景卉一人獨享?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強的,劉妍在衝動之下說了這一句,倒是真的給夏景卉帶去災禍了,但是她卻沒能考慮到,這災禍並不僅僅是她師父聶隱娘一個人對夏景卉的責難,而是整個小南天所有勢力的覬覦和垂涎!這災禍也必然不是夏景卉一個人災難,而是整個忘情宗的災難!


    隻有忘情宗的弟子才知道夏景卉從前是什麽境界,如果沒有孫怡和劉妍這一唱一和,旁人倒也不會把天地靈氣劇變這個現象和夏景卉聯係起來,但是現在她們已經說了,聶隱娘再想製止便來不及了。


    圍在斬情坪周圍的那些仙人和修真者們,又有誰是傻子?經過孫怡和劉妍這麽一問,又有誰聽不出來這其中的玄機?


    於是場間的焦點瞬間變換,原本關注在狄烈身上的目光全都轉到了夏景卉的身上!


    正所謂財帛動人心,能讓一個金丹境弟子瞬間突破到大乘圓滿的會是什麽?那肯定是混沌至寶啊!而且肯定是輔助修煉的法寶!


    毫無疑問,夏景卉就是掌握至寶秘密的那個人,人人都想將其占有而後快,誰還會去理睬狄烈和陳秀?


    人們已經在腦補這個法寶的特點和屬性了,嗯,能夠大範圍地吸納天地靈氣,再將這些靈氣供給它的擁有者……說不定這夏景卉資質平平,否則這整個二仙山的靈氣都被這法寶吸去了,她應該能夠更進一步才是。


    更有人因此想到,如果把夏景卉換成我,我現在早就突破到某某境了,又豈會止步在大乘圓滿?


    隻一瞬間,夏景卉就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這時候即使她想迴答聶隱娘的責問也來不及了,因為兩柄飛劍已經同時抵達了她的身前,並且在她的身前互斫了一下,發出蒼啷啷一記悠長的聲響,火星四射,險些崩到她的臉上。


    隨即便有人對這兩柄飛劍表示負責,先說話的是金箍大仙:“這個夏小姐是我歡樂宗的人了!今天誰若是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本仙就讓他魂斷二仙山!”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人人皆知金箍大仙如此公然搶人,倒不是強搶民女那種搶,而是要把寶物秘密的知情者據為己有。


    他這麽做當然也有很多人心中不滿,哦,我們跟著你一起來對付忘情宗,當時說好的是見者有份,瓜分二仙山,可是現在大陣破了,你金箍卻要獨占夏景卉,怎麽著?你金箍這是要過河拆橋麽?


    隻不過這想法也隻能是在人們的心裏想想而已,每個人都盼著別人站出來指出金箍的失信,然後自己躲在後麵坐收漁利,金箍大仙是真的不好惹啊!


    然後他們就驚喜地發現,另一柄飛劍的所有者也站出來說話了,這人竟然是呂洞賓。


    呂洞賓對此前陳秀的窘境視而不見,此時卻以一副英雄救美的姿態慷慨陳詞:“幹什麽?金箍你這是要強搶一個弱女子不成?哼哼,你也不問問貧道的飛劍答不答應!我呂純陽把話放在這裏,不論是誰,隻要敢動這位夏小姐一下,那麽就算貧道認得你,貧道的飛劍可不認得你!”


    人們原本還有些看不起呂洞賓的,但是此時發現他的飛劍與金箍大仙的飛劍相交,竟然難分軒輊,便都不禁肅然起敬,均想:怪不得呂洞賓一來到二仙山就想指手畫腳,看來這是手底下有真章啊!


    金箍大仙可是小南天星域裏唯一的一個天仙境仙人,要對抗他的飛劍,即使是神仙境圓滿的聶隱娘也需要在孫劉兩大弟子的輔佐下,再加上十幾名弟子的護持才能勉強抵禦得住。


    然而此刻呂洞賓隻憑一柄飛劍就做到了與金箍分庭抗禮,這本領非同小可,難道呂洞賓也突破到天仙境了?


    呂洞賓這一表態,原本打算立即把夏景卉喊到身邊的聶隱娘都不說話了,她現在就希望有人站出來找金箍大仙的麻煩,不管這個人是為了幫助忘情宗還是想跟金箍狗咬狗,總之都能為她分擔壓力,金箍大仙就是她無法承受的壓力,沒有之一。


    所以她瞬間便做出了決定,坐山觀虎鬥,既然呂洞賓站出來了,那就讓他先跟金箍掐一架再說。


    於是把目光看向金箍,想看看金箍如何應對呂洞賓的挑戰。


    卻不知金箍也在心頭暗凜,心說呂洞賓這飛劍挺邪門,劍身上的元力明明不如自己,可是在兩劍相交的一瞬間,他這飛劍的角度很詭異,竟然卸去了自己一大半元力,以致於平分秋色。


    嗯,這老道有點鬼門道,若是與他硬拚,隻怕就會被別人坐收漁人之利,更何況還有那個來自凡間的武者手段詭異?想到此處,就對夏景卉說道:“夏小姐,你先過來,站到本仙身邊,本仙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他打算先把夏景卉弄到門下保護起來,然後再對付這些不服之人。


    不料呂洞賓同時說道:“夏小姐,你上貧道這邊來……”


    比金箍大仙更具競爭力的是,呂洞賓緊接著又續道:“今後你可以和貧道的師妹何仙姑住在一個洞府,我們八仙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呂洞賓想當然的認為夏景卉是個女子,自然樂於跟女子住在一起,如此便能保住她女人的名節清白,反過來若是她去了歡樂宗就不行了,歡樂宗的宗旨就是男歡女愛,是小南天最為淫亂的宗門,其糜爛程度甚至超過了雙修城。


    他卻不知夏景卉是個非常好色的女人,所以在他看來這一份非常優渥的待遇對夏景卉來說全無誘惑力。


    然而金箍大仙怎知夏景卉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呂洞賓提出的待遇在他看來卻是很有誘惑力,當即咬了咬牙,提出來一份極品福利:“夏小姐,隻要你能來我們歡樂宗,本仙就為你單獨開辟一座洞府,並且會從公輸門主那裏買一套仙陣禁製專門保護你的洞府,同時每天給你十萬顆靈石……”


    僅僅是說到此處,眾人便已變了臉色,這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不說別的,隻說一天十萬靈石,一個月下來就是三百萬靈石,都能買一座護山大陣了,如此海量的靈石,隻怕也隻有財大氣粗的歡樂宗才能拿得出來。


    “哈哈哈……”


    金箍大仙還沒說完,萬陣門主公輸堅已在捧腹大笑。


    金箍大仙怒道:“怎麽?公輸門主這是不打算賣給我陣法麽?”


    公輸堅這麽一笑,他就認為公輸堅也有意爭搶夏景卉,所以才會給他使絆子,不料公輸堅笑罷之後說道:“老夫發笑,是因為你金箍大仙實在好笑,人家夏小姐能在頓飯光景接連突破,自然可以找個靈氣充足的地方繼續抽取,又怎會看得上你每天提供的十萬靈石?”


    此言一出,金箍大仙一張橘子皮也似的老臉驟然紅了起來,的確,公輸堅說的確有道理,他提出來的條件看似豐厚,但是僅對夏景卉來說卻是沒什麽用處。


    於是人們便都把目光看在了夏景卉的臉上,想看看夏景卉如何選擇。這一刻,人們選擇性地無視了站在夏景卉身前的白勝,似乎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人們無視白勝是有理由的,從他們兩男一女出現到現在,狄烈的表現震懾了絕大部分修真者,而夏景卉就更是吸睛的焦點,唯有白勝全無表現,就這麽雲淡風輕地站在那裏,仿佛他就是一個簡單的過客、看客。


    除了呂洞賓之外,沒有人願意過多地琢磨白勝是個什麽角色,況且人們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修真者甚至仙人的味道。


    即使他站在人們的視野之中,即使有些人考慮過這個英俊少年的來曆,也僅僅是把他當做一個跟班來看待——要麽是那個威震全場的凡間武者的跟班,要麽是夏景卉包養的小白臉,這樣一個人,實在不值得關注。


    然而在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夏景卉臉上的這一刻,人們卻驚奇地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夏景卉既沒有迴答金箍大仙,也沒有迴答呂洞賓,她甚至連看都沒看這兩個大出風頭的仙人一眼,而是把目光凝視在她身前這個英俊少年的腦後。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這個英俊少年的側背影非常耐看一樣,令她目不轉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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