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老怪第二掌打出來,白勝依然在笑,說道:“不錯,比上一掌還好,嗯,再加把勁兒就可以了……”


    毫無懸念,白勝既然敢於這樣說,天池老怪的第二掌當然也打不出半點水花來。


    月色溶溶之下,天池老怪的一張老臉都青了,不是運氣運的,也不是被白勝給揍的,純粹是被白勝給氣的,當下隻橫夏一條心,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一掌接一掌,有如大海上咆哮的惡浪,前赴後繼地拍向了白勝。


    沒台階下了,要麽打死白勝,要麽累死自己。此時此刻,沒有人比天池老怪本人更能體會這場對戰的局勢,這哪裏是對戰啊?這就是被白勝當猴耍呢!


    白勝既然具備“耍猴”的實力,要想反攻殺了我還不是易如反掌麽?他既然選擇了隻守不攻,那麽能夠猜到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想活活累死我!


    不論白勝出於什麽目的選擇隻守不攻,天池老怪都沒有了退路,這時候認輸都沒用了,苦練了將近百年的武功,輸不起啊!認輸還不如自盡。


    這時候他終於開始後悔了,後悔什麽呢?後悔他當初沒有去追那個搶了《劍經》逃走的家夥,他得到的《拳經》和《劍經》本是同一秘藏,而他比那家夥晚一步發現,待到用暗器襲擊時卻又有些輕敵,那人拿了劍經就跑了,而他礙於誓言卻沒法下山去追。


    或許將那部《劍經》也學了才能夠天下無敵吧?恐怕仍然未必。


    這是他終於承認了那句老話,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什麽天下無敵?這汴京城裏就有四個敵手,洛水二女,狄烈和白勝,這四個人哪個是自己可以戰勝的?現在都很難說了,看樣子,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再跟洛水二女以及狄烈交手了。


    再往深裏想想,貌似自己的敵手還不止四個!城頭上不是還有一個白勝的師父麽?雖然不知道這女人是哪個門派的耆宿名家,但是師父哪有比徒弟差的?至少自己就比完顏闍母等弟子強了太多。


    而且自己這一方還有一個被白勝狄烈認定的高手,這人雖然跟自己身處同一陣營,可那也是高手啊,雖然真的看不出這人高在何處,但是既然白勝和狄烈都不敢過去邀鬥,那就肯定有他們不敢邀鬥的道理。


    想到己方這個高手,天池老怪就更加憤懣起來,你既然是高手,為何始終坐山觀虎鬥?看不見我這老頭子在跟敵人拚命麽?


    他本來就對這個金國武士很是不滿,隻是因為人家不歸他指揮,所以才忍了一口氣沒有發作,原本打算拿下敵方一人再用話敲打敲打這個出工不出力的家夥,但是現在隻怕沒有敲打人家的機會了,於是就更加憤恨,我都這樣了你還不動手,見死不救麽?要你這高手何用?


    總之這場戰鬥是他天池老怪隻攻不守,心裏想什麽都無礙戰局,他一邊想七想八,手上可是一再加緊攻勢,沒過多時,忽覺小腹丹田一痙,頓時冷汗淋漓,內力用盡了!


    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天池老怪足足打了白勝一百掌,用了一百個不同的招式,結果卻是一般無二——所有掌力都打在了白勝的身上,卻收不到半點效果。


    感覺白勝的身體就像是一座深邃的無底洞,又或是無盡深遠的夜空,吞沒了他全部掌力,卻沒有發出半點反應或迴饋。


    任你是什麽人,任你武功有多高,一掌一掌的打向夜空,夜空會有反應麽?


    他呆呆地看著白勝,卻聽見白勝的語聲響起,像是從那無盡的夜空裏傳來,聽上去無比虛幻:“好了,我說到做到,已經讓你一百招了,老頭兒,你不打算歇歇麽?”


    天池老怪萬念俱灰,迴答出來的聲音卻是無比幹澀,艱難道:“我……輸了,臨死之前,我隻想……問你一件事,你用的是什麽武功?”


    白勝聞言便即哈哈一笑,說道:“這門武功嘛,就叫做……嗯,一般人兒我不告訴他。”


    白勝是真的不敢說出自己的武功,他能夠感覺到那個神佛高手始終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不說武功都有可能被人家看穿看透,還敢說出來讓人家有所提防麽?


    天池老怪用盡最後餘力,擠出來的卻是一聲歎息,歎息過後,喃喃說道:“後……生……可……”


    一個“畏”字沒能出口,便即委頓在地、唿吸全無,一代女真宗師,苦練了近百年的武功,就這樣曇花一現,死在了大宋汴京白樊樓的門前。


    與其說是內力耗盡,精力再也不足以維持他衰老的髒器,不如說他在連遭挫敗之下已經了無生趣,沒了求生之念了。


    就如同當初倒灌北冥真氣給虛竹的無崖子,失去了北冥真氣之後真的必死立死麽?以逍遙派的醫術水平,想再活個十年二十年不敢說,卻總不至於當場就氣息絕止、撒手西歸吧?


    幹掉了天池老怪,白勝就把目光看向了金兀術身前的完顏宗賢,說道:“我承諾讓你死在最後,現在也該輪到你了吧?你還有什麽話說?”


    完顏宗賢色厲內荏道:“隻要你敢殺我,我就讓這汴京城外的六萬大軍去殺死六十萬宋國百姓,讓這六十萬宋國百姓給我陪葬,你信不信?”


    見識了白勝一個人殺三萬的詭異之事,完顏宗賢已經不敢再說憑借六萬大軍來報複白勝之類的話,便拿宋國的百姓生命相要挾——我們惹不起你白勝便不來惹你,我們轉戰四方,去殺你宋國的老百姓總行吧?看看誰更吃虧!


    並且若是真的這樣交換,那麽大宋百姓就會把這筆賬算在你白勝的頭上,因為他們本來可以不死的,隻要你不殺我完顏宗賢。


    最後時刻,他就隻能用這種事情來要挾白勝了,說罷便緊張地看著白勝的臉,想知道白勝如何迴答,卻見白勝微微搖頭,“嗬嗬……”


    嗬嗬是什麽意思?現代人都懂,完顏宗賢卻不是很明白,隻覺得這是冷笑,心說要糟,這白勝做事向來天馬行空,隻怕他不會顧忌宋國百姓的生命。


    果不其然,白勝在嗬嗬之後,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轟”、“不”、“轟”、“信”、“轟”


    他的語聲並不如何高亢,也不如何響亮,但是這樣的頓挫就代表著他態度的堅定,而就在他說出這三個字的同時,人們聽見了三道雷聲,頓挫地響起在他這三個字中間,節奏儼然。


    這三道雷聲似是從城外西邊傳來,就好像是在為白勝的宣言做肯定,人們不禁抬頭看天,卻見夜空如洗,未見寸縷纖雲,這是旱雷麽?也不對啊,這可是隆冬臘月底了,怎麽會有旱雷?


    三道雷聲過後,白勝逼視著完顏宗賢沒有再說什麽,而那雷聲卻繼續響著,不僅繼續響著,而且漸漸綿密了起來。


    “轟轟轟轟轟轟……”


    站在城頭上的宗澤忽然叫道:“官家,城西有火光……這不是雷聲,這是火炮!轟天雷淩振的火炮!”


    宗澤是兵法大家,熟讀兵書,精通戰陣,當然也看過曾亮和丁度同著的《武經總要》,知道一些火器應用於戰爭的方法;而且為了今後能夠大展宏圖,他更是對大宋禁軍的兵種有過充分的研究,因此知道淩振的轟天雷也不足為奇。


    趙佶聽罷不禁狂喜,道:“這是朕的禁軍來救駕了,太好了!真乃及時雨啊!”


    他卻不想想大宋禁軍除了被金國人殺死擊潰的上四軍和童貫帶走的四十萬之外,哪裏還有成建製的人馬來救援,人家淩振是白勝手下的炮兵司令好不好?


    白勝笑了,心說我白家軍來的夠及時,這下你的六萬大軍算是交待在這裏了,還想殺我大宋六十萬百姓?下輩子吧!


    毫無疑問,步坦協同對騎兵作戰,騎兵一方一點戲都沒得唱。


    他笑著看向完顏宗賢,說道:“我相信在我到來之前,你一定設想過無數種殺死我的方法,現在我想聽的是,你打算怎麽死?我看看我能否滿足你這最後一個願望。”


    前文說過,完顏宗賢不僅熟知兵法,而且精通漢語言文學,當然也是了解過大宋兵種的,聽得城頭上眾人的歡唿,便知道大勢已去,今天這條命算是保不住了,隻不過臨死之前還得掙紮一下,就耍賴道:“你不能殺我!”


    白勝似有所料,語氣中沒有半點驚奇地說道:“嗯,那你就說說,我為啥不能殺你?”


    完顏宗賢往旁邊一努嘴,說道:“這個人你還沒有殺,你在殺他之前殺我便是毀諾,便不配做大丈夫!”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完顏宗賢臨死要拉一個墊背的,他不敢拉金兀術和完顏兀露墊背,因為人家不論是在女真族內還是在金國高層都比他身份顯貴,但是他可以拉上這個其貌不揚的金國武士。


    如同剛剛死去的天池老怪一樣,完顏宗賢可也不傻,他也在奇怪白勝等人為何一直留著這個自己不認識的金國武士不殺。


    聽白勝和狄烈的話音,好像說這人是個高手,且不管這人是不是真的高手,反正你要殺我就得先殺他,不然你就做不成大丈夫。


    白勝當然能夠想到這件事情,事實上他是準備用庖丁解牛刀法把完顏宗賢解了的,留一副骨頭架子和髒器在身上,再用內力吊住一兩個時辰的性命也不是難事。總歸讓他死在最後就是了。


    當然,這樣做的結果也有可能是完顏宗賢死在他白勝的後頭,不過即使真的那樣也無所謂了,自己人都死了,還管得了那許多麽?


    正打算按照計劃實施時,那金國武士卻不幹了,不等完顏宗賢把話說完就把眼睛一瞪,如同兩顆牛蛋,喝道:“你這雜碎還在這裏聒噪,真讓老子心煩!不用他來殺你,老子也要殺你!”


    說話間,也不知這金國武士使了什麽法子,完顏宗賢的瞳孔便即放大,臉上現出死灰,竟而氣絕了。


    那金國武士殺死了完顏宗賢之後,就轉過臉來看向白勝,一如此前那種漠然的注視,卻仍是不說話,也不知道還在等什麽。


    白勝站在原地,與之對視,同樣沒有說話,臉上卻已經沒了笑容。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沒有人能夠感受到白勝的忐忑,也沒有人覺察到此刻天地間肅殺的氣氛,城內的三萬金軍已經死絕了,城外的六萬也是遲早的事,隻聽那炮聲隆隆,就知道勝負誰屬了,如今城內就隻剩下了一女兩男,而且其中還有兩個是白勝饒過不殺的,唯有一個金國武士哪怕武功再高,又有什麽好擔心的?


    活著的大宋這一方的每個人都是樂觀的,就連鐵扇公主也是一樣,她不是沒猜到眼下與白勝對峙的有可能是雷音寺的人,但是她覺得她有法子保住白勝的性命。


    她原本最擔心的是來人混在金兵之中趁亂下手,那樣她就極有可能來不及采取措施,而在眼下,這種擔心已經不複存在了。


    或許有人會問,鐵扇公主看不出這金國武士是她老公牛魔王變化的麽?答案是看不出。就連練就火眼金睛的孫悟空都看不出牛魔王變成的豬八戒,鐵扇公主這點道行如何看得出?非但鐵扇公主看不出,就是龍雀神刀也看不出。


    白勝和金國武士對陣良久,忽然轉向完顏兀露說道:“露露,你帶著你弟弟先走吧,你不適合留在這裏。”


    的確,完顏兀露和金兀術所處的位置都在他即將爆發的一擊範圍之內,他這一擊能否殺死這名金國武士很是難料,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完顏兀露姐弟絕對承受不住這絕命一擊。


    完顏兀露也不矯情,點了點頭,凝視著白勝說了句:“你多保重。”說罷便轉身離去,金兀術拎著斧子跟在身後,不一會兒兩人的身影就從街頭隱沒。


    看著完顏兀露姐弟的身形消失在視野,白勝再次轉過頭來看向金國武士,開門見山道:“你不是來殺我的麽?”


    這時候不能說什麽咱倆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之類的廢話,說這種廢話就等於是求饒,而且人家肯定不會饒。


    “沒錯。”牛魔王毫不掩飾他的目的,沒錯,他就是來殺白勝的,無需隱瞞。


    白勝淡然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不動手?你還在等什麽?”


    (龍雀神刀發來一道信息,“你是真強!”若是龍雀神刀經曆過後世現代,必然還要加一句“i服了u”)


    牛魔王沒有正麵迴答白勝的反問,似乎是受了死去的完顏宗賢的影響,他伸出來一隻右手,手上單伸出一根食指,說道:“你的本事我看過了,我隻需這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隨時都可以,你信不信?”


    白勝也沒有迴複龍雀神刀,而是直接迴答金國武士,既然金國武士效仿完顏宗賢,那麽他的迴答就更是前車後轍,“嗬嗬……我!不!信!”


    眼見就是一場大戰即將爆發,隻有站在白勝身邊的狄烈能夠感受到白勝的沒底和決絕。攥緊的拳頭以及握著劍柄的雙手都沁出了汗水,我這兄弟是要打一場沒有把握的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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