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金芝這一擲,實是置己身安危於不顧,可以說是舍命而為。


    而事實也是如此,廣場上的羅漢大陣不會因為方金芝的無害動作而停滯,在控製陣眼的僧人接到停止的命令以前,這陣法的運轉就如同行雲流水,不會有半點卡頓,所以說這一刻方金芝已經麵臨著死亡。


    方臘見狀不禁又驚又怒,心說你這逆女,寧可死在少林僧的兵刃之下也不肯把東西還給你爹,那你就去死罷!


    想到此處運起畢生功力,在周身之外布成了三尺氣牆,同時施以擒龍控鶴之技,淩空虛抓那隻疾速飛向大殿的布包。


    這一瞬間,沒有任何因素可以動搖他奪取秘籍的決心,哪怕是親生女兒的生命已在頃刻。


    沒錯,他是可以救女兒,但若是救女兒就肯定拿不到那隻布包了,他為了拿到布包,連自己的防禦都隻剩下三尺氣牆了,何況是氣牆之外的女兒?根本顧不上。


    擒龍控鶴之技!用內力凝結出一隻無形的手,這隻無形之手的速度遠勝布包的速度,他早已經計算過,隻要舍棄女兒的性命去抓布包,這布包便隻能是自己的,這叫手到擒來。


    他之所以有如此把握是有兩方麵的原因,一方麵是因為他的內力遠勝女兒,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布包所承受的空氣阻力過大,當然,若是將布包換成尖銳的暗器這個比較就得另說了,他的擒龍控鶴速度未必就能追的上方金芝的暗器速度,隻不過此時飛向大殿的東西的的確確是一隻布包。


    然而就在他的無形之手即將抓住布包的一瞬間,他突然看見大雄寶殿新砌的泥牆上長出來一隻手。


    一隻泥手!與人手的形狀相同。


    這隻泥手在長出的同時便即暴漲,手腕下麵現出來一條手臂,而這手臂則在以無法想象的速度在延長,與剛才殿中那座雕像的左臂一般無二,徑往布包抓來。


    毫無疑問,這又是白勝的傑作了,隻是此刻白勝人在殿中,是如何如此準確地判斷出這隻布包的方位的?要說白勝是依靠聽風辨器來鎖定布包的位置的他絕對不信,哪有隔著十好幾丈外加一堵牆還能聽到牆外的物體運動聲音的?


    方臘想不明白,此時他也沒有時間去細想這事兒,隻不過根據多年以來在暗器方麵的浸淫,他算準了白勝的這隻泥手將會與他的無形之手同時抓到布包。


    那就看看誰的手更快,誰的手更強!


    他一咬牙,將周身之外三尺氣牆撤去了兩尺,再將卸下來的部分內力追加到無形之手那束內力上麵,要與白勝的泥手一拚。


    與此同時,寺門方向有僧人高聲喝道:“山上來人止步!膽敢靠近,格殺勿論!”


    一聲狂笑隨即響起:“少林寺好大的威風,灑家偏要進你們少林寺喝酒吃肉,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小沙彌如何格殺灑家!”


    緊接著有“嘩棱嘩棱、叮叮噹噹”之聲響起,卻是梁山橫山部眾到了寺門外,魯智深對少林禿驢陰謀對付白勝最是痛恨,也不等梁紅玉下令,便使開水磨禪杖與羅漢大陣外層邊緣的僧人打了起來。


    而此時王慶的兵馬則往寺門的左右兩側避讓,之前他們曾經硬闖了一次羅漢大陣,卻沒能闖進去,或者說闖進去了為數不多的百十個人也基本上死在了羅漢大陣之中,隻有十幾人在白勝的攻心命令下得以幸存,絕大多數活著的人馬都被羅漢大陣擋在少林寺外。


    方才隻為了擋住方臘,靈興一聲令下重新發動了羅漢大陣,而王慶手下卻沒有得到段三娘的命令,所以嚐過了羅漢大陣苦頭的他們當然不會再趟這淌渾水,更何況他們也不知道上來的這波人馬是什麽來路,更不知是敵是友,所以沒有與之聯手衝擊少林寺的可能。


    羅漢大陣不會因為外麵來了另一波敵人就發生變化,整座陣法仍在運行之中。


    魯智深不知羅漢大陣的厲害,一路殺了進來,然而一進來可就不是那麽迴事了,隻感覺四麵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刀槍棍棒,迫得他立時由攻轉守,從殺人變成了保命。


    饒是如此,他也感覺自己支撐不了多久,隻因這鱗次櫛比的兵刃防不勝防,守無可守,被人砍成肉醬隻是遲早的事情。


    他也是仗義之人,知道了厲害,就立即提醒寺外眾人:“大家不要進來,少林禿驢有陣法!”又往少林寺裏麵喊道:“白公子你還好麽?智深恐怕沒法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這話就等於是告訴寺內寺外的自己人,俺魯智深要玩完了。


    同一時間裏,方臘看見那隻泥手在即將碰觸布包之際突然一分為二,竟然化成了兩隻泥手,其中一隻仍然抓向布包,而另一隻則飛向了身處危境的方金芝。不禁心頭一喜,你白勝分力而為,還能搶得過我麽?


    白勝的確是在分力了,卻不是方臘所看見、所想象的一分為二。此時他的武魂遍布少林寺內外,甚至是整座少室山,同時兼顧著寺內和山下各處的動靜。


    而他的內力則完全用在控製剛剛轉換出來的十六倍的萬鈞之力上麵。


    隨著事態的變化,他把這十六倍的萬鈞之力分成了好幾部分,絕大部分用來約束這毀天滅地的力量環繞在自己周圍,將這毀滅之力和殿中的泥沙塑成了一具雕像。一小部分用來“做門”、“砌牆”以阻擋方臘;緊接著又分出一部分用來防禦靈興發動的那記一指禪;最後才是與方臘爭搶布包的那隻手。


    而他當然不能像方臘那樣隻顧寶貝不顧親眷,他的武魂在感知布包位置的同時也感知到方金芝麵臨的危險。而在他看來,不論那布包裏是什麽重要的物事也比不過老婆的一條命,在這二者之間,他寧可不要布包也要保住妻子毫發無傷。


    前文已經說過,此刻他已經無法使用攻心來喝止殿外的僧人停手罷鬥,因為他操控著十六倍的萬鈞之力。同時他若想將這十六倍萬鈞之力的大部分移到大雄寶殿之外也已不及,他總不能將這大雄寶殿連同殿中的其他親友都給炸了吧?


    所以要想保住妻子,就隻能就近從泥牆上分出一道內力,再將這道內力一分為二,化成兩隻泥手,而且飛向方金芝的那隻泥手上分布的力量遠遠強於剩下的這隻與方臘爭奪布包的手。


    那隻伸向方金芝的泥手瞬間便到達了方金芝的周圍,首先以令人目不暇給的速度圍著方金芝繞了一圈,將她的身軀環抱在內,隨後簌簌灑落,在方金芝的身體周圍化成了一圈帷幕。


    鐵幕!


    這裏所說的鐵幕不是後世前蘇聯研發的超級武器“鐵幕裝置”,而是少林群僧的感覺,在帷幕落下的同時,他們的兵刃紛紛碰在了帷幕之上,這帷幕給他們的感覺就是鐵幕!不畏世間任何兵刃的打擊。


    還是同一時間,剩下的那隻泥手與方臘的無形之手同時抓在了布包之上,隻聽“刺啦”一聲,布包立即被兩隻“手”撕成了兩半,包中的兩冊河圖洛書也隨著布包的撕裂落在了兩人的“手”中。


    一人一本。


    一半粗布包著一冊秘籍淩空飛迴方臘的手裏,被方臘揣入懷中;另一半隨著那隻泥手陡然迴撤,穿過泥牆迴傳到大殿的泥塑之中隱沒不見。


    方臘大驚。他已經承認白勝的內力高過他,卻沒想到竟然高出他這麽多!他已經將生平內力的八成以上用在了這次爭搶之中,因此身上挨了少林群僧的十幾下毆擊,雖然沒有重傷,卻是免不了疼痛難忍。


    少林群僧的兵器雖然在方金芝身周的鐵幕下無功而返,但是對他方臘的周身的三尺氣牆卻構成了不小的威脅,羅漢大陣也是具有一定的內力加成效應的,可以將普通少林僧兵刃上的內力提高數倍。


    而他看得出來,在這一次的爭搶過程中,白勝顯然隻用了不到三成的力量。


    他卻不知道白勝連百分之一的力量都沒有用在這裏,若是知道白勝的全部實力,隻怕嚇也被白勝嚇死了。


    方臘震驚的同時,白勝也在驚喜且惋惜,驚喜的是方金芝拋向自己的布包竟然是河圖洛書,在布包撕裂的一瞬間,他的武魂當然已經“看”見了河圖洛書。


    而他惋惜的則是在如此倉促之間,他實在沒法搶到這河圖洛書的全部,他留在那隻用於爭奪布包的泥手上的力量是不如方臘的。


    雖然惋惜卻不後悔。他知道那股力量不如方臘,即便他早知那布包裏麵是河圖洛書也不會將布置“鐵幕”的力量減少一分,老婆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河圖洛書的重要性等而下之,若非他如此區別對待,那麽早在白欽現於黑洞之時他直接就會進入黑洞了。


    而此時他隻能暫時接受這二一添作五的結果,當然他也不怕方臘能夠飛出少林寺,因為少林寺的羅漢大陣完全能夠擋住方臘的脫逃。


    眼下他要應付的是靈興發出的這記一指禪,同時他還要對付緊隨白家軍上山的金兵,整座少林寺之中,隻有擁有武魂的他才知道,此時金兵已經尾隨白家軍上了少室山,而且已經過了半山亭,眼看就要攻到少林寺門口了。


    一旦金兵到達少林寺門外,就是他出手之時,他既然命令白家軍不可與金兵硬拚,承諾親自對付來犯的異族,就不能再讓白家軍在少林寺門口腹背受敵。


    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件事亟待處理,那就是保住魯智深的一條命,九天玄女剛剛交代過任務,要他召集一百單八將聚義,而後勤衛京師,總不能聚義儀式還沒開始,就先折了咱們魯提轄吧?


    另一時空裏麵,人家宋江都能聚齊一百零八個人呢,到了他白勝這裏卻隻能聚齊一百零七個,那也太沒麵子了不是?


    這一刻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就忘了一件事——他這一百零八個人都是被九天玄女保護著的,隻要他們惹的不是神仙,那麽不到該死的時候,就一個都死不了。


    所以在靈興的一指禪攻到之時,他再次施展了慕容家的絕技“鬥轉星移”,將靈興這記一指禪轉移了開去。


    當然,今天的他至少有一百種方法防禦靈興這記一指禪,隻是既然正在使用鬥轉星移,那就用鬥轉星移來對付靈興好了。


    靈興的一指禪被雕像上“北鬥七星”的鬥柄接了去,了緣見狀就不禁百感交集,對白勝已經生出膜拜之心了——不是吧?他控製著十六倍的萬鈞之力,竟然還有餘力施展鬥轉星移“轉移”另一道攻擊?


    白勝的手段在他這個鬥轉星移的專家看來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確定,即便是他的老祖宗慕容龍城也沒有這個本事!


    在膜拜白勝的同時他當然不能不考慮白勝轉移一指禪之後的後果,那將是兩倍於四大高僧指力的一指禪迴襲靈興或他們四僧,因而顫抖著說了一聲:“小心!”


    兩倍於四大高僧的一指禪氣劍,少林四僧布成的精華羅漢陣能不能擋的住?答案是不能。可以說這道氣劍反擊迴來,四僧隻能躲避,誰躲不開,誰就會被氣劍洞穿,絕無僥幸之理。


    然而白勝隻嗬嗬笑了一聲,笑聲中微微帶著些不屑的意味,說道:“你們四個是不是覺得我承諾過不殺你們,就可以跟我耍這種臭無賴了?”


    聽了這句話,包括掃地僧在內的少林寺神僧高僧五人都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臉已然丟盡了!


    尤其是玄生、了塵兩人,這兩人都是性格孤傲之人,他們甚至已經在想,若是白勝將這道一指禪氣劍反擊迴來,就主動將身體迎上去,被白勝刺死算了!也好過在天下群雄麵前丟臉。


    然而接下來他們聽見白勝說的卻是,“你們放心,我白勝言出必踐,說不殺你們就不殺你們,你們盡管賴下去,看看你們是否有機可乘……”


    在他說話的同時,人們震驚地發現,那具雕像的右手鬥柄突然變形,不再成其為北鬥之柄,而是平平伸出,同時食指捺向大殿南牆上的那個洞口,一道灰黑色的泥沙束電射而出!


    一指禪?!


    少林一指禪?!


    白勝居然也會使少林一指禪!


    靈興等四僧同時鬆了一口氣,一指禪就一指禪吧,總之白勝沒有將這道犀利無比的一指禪射迴己方四僧,這便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尤其是靈興,他不知道南牆之外白勝和方臘各得了布包的一半,隻看見南麵的泥牆上有一隻手迴傳給白勝一片布包,覬覦之心更是強烈,心說這天都亮了,白勝卻依然這麽生猛,這得等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阿彌陀佛……”掃地僧忽然開口道:“這不是少林一指禪,也不是一陽指,更不是參合指,白施主當真是神功蓋世,神乎其技,老衲竟然看不出這一指是何指法!”


    白勝倒是不介意給掃地僧解惑,淡淡迴了一句道:“這叫星辰指。”


    這道泥沙束筆直穿出了大殿洞口,此時的大雄寶殿已經成了一座沒有正門的城堡,原來的正門所位於的南牆上就隻有這一個泥牆上開著的洞口,是剛才白勝為了避免方金芝手上而打開的。


    泥沙束穿出了洞口,筆直射向方臘,方臘隻嚇得亡魂皆冒,心說你白勝還真下得了手啊!真敢當著金芝的麵殺我?


    此時他正在與四麵八方的少林“羅漢”對戰,雖然他武功遠勝於魯智深,在陣法中占據了主動,一掌拍出便能將一片少林僧迫得紛紛後退,卻依然無法脫出羅漢大陣的包圍。


    在這種情況下,白勝這一道犀利的“星辰指”突襲而來,自己又該如何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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